我和西藏的約會(二十一,誰活著誰就看得見)

作者: jeepboy1109

導讀5.29 珠峰大本營——聶拉木 出生於60年代末到70年代初的男孩子們都應該看過一部南斯拉夫電影《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電影裡年輕的游擊隊戰士吉斯總是問瓦爾特,這樣行不行,那樣可不可以。而瓦爾特的回答永遠是:“誰活著誰就看得見!” 早晨和尼瑪等幾個藏族司機約好了一起下山去聶拉木。9點多鐘,太陽升高後,路上的雪已經全部融化了,四周的地面也露出了原� ...

5.29 珠峰大本營——聶拉木

出生於60年代末到70年代初的男孩子們都應該看過一部南斯拉夫電影《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電影裡年輕的游擊隊戰士吉斯總是問瓦爾特,這樣行不行,那樣可不可以。而瓦爾特的回答永遠是:“誰活著誰就看得見!”

早晨和尼瑪等幾個藏族司機約好了一起下山去聶拉木。9點多鐘,太陽升高後,路上的雪已經全部融化了,四周的地面也露出了原本的黑赫色。因為雪的融化,周圍山谷裡的水氣蒸發,盡管陽光明媚,但是珠峰又被霧氣籠罩起來。我暗自慶幸自己的好運氣,也感謝第三女神對我的眷顧。我不會對她跪拜來表示感謝,只能深深凝望雲霧中的珠峰算是對她作別。

因為新路修通後,老路可能就要被廢棄了,完全沒有人養護。去定日的老路比上來的路還要難走,大坑小坑隨處可見。尼瑪和其他幾個司機在這樣的路上把車開得飛快,完全不顧及路面的狀況和每隔幾百米一個的折頭彎。我也不得不加快車速,緊緊地跟在後面。如果不跟緊他們,保持30米左右的距離,我們的車就會淹沒在他們車輪卷起的滾滾煙塵中。因為我們車的減震比較軟,在跟隨尼瑪他們狂奔的時候就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變得難於控制。坐在後面的大玩兒開始緊張起來,自言自語的說:“不會出事吧?”禾大壯叼著一支煙,從嘴裡擠出一句話:“誰活著誰就看得見!” 大玩兒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這句話的出處。我偏頭與禾大壯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地說:“有代溝!”此後,這句著名的台詞跟隨了我們一路。

下到山腳下,要經過一片布滿鵝卵石的河灘,一條小河出現在眼前。以前走老路上山的時候,只要遇到下雨或者是融雪的季節,小河就會成為湍急的大河,需要幾輛車一起小心地涉水通過。幾個藏族司機已經先把車開過去了,在對面等待我們。河的水面不寬,只有20米左右,但是正值正午時分,是山上的雪山融水流量最大的時候,水流很急。大玩兒又開始了他的疑問:“水要淹過排氣管了,過得去嗎?”而禾大壯依舊回敬他那句:“誰活著誰就看得見!”過這樣河床結實,水面不寬的河其實一點困難也沒有,但是為了防止萬一,我還是掛上了四驅。河水基本上可以淹沒全部的車輪,按教科書的說法,這樣的深度已經不能涉水通過了,難怪大玩兒要懷疑是否可以過去。實際上只是在前輪爬上對面的河岸的時候需要稍微加大一點油門以外,幾乎沒費什麼力氣。

我們不斷地停車拍攝,尼瑪他們很快就消失在一片煙塵當中。在穿過一個小村莊後,我發現居然迷路了。原來的老路已經完全被廢棄,我憑著記憶摸索著前進,試圖找到原來在河上架設的一座水泥橋,那是唯一可以參考的坐標。只有回到河邊才有可能找到那座橋,而河邊根本就沒有可以正常通行平地,全部都是大溝小壑。車不停地顛簸著,顛得其他三個人都在喊:“五髒六腑都要吐出來了!”為了保護車車輛脆弱的懸掛系統,滿載的車只能以不到10公裡的平均速度慢慢地溝壑間爬行。在通過一些比較大的溝溝坎坎時,我只能要求另外兩個男人下車,徒步通過,以減少車的負載。而經過了在高海拔地區的行駛,因為缺氧造成的不完全燃燒,汽缸裡的積碳增多,噴油嘴也有點堵塞。車的動力性能下降很多,過一些稍微陡一點的小坡都需要很大的油門,排氣管裡冒出像拖拉機般的黑煙。這樣沿著河岸摸索著走了將近2個小時才找到了那座水泥橋。橋已經被去年雨季的大水衝垮了,雖然還沒有完全斷裂,但是肯定不能通過任何車輛了。難怪剛才尼瑪他們沒有繼續沿著老路走到這裡,而是早早就過了河。終於上了“路”,很快就到了定日縣城,比尼瑪他們足足晚了一個半小時。

尼瑪他們這個時候已經吃過了午飯,正懶洋洋地坐在路邊的小飯館裡一邊剔著牙,一邊曬著太陽。不可能和他們同時出發去聶拉木了,當我們的飯菜上桌的時候,其他的幾輛已經絕塵而去。在午後溫暖的陽光下,有點吃飽了就番困的感覺,每個人都歪坐著,誰都不想動地方。一直等到三點多鐘,再不出發,天黑前可能就連到不了聶拉木,而我們原來的計劃是可以趕到樟木過夜。我看了看車的油量表,還有三分之一的油。剛才為了找路,沿著河邊走的幾十公裡越野路浪費了太多的汽油,粗略地估計要到達百公裡25-27公升。車裡我只帶了20公升的備用油,當初計算油料消耗的時候根本沒有把這樣的情況考慮在內。看來是不加油是到不了地方了,禾大壯從後面搬出油桶加了油,然後出發上路。車裡有大半箱油,只有200多公裡的路,無論如何也應該夠了。而此時我還不知道,我要為我的錯誤計算付出代價。

出了縣城走了30公裡左右的平路,就開始了看起來似乎是沒有盡頭的搓板路。西藏的天要到21點左右才完全黑透,還有6個小時才天黑。200公裡的路用6個小時,似乎是一個很奢侈的時間表。車裡的人們都無比地輕松,跟著音響哼唱著歌,享受著溫暖的陽光。在經過一片路邊的廢墟時,所有的人都忍不住要下車拍照。據傳這裡是一座清朝中央政府十世紀以來和1788年中尼戰爭時駐防清軍所修的所修的城堡和寺院遺址。兵營的遺址距離公路大約有7-800米,經過百多年的風蝕,現在只剩下了大片的殘垣斷壁孤獨地散布在公路邊的荒原裡,見證著那段歷史。殘存的建築被風侵蝕和分化,呈現出不同的姿態,映襯在藍天白雲下,顯示出一種另類的滄桑。為了找到合適的拍攝角度,幾個人分頭在裡面轉來轉去,任意使用著看起來非常充足的時間。回到車裡看看表,我們出發到這裡才走了80公裡,居然用將近3個小時。還有大半的路要走,其間還要翻越5050米的拉龍拉山口。

隨著海拔表的讀數逐漸升高,油量表的指針在加速歸零。我開始感到自己嚴重地低估了電噴車在高海拔地區的油料消耗,而且現在又是幾十公裡的上坡路。當山口的經幡和瑪尼堆已經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時,油量警告燈亮了。禾大壯和大玩兒從後箱把3個備用油桶全部搬了出來,用手動油泵把每個桶都敲骨吸髓般地搞了個底朝天,又加了大約10公升的油,這是我們全部的油料了。按照車輛的說明書的描述油量警告燈亮時油箱原還剩10公升油,加上我們搜刮出來10公升,從山口到聶拉木還有大約不到70公裡的路程就要依靠這20公升油了。這是一個接近極限的數字,縱然過了山口就全部是下山路了,我依舊沒有把握在最後一滴汽油耗盡前將車開進聶拉木的加油站。

為了不增加緊張情緒,嘴上還不敢說出來,只能安慰大家:都是下坡路了,應該沒有問題!現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發動機的轉速控制在2500轉,這是最經濟的速度。因為是大段的下坡路,不是很敢放在空擋,而且該死的電噴車在怠速狀態也節約不了太多的油。連續經過了兩個道班,禾大壯都用最快的速度竄進去問是否有汽油,而得到的答復是同樣的:“我們只有拖拉機,所以有柴油沒有汽油!”車裡4個人的8只眼睛都死死地盯著油量表,看著指針向零刻度逐漸靠近。音響早就關閉了,沒有人說話,除了發動機的轉動聲,車裡死一般的沉寂,全然沒有了出發時歡快的氣氛。我的心跳也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加速,腦子裡在拼命地盤算著一旦發動機徹底停擺後應該如何處理。裡程表的數字變成35的時候,油量警告燈亮再次亮了。紅色的燈光顯得無比的刺眼,我暗自思量,這下真的要完蛋了!大玩兒有點絕望地問道:“還有戲嗎?” 禾大壯無比鎮定地再次回答:“誰活著誰就看得見!”聽著他的回答,我心裡覺得好笑。瓦爾特在薩拉熱窩是要炸毀德國人的油料列車,而我們在5000米的高原上卻正好需要哪怕是10公升可以救命的汽油。為了完全相反的目標,他使用的卻是和電影裡的英雄完全相同的回答,真的是蠻幽默!

到了這個地步,我也只好告訴大家:我們再向前走15-20公裡,無論是否還有油,我都要停車。如果把汽油徹底燒干,就算是找到了汽油,因為電噴發動機的特性,在高原再次發動會變得極端困難。你們拿著一個油桶到路邊搭車,或者去道班找一輛拖拉機去縣城,加了油去找尼瑪,開車把油給我帶回來。沒有一個人回應我的話,所有的眼睛依然注視著那盞閃爍的紅燈。還有不到20公裡的路程,難道我真的要倒在終點前嗎?這樣的情景讓我不由得想起了那個饅頭蒸好了,還沒來得急端上桌,座在桌邊的人已經被餓死的笑話,想著想著居然笑出了聲。其他三個人用一種異樣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他們一定認為我因為極度緊張而有點神經錯亂。

轉過一個彎, 禾大壯突然大叫一聲:“你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在路基下面的一片河灘上停著兩輛豐田62和一輛東風卡車,周圍扎著幾頂帳篷。除了用絕處逢生來形容當時的心情外,沒有更適合的詞語了。用一盒萬寶路香煙和50元人民幣的代價換得汽油20公升。全體相互擊掌相慶,歡呼得救。車裡的音響重新響起,一路下到聶拉木時已經是21點了。大玩兒想趁著天還有一絲的光亮把剩下的30公裡路走完,夜裡住在樟木。其他兩個人以路況不好,天又要黑了為由堅決不肯再挪動半步。

小小的縣城裡擠滿了各種車輛和去樟木的各色游客。等我們到達的時候幾乎所有的旅店都已經客滿。穿過縣城的狹窄街道的兩側都停滿了大小車輛,拉游客的越野車,運貨物的大卡車,加上四處走動的游客,很多地方居然要側著身子才能通過。路中間有一輛東風卡車和一輛62越野車頂了牛,兩個司機前後都動彈不得,只好分頭沿著街道大聲喊叫尋找停在路邊的車輛的主人。入夜後的小城熱鬧非凡,每個小飯館裡都是人頭攢動。我們居然還發現了一個酒吧,那裡基本上是外國游客的天下,可以提供一些帶有濃厚藏族特色的西餐。10點整的時候,停電了。街道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人們發出一陣呼喊,不是因為驚恐,倒是更像一種宣泄和慶祝。星星點點的蠟燭和油燈被點亮了,小城也仿佛一下子安靜下來,在高原的夜色裡慢慢睡去。



(涉水過河)



(冒著黑煙的小情兒)



(不斷地越過大溝小壑)



(最後的汽油)



(撈到了救命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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