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停留(青藏滇之巴松措)

作者: 水瓶的西瓜

導讀早上小玉的鬧鐘響了,模糊間聽到她敲樂土的門,叫他趕路。估計是怕他喝多醒遲了,誤了去那木措的車。然後又聽到她在房間淅瀝桫欏的收拾著,我蒙著被子,想像著她小心翼翼的怕弄出聲音吵到我,可又偏偏東碰西撞的窘樣,忍不住在迷糊中笑了。 上車的時候,天只是蒙蒙亮的,街道上的房子已經清晰了,人還是模糊的。車上坐了我和小玉,志飛和他的網友,一個四川姑 ...

早上小玉的鬧鐘響了,模糊間聽到她敲樂土的門,叫他趕路。估計是怕他喝多醒遲了,誤了去那木措的車。然後又聽到她在房間淅瀝桫欏的收拾著,我蒙著被子,想像著她小心翼翼的怕弄出聲音吵到我,可又偏偏東碰西撞的窘樣,忍不住在迷糊中笑了。

上車的時候,天只是蒙蒙亮的,街道上的房子已經清晰了,人還是模糊的。車上坐了我和小玉,志飛和他的網友,一個四川姑娘,我剛到拉薩的時候一起吃過一頓飯。車還是依次經過了北京路,布達拉宮,拉薩河,漸漸離開了聖城。我一路不停的回望,思量著何時才能重返這裡。當時我並不知道,自此西藏就成了我的精神家園,成了我常常要回去的家。

到米拉山的時候,路邊的村子都覆上了厚厚的白雪,仿佛東北的集子,人稀少的很。卵石壘的院子好像亙古以前就已經存在一樣。過埡口的時候一車人下去拍照,頓時鼻子就被凍住了,結了冰的鼻涕拉扯著黏膜,微笑下都疼的很。四個人下車沒幾步就逃回車上了,只能遠遠的對著漫山的經幡亂按了幾下快門。

上了車小玉就開始胃疼了,先是皺著眉撐著,後來實在是疼的厲害就趴在我的腿上。我把滑雪衫拿出來給她蓋著,想她是因為凍著了才疼的吧,丫頭急促的呼吸了會竟然就睡著了,像只小貓一樣在狹小的座位上弓著背。

一翻過埡口就是另一幅景像了。滿山的樹綠綠的,盛開的桃花錯落其間。舒緩的山坡上有著稀疏的木頭的藏式房子,高原瑞士的比喻看來也不是太離譜。開到山腰的時候,就看見碧綠的雅魯藏布江在腳下奔流了。去巴松措的岔路離八一不遠,我們在巴哈橋邊下了車。先找了個館子墊肚子,當然還是四川館子,有江裡的魚,味道還是不錯。

吃完飯,喝了會茶,看小玉恢復的差不多了,我們就開始往山裡走了。在我的堅持下,大家同意徒步到巴松措。一路上都在修路,走不多久,大家就不行了,我也只能放棄。在路邊等著搭車。

運氣還算不錯,我們攔了輛工程指揮車,開車的人和氣的很,但也告訴我們只能帶我們到半路的一個村子,再往上我們就要再找車了。一路我們在山崖上繞行著,時不時有石子被車蹦出了路面,一路翻滾著落下河谷。

到了不知名的村子,放下我們,指揮車揚塵而去。村民們好奇的圍了上來,看著我們這些不速之客。不多久我們就被迎進了一個老伯的屋子,藏居的一樓空空的,就一個不大不小的火塘。我們圍坐四周,老伯拿出自家釀的青稞米酒請我們喝。很酸很甜,喝的我們四個人五官都擰吧到一塊了。我們也拿出隨身的巧克力牛肉干分給孩子們吃,很快就好似一家人了。老伯又埋了些小小的本地土豆到塘灰下面,說一會就可以吃了,糯的很。

當時外面的天開始陰了,屋子裡的塘火忽明忽暗的,對面人的臉也時而清晰時兒模糊的。大家都聽不大懂對方的話,但是每個人說完其他人總是快活的笑著,然後舉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現在想起來,沒有語言其實也挺好,也不用想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只是發些咿呀的聲音,笑容和酒量才是真的。

可惜,不很久就有姑娘奔進來告訴我們有車上巴松措,原來老伯差他的孫女一直在路邊站著幫我們攔車呢。是輛運水泥的卡車,司機催促著我們上車。我們看見老伯一直在院門口向我們揮著手,忽然又轉身回了屋子,一會捧了把土豆奔向我們。原來是剛剛烤的土豆我們都還沒吃呢。我們每個人捧著發燙的土豆,看著老伯慢慢遠了,看著他比畫著,意思我們要趁熱吃土豆,大伙眼眶都有些紅了。

再往上的路就更差了,車常常就是在河床上開了。到了湖邊下車的時候,我們才發現我們的包已經被水泥灰都裹上了。在湖邊的屋子住下,才放下行李,小玉就拉著我去湖邊溜達,把他們兩個拉在屋子裡了。

到今天為止,我還是沒有見過像巴松措一樣的蘭色,也許因為他是苯教的神湖,也許因為他人跡罕至。但是,即使在那樣的陰天裡,他的蘭還是讓人無措,讓人空靈。

我們在湖邊的碎石上走著,除了腳下的吱噶聲,周圍一片靜謐。偶露的陽光照在湖邊的野杜鵑上,粉粉的搖曳,千百年不變的孤芳自賞著。有很低很低的縷縷的雲懸在湖面上,一動不動的,仿佛她從來就屬於湖,將來也不會離開一樣。

小玉開始拉著我的手,快活的蹦跳著,嚷嚷著這好美啊,那好美啊,湖好美啊,花好美啊。不覺走出了好遠。

這時聽見志飛在遠處叫我們,說天馬上就黑了,讓我們回去。小玉忽然緊緊的握著我,說:我們不回去嘛,好不好。我看了看天色,說,那就再呆會吧。小玉指著不遠的一塊大石頭,說:我們在那躺會吧。

於是我們就並排躺在上面了,苔蘚濕濕的有點涼,但軟軟的也很舒服。我看著掛在眼前的雲發呆,小玉忽然又緊緊的握著我的手,問:我們可以就一直在這不回去嗎?我笑著回答:我們可以呆到明天啊。小玉又問:我們可以多呆幾天嘛,三天,四天,只要你陪我就可以。我站起來,也把她拉了起來,捧著她的臉,說:明天一定要離開,無論呆幾天,誰也不能在這呆一輩子。

然後我就拖著她往回走,小玉掙扎了幾下,忽然就安靜的跟著我走了。我的心也隱隱的痛著,我想她還小,還有做夢的權利,可惜遇見了我這樣的,連夢都比原來短了很多。

回到屋子的時候,志飛他們已經點好了菜,等著我們一塊吃。餐桌在一個雨棚下面,對著不遠的湖。這時天已經全黑了,也下起雨來,我們只是對著一片無盡的黑暗了。晚飯有著名的藏香豬,非常的好吃。可是小玉在邊上只是喝著啤酒,不怎麼碰菜了。

不一會,在邊上造房子的民工兄弟帶了些白酒過來和我們一起喝,都是些很劣質的酒吧,幾塊一瓶的四川大曲什麼的。喝了不多久,就暈了。忽然志遠跑過來叫我,說小玉喝多了,躺在湖邊不願起來。這時,我才忽然想起來,小玉在邊上一杯接一杯的喝著白酒,一會就不見了。

我到湖邊的時候,志遠和四川姑娘正在勸她,想拖她起來,可是她抱著石頭賴著不願走。志遠向我攤了攤手,意思真的沒辦法。我揮了揮手,讓他們兩個先走了,我過去蹲在小玉邊上。

我扶著她的肩膀,問:小玉,怎麼了。小玉緊緊挨著我,只是不說話。我摟著她軟軟的身子,發現背全被霧水打濕了,又說:回去說好嘛,再這麼躺著你就該病了。小玉忽然抬頭傻傻的笑著:是不是病了你就可以陪我多呆幾天了?我於是換了口氣冷冷的說:小玉,時間安排是大家早就定好了,怎麼可能隨便改呢,大家回去都有事的,你回去也要上課啊。小玉忽然把抱著我的手收了回去,安靜的卷著身體坐著,說:那你們都走吧,我一個人留著。

然後開始哭了,哼著些奇怪的歌。我看勸是沒用了,於是用著蠻力硬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往回跑。小玉一路掙扎著,哭喊著,直到我把她扔在床上。叮囑四川姑娘看好她了,才回我和志飛的房間睡了。

一夜睡的很不塌實,可能是酒喝多的原因,可能是夜太涼了,總是模糊的醒著。這時我會聽見隔壁的小玉還在抽泣著,喃喃著。小玉,如果我還能回到那個晚上,我一定會安靜的坐在你的身邊,聽你傾訴著一直到天亮,我還會告訴你,無論我們停留多久,那些美好的東西也不會永遠屬於我們,唯一留住她們的方式只有回憶,在回憶裡,她們只屬於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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