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牛一毛
福建北部山區,古老小鎮,我家鄉,物阜民康。
古鎮出產好糯米,戶戶釀酒。擇吉日,蒸糯米飯,選良辰,拌紅曲,裝進齊腰高的酒壇,注入井水,白紙封口,細麻繩綁扎,敷黃泥巴,扣瓦盆。待七七四十九天,開壇,滿室生香。濾酒竹器開道,隔開紅糟,長柄竹罐舀酒,錫壺盛裝。熱水溫酒,酒碗裡放冰糖,斟酒,呷一小口,則九九八十一種醇香,透過上齶,直衝腦門,酒勁柔軟如糍粑,也難怪酒徒會上癮。手指頭不小心沾幾滴,香三天。煎魚、燒肉,加點酒,香飄四鄰。煮湯,倒上一點酒,口口香。把蕨菜、小筍、藠子、蒜薹、豆角、芋子汆熟曬干,裝入小甕,倒滿酒,封閉甕口,浸泡月余撈出,特色醉小菜,稀飯多吃兩碗。
酒糟不糟。煎泥鰍、炒河螺,加酒糟悶煮,暗香不可抗拒;炒蕨菜、春筍,加酒糟,去除野腥味。蓋菜、白菜,整棵鮮曬,抹糟揉搓,裝進糟菜甕,密閉甕口,則下次開甕,未見糟菜先流口水。喂豬,黑豬變白豬,白豬變香豬。
疏忽大意人家,漏敬一注香火,惹惱灶王爺、土地公,釀醋不酸釀酒酸,白忙活半天,弄出來的東西,似酒非酒,似醋非醋,棄之於河,魚蝦逃命。
重整旗鼓,祭鐘馗、拜包公,蒸糯米飯,拌白曲,用缽頭裝,次日微香,再過夜,出瓊漿,乳白液體。熱水溫過,輕輕地抿一小口,絕美的酒香,直達雲際。甜得純正,久飲不膩,睡覺無夢。酒糟仍保持糯米飯外觀,酒香濃厚,酸酸甜甜的,饋贈親友,兒童歡呼,老奶奶樂。
古鎮盛產優質甘蔗,蔗糖廠設酒車間。鍘短蔗渣,灑酵母,苫保溫膜,半月後入鍋蒸餾,冷凝管滴出高度酒,稱“蔗渣燒”,聞著像醫用酒精,喝著,完全不同於變質發紅的甘蔗所產生的酒味。外地酒廠包銷。
長大,前往吉林省讀書。青紗帳起,秋天黃熟,采下高粱、玉米,正好造佳釀。瓶裝白酒,“洮兒河”牌,必須在賓館、大酒樓點滿一桌菜,才有資格購買。校外,無邊蘆葦沼澤地,水泡子(小湖泊)成串。就地過年,公家發魚,清燉,購散裝白酒壓腥。余酒,同學們輪流喝,竟全身通紅,昏睡不醒。當地人說,必須置開水裡燙,讓雜質揮發。方才明白,飯店裡面的小花瓶為何不當花瓶用。
暑假,投身市政業,干“地下工作”,有錢下館子了,吸取經驗,喝“通化紅葡萄酒”。通化屬於長白山區,遍地野葡萄,美酒震京城。五個同學開一瓶,喝得微醺。熬糖稀,裹蘋果片,涼水沾過,酥脆爽口,立刻解酒。
回福建工作。到酒城建甌市出差。“黃華山米燒”頂呱呱,柔順不嗆口。清蒸建甌板鴨,越嚼越香。米燒、板鴨,建甌絕配,喝得我醉臥沙發,“酒家睡覺--不要錢”。
去魚莊吃魚,好魚伴好酒,東道主拿出建甌米燒的極品--“福茅”。喝了不上頭,千杯難醉。五十四度的玉液,後勁凶猛,連夜被送到醫院。烈性酒至此免談。
勸酒語:“但喝無妨。抗日名將張學良,吃喝嫖賭抽全來,活到一百零八歲。”這缺少說服力。古代滑稽文人艾子,酗酒無度,妻子去菜市場搞了一些羊下水,混在他的嘔吐物裡,傷心哭泣:“人有五髒六腑,你現在少了一髒,活不久啦!”……艾子回答,《西游記》裡的唐僧,稱三藏法師,三藏活得好好的,我四髒怕什麼呀!
謹以此文,與攜程網友商益棠共勉。應付點題,匆匆草就,籍以拋磚引玉。
感謝攜程網友蔚明佳佳一貫認真看帖。預告,國慶節去閩浙交界處的古村碑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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