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7月6日,我生日的後兩天,准備到四川。
從上海出發是很不順利的,先是遇到了大雨,再是飛機晚點。原希望可以透過舷窗看蔚藍的天潔白的雲,實際上只看到了一直在前方的晝夜線。遭遇氣流時,空客320搖晃得厲害,能看到機翼上舵片的搖擺。閉上眼睛體會,坐飛機與坐地鐵的感覺是極相似的。快出成都雙流國際機場的時候,偶爾見到了顯示屏上有飛西昌的航班信息。
去賓館的路上,導游說,成都是個適合養老的地方。
第二天基本上是在車上度過的,過了都江堰後,就進入了邛萊山脈,岷江一路伴隨著,我們就在盤山公路上行駛,路是鋪了柏油的,多數是雙車道,窄的地方就只有單車道了。彎道很多很急,坐在靠外邊的人,有些開始受不了一眼就可以看到峭壁的感覺了。幸好,這樣的路就一會。
公路上方的山體沒有多少樹木,有的是亂石林立的,有的為了防止滑坡,就先用鐵絲網網住,再用水泥砌住了,一點美感也沒有。偶爾也能見到清冽的小溪流,空谷幽鳴。
路況不是最好的,進九寨溝有兩條路,我走的這條比另一條要近一半。剛開始時,沿路就只見滿山都是上上下下的客車,像是小時候玩的MATCH BOX。心裡不禁一驚,不喜歡往人堆裡擠,卻最終仍舊要埋沒在人堆裡。到處都在養路,天可憐見的,修路已經不易,況,盤山公路的脆弱也是通天大道不能比的,車又多,山石也可能隨時落下。開始的時候就是走走停停的,也見不到前方究竟有多少輛車,暗自思量不曉得什麼時候才可以到達目的地。
這時候謙讓就顯得猶為重要了。給別的車留一條路就是為自己的車留一條路。司機們仿佛都是心照不宣的,已經約定成俗了。
車沿岷江逆流而上,就在它的上方一點。看到了真正的水電站,也見到了沿途正在建設中的跨江大橋和正開挖著的隧道涵洞。在茂縣用的午飯,吃了肥而不膩的豬飄肉。趁別人還在吃,就到江邊拍照片了。
下午是先晴後雨的。同車的人吃了飯就開始小憩了,偏我的精神是好的不的了的,抖擻的看窗外的景致,簡直就是聚精會神。路上已經難得遇上別的車了,司機在曲曲折折的山路上將車開得飛快,車子一會在江的這邊,一會在江的那邊,又不能一眼就看到前方,總覺得車子就是開向懸崖的,特別刺激。
看見一群羊在山凹的地方躲雨,神情悠然的看我們風馳電掣,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到疊溪海子的時候,雨越發的大了。見白色的犛牛在邊上,又不得下去。海子就是高山湖泊,是海的兒子。導游說,這海子成於民國時的地震,一個村莊頃刻即毀,看上去水平如鏡波瀾不驚的海子裡埋葬著很多來不及逃生的亡靈。
一路實在太長了,可能前後順序有所顛倒。
路上遇到一起交通事故,才有幸在岷江邊上拍了些照片。雨停了,氣溫開始大幅下降了,遂坐到車上吃早上多拿的成都饅頭,透過車窗看別人忙著擺造型,生怕自己吃虧了似的搶著留下倩影。想自己是否冷眼了過了頭?
過了松藩,過了川主寺,都看得見雪山了,岷江也不見了。車加了油後繼續出發,沒多久就見前面的車旁圍了一圈人。導游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說是高原反應。車內立刻就有人問海拔已經多少了?導游隨便說著:三千多吧。前一刻還是歡蹦亂跳的馬上就開始“反應”了,麝香保心丸之類的如變魔術般已經在手上了,速度快到令人眼花繚亂。
快到時,又下雨了,山裡下雨就有霧氣,我見的那霧氣就是一條龍,沒叫別人看,他們一見日暮的條件反射就是——睡覺。
真的是雲山霧繞,眼裡見的就是寫實了的水墨山水畫。只可惜了這畫,沒人懂得欣賞。
在雲霧裡有的還有大煞風景的中國移動的塔台。
宿在九寨溝口,飯菜很不合口味,說是海拔高了,什麼都燒不熟之類的。賓館的水就是冰水,只在晚上9-11點之間才供應忽冷忽熱的“熱水”。
第三天早上入九寨溝。進溝後就改乘景區的車了,一下子就以為是進了仙境了,到處是無法形容的水,美得令人嘆為觀止。山間縈繞著霧靄,仿佛神仙就要呼之欲出似的。
到海拔3072米的原始森林轉了轉,想拍枯木樹樁的,怎奈天雨著,我的相機又沒帶電池不能用閃光燈,於是作罷。
導游說要走棧道,先時還以為是諸葛孔明先生發明的那種,不料就只是一條木頭路。
向導游打聽此處距西昌多遠,卻得知她就是西昌的。談起了邛海,談起了螺髻山,談起了每年農歷六月二十四的彝族火把節。談到了上海的城隍廟,說到了豫園,東方明珠……還有江南的園林與小鎮。得出的結論是著名的景點不如無名的景點。
這結論在九寨溝也是適用的。著名的景點上人山人海,怎麼人人都怕自己吃了虧呢?可惜了這傾國傾城的美。
獨自在林蔭的棧道上找風景,其實,美是到處都有的,只是我們的眼睛沒有發現。喜歡湍急的小溪,喜歡從石罅隙中不經意中竄出的小溪,喜歡飛流直下的小溪。
快出來的時候,天竟放晴了,可我的時間不多了,舉著相機隨便一拍,回家衝印出來才知道,拍的竟然是著名的樹正群海!比明信片上的還要漂亮。
第四天,經過四小時的車程,路經紅軍長征時越過的草地,翻過一座海拔4020米的山口,就到達黃龍。身強力壯的司機買了瓶氧氣,引起了一陣恐慌,大家紛紛慷慨解囊,好像山上的空氣稀薄得讓人不能呼吸。
山上的確是荒涼的,車在山顛行駛,有些像坐雲霄飛車。出於對司機駕駛技術的了解,已經不再害怕會從懸崖掉下了,開始享受向心力與離心力給我帶來的美好體驗。
在山裡,人真的是很渺小的,小得仿佛就是一個小小的沙礫,呼的一陣風吹過,就不見了。
到了黃龍,開始向上爬的時候,又下雨了。還是喜歡“天馬行空,獨來獨往”的味道,再者,爬山時是忌等來等去的,也就不在意他們在什麼位置,爬著爬著就把他們甩在身後極遠的地方了。海拔垂直高度700米,坡長4.2KM,坡度應該不大,但走著怎麼就那麼累呢?是因為克服重力做功?動能轉化成了勢能?
棧道邊有清冽的小溪流,偶爾也會偷懶蹲下身子,拘一捧溪水洗個臉,讓自己抖擻一下。
到了五彩池,照樣人山人海,胡亂拍了幾張照片後,就下山了。匆匆忙忙的,居然連石塔鎮海也忘了看了。還好,在我的照片裡找見了。
回程時,除了我,別人都睡了。司機從反光鏡裡見我精神矍鑠,就問我為什麼不休息?我說,我得補充能量,得先吃。
開著開著,就開進了雲霧了。能見度不到10米,感覺極好,但極危險。下山後,司機就開始玩命的開車了。而我的氣管也開始劇烈的疼痛,也開始暈車了。
夜宿茂縣。早起已經恢復正常了。司機卻開始重感冒了昏昏沉沉的,打不起一點精神來。原因是住九寨溝時,錯過了熱水供應的時間,身上擦滿了肥皂,只好用冰冷刺骨的水把自己收拾干淨。
回去的路塌方得更厲害了,領導很緊張,怕司機一不留神把車開到山下邊去。給他吃了不瞌睡的感冒藥,又給他清涼鼻塞,還要他把前天已洗的干干淨淨的車再洗一遍,以便他能夠休息一下。而且,是隨他休息多久。
我與導游去找一只小狗玩了。在它吃了肉骨頭後,就對所有的人失去了應有的戒備。來看它的人越來越多,結果就是一群城裡的大男人圍著看一只山裡的正啃得津津有味的小狗,無聊的很。
待司機休息完畢,臨時改了行程。說是都江堰沒什麼意思,就是看看古代的水閘而已。
到了成都,權衡了“杜甫草堂”與“武侯祠”後,我就直奔武侯祠了。沒什麼東西看,票價卻漲到了60元。在祠邊的錦裡小街上吃了一碗不辣的肥腸粉。
第五天,換了司機到樂山。樂山,就是取了“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之意。只可惜,樂山遠不及我的想像。
看大佛的人群彎彎曲曲的排了好長,人多天熱,仿佛洗了一把桑拿,才輪到我下。看見了三江合流的壯觀景像,一時間,竟也似有了那樣的心胸了。
住在峨眉山的腳下,竟然是郵電賓館,條件設施都不錯,只是感到了隱隱的宿命。飛快的洗了澡,吃了晚飯後,就一個人出去了。來的路上就已經見了交通大學四個金色大字在石頭上。
應該是校園的擴建,是西南交大峨眉分校。沒有人把守,於是我就旁若無人的長驅直入了。
像極了佘山。到了機電系的實驗大樓。再想往前時,一只忠於職守的狗擋住了去路,我是落荒而逃的。又沿一條荒棄的路向下,想到一座荒棄的樓裡去探險,怎奈,天色已晚,樹木又蒼翠,樓的門與窗都不見了,裡面一片漆黑。心中慢慢生出絲絲的恐懼,怕冷不丁又竄出個什麼來,只好疾步回頭。
轉到了圖書館,館前有詹天佑的塑像。有些後悔沒有帶相機。又到了教務大樓,突然覺得,我是應該在這樣的地方終了一生的。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第六天,峨眉山給我印像最深的是山澗,澗水清冽,又撿了黑白兩塊石頭。終於可以赤足了,在水裡一走,才覺得水的涼與足底的疼痛。
下午回成都,住,在四川的最後一晚。
回程很順利,在飛機上就想遇見氣流,有氣流飛機就開始顛簸,感覺好的不得了。
四川,是個可以好好的靜靜的品味的地方。可惜我的行程實在是太匆忙了。過都江堰時不能去,過“天下第一幽”的青城山時也不能去,過眉山的時候不能去三蘇祠,在成都的時候,也只到了武侯祠。
一直向往山水,終是見了。都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的,同時喜歡著山水的,又是怎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