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山問白瑪之三——秋日之晨

作者: 色老大

導讀繞山問白瑪之三 秋日之晨龍哥我喜歡秋天,尤其喜歡晴朗無風的秋日之晨。有時候,我痴痴地想:在秋天的色彩裡空掉了自己,沒有了自己,感覺到底是多麼幸福?在藏區,終於如願以償,飽飽地,美美地,享用了數個無法用文字表述的秋日之晨。 藏區的秋日,既無苦夏的焦躁,也聽不到北方秋天橫行的北風警告,平和,安靜。八九月份,藏區有些地方還在忙著收割麥子和 ...

繞山問白瑪之三 秋日之晨龍哥我喜歡秋天,尤其喜歡晴朗無風的秋日之晨。有時候,我痴痴地想:在秋天的色彩裡空掉了自己,沒有了自己,感覺到底是多麼幸福?在藏區,終於如願以償,飽飽地,美美地,享用了數個無法用文字表述的秋日之晨。


藏區的秋日,既無苦夏的焦躁,也聽不到北方秋天橫行的北風警告,平和,安靜。八九月份,藏區有些地方還在忙著收割麥子和青稞。清清河水護衛著的河谷,大片金黃,在大山圓弧狀的綠色懷抱裡噴灑著豐收喜悅。披著黑緞子的犛牛像一顆顆亮晶晶的寶石,點綴在草原上。偶爾,一位騎著棗紅馬的康巴漢子,一襲白衣,逍遙自在地在你眼睛毫無防備時候插入畫圖,又一閃而過。坐在草地上的藏民和行走在路邊的孩子們,看見汽車都會揮手致意,把真誠的問候熱情地遞過來,讓匆匆的趕路人感到溫暖,仿佛聞到了濃濃奶茶的香味。幾只肥碩的水獺,動作優雅地穿過小土丘,隱沒在草地裡。一對草地鼠,並肩站在草叢裡東張西望,看偶爾路過的汽車、馬匹和摩托車,也看風的顏色。油光瓦亮的神鳥烏鴉,竟有些鷹鷲的風采,兩翅平直,無聲地滑過玻璃般的藍色天空……藏區秋天的早晨,大都無風。頗有些力度的寒意,依偎在衣衫周圍,輕托著人們被高溫殘害得有些變形的心情。山坡上只有那個幾戶人家的小村,遠遠地冒出幾縷輕煙。亦真亦幻的精靈,裊裊上升,慢慢溶入無邊無際的藍色裡,像條終於找到回家之路的困龍。我們徒勞地爭論著,試圖靠想像力搞明白這幾縷輕煙的來歷。早飯?煙供?霧?雲?擬或是虛幻、想像?

我們沒法子走近去撫摸它,更不要說去弄明白它——我們離它太遠,站的位子也太低。把伸得太長的目光扯回到身邊,思緒就短了些。看見小草搖曳著層次分明的紅色,親切地打招呼,身軀已不是先前那種孱弱可憐的模樣,好像一到這個季節,大家就自然變得成熟而豐腴。草葉尖尖上,一點兒潔白晶瑩,在清晨陽光不停變化的色彩裡,閃爍著微小卻有些耀眼的光,那光,是蘊涵七彩的白,是時隱時現的白,是玲瓏剔透、一塵不染的白。夏日為露,向綠色的生命提供滋潤;秋日為霜,於天地間呼喚品格。它是霜。霜是冬天的訊號。有霜的秋天來了,藏區的山開始慢慢呈現出明黃色。淡淡的明黃色一點點濃起來,最後變成深褐色,就進入了冬天——某一個早晨,在老阿媽喃喃的念經聲中和馬尼輪轉動的咿呀聲中,萬裡潔白的壯觀簇擁而來,世界上的一切都被覆蓋而無影無蹤,正像曹雪芹先生用盡一生寫出的一句話:只落個白茫茫大地真干淨。日子就是這麼短暫,這麼腳步匆匆,誰也沒有能力把它挽留住,更不要說長期占有。站在藏區秋天的早晨裡,我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其實,人不必要做任何挽留時光的妄想,也沒有任何必要作痛苦狀大發時光飛逝的悲嘆。順天然之道,沒有在已經消失的時光裡虧待自己,就是人生的成功。綠色究竟要變成深褐色,秋日裡依然盛開的各種小花兒總是要枯萎。就像人,無論享有多麼美麗、激昂、幸福的青春,最終要走進平淡、實在的秋天,化入自然,回歸心靈的體悟。秋天,只有豐歉的區別。而果實的豐碩與否,與萬物平等享受的自然、時間、環境無關。藏區秋天的早晨,色彩豐富得讓人眩暈,也鮮艷得讓人心醉。七彩斑斕?太單調;如夢如畫?太俗氣。體會它,只能空掉自己。據說,空掉自己的最好辦法,一是用慈悲心擴大自己的心量,二是用懺悔心清掃自己的塵垢,有追求者不妨試試。

十月份,這裡將大雪紛飛,滿眼潔白,回歸純淨的天然。十月份,八十多歲高齡的大圓滿者阿秋仁波切將一如既往,帶領一千多名學有成就的修學勤苦者上山閉關,讓自然檢驗自心,讓自身體驗自我,讓自我找到自性,從而獲得宇宙真理、自然真相、人生真義。他們的心,生在春天裡,長在夏天裡,盛在秋天裡,認證在冬天裡。秋天為冬天的境界而來。我是否可以為秋天的早晨留一個記號?把生命的綠色裝進眼睛,把姹紫嫣紅收攏進身體,把收獲的金色珍藏進心靈,把至聖的潔白融進自己的生命追求,那一聲純真的生命之語便永遠地屬於了自己。無須羞澀,無須做作,無須欺騙,無須苦惱,無須斟詞酌句,只需敞開胸懷,忘掉自己,扔掉欲望,秋天便是我們的。秋天的早晨,天氣晴朗,太陽升起很快,和煦來得也快。寒意飛逃,溫暖疾至。老喇嘛一身鮮艷的大紅法衣,端坐在陽光籠罩的綠草地上,坦然地一任光明拷問審訊,笑成一朵艷艷的大紅花。

我們向他走去,為的是分享他開朗的笑。在一個秋天的早晨,在藏區一座叫做烏金禪林的神山,我和一群朋友一起,經由顏色的體悟,化為一縷煙,一絲霧,一滴露,一片雲,一朵虛無,共享生命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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