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納木錯的評價,向來褒貶不一。因為敵不過內心裡對於絢爛黃昏和璀璨繁星的無限向往,便不顧已在感冒的身體,坐上了開往當雄的班車。
在當雄與一對戀人結伴包車去那木錯,因沒有和你同座,一路沉默地欣賞著窗外雄奇壯美的風景。車過那拉根山口,海拔5190,這裡是遠眺那木錯的最佳位置。有些昏沉地下車取景,埡口的風凜冽而強勁,風馬旗獵獵作響。同車的廣東女孩跑來向我借筆,因為她的藏族男友要掛風馬,藏民們相信,在風馬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會受山神的佑庇。其實我該真心祝福他們,為他們把愛堅持到底的不容易。只是一路反感他們對於母語的排斥,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收回筆正想讓你給我拍留念照,卻被同車的藏族青年叫住,又是借筆。只是這一次,他要我們把自己的名字也寫在風馬上,看著他誠懇的眼神燦爛的笑容,不禁愧疚於自己先前的狹隘。欣然簽上你我姓名的同時,也完成了對他們的祝福。緣分往往稍縱即逝,我們還是應該學會珍惜。
那木錯海拔四千七左右,翻過那拉根山口,隨著海拔的降低,身體狀況也有所好轉。在格西半島的帳篷區安頓下來以後,便迫不及待地與你一起,直奔湖邊。
高原午後的陽光有些灼熱,沒有旅行團制造的喧囂,那木錯靜靜地依偎在念青唐古拉的懷裡。遠遠望去,湖水是一色深邃的湛藍,待到走近了,入眼是一片無色的純淨。陽光的照耀下,湖水泛著粼粼波光,和著山巔的皚皚白雪,於寧靜中,透著讓人心疼的美。風柔柔地吹過,湖面泛著層層漣漪。湖水輕輕的拍岸聲,像極了姑娘面對情人時的私語。相傳,那木錯是念青唐古拉山的情人,從青藏高原生成的那一刻直到地老天荒,他們都將這樣靜默地相守,不離不棄。在湖邊坐下,倚著你,靜靜地看眼前的一切,體會著幸福的來之不易。
湖的對面,是一片沙坡,有不知名的鳥兒在那裡玩耍、棲息。看著它們時而在低空盤旋翱翔,時而優雅地在湖面煽動翅膀濺起一連串的水珠,感嘆於它們生存空間的日益狹窄。間或它們也發出幾句清脆的鳴叫,像是對我們這唯一觀眾的致謝。
在那裡坐了很久,不受打擾地享受著紅塵俗世之外的淡定,直到太陽西斜。決定走走。
湖邊的小山腳下散落著好些個廟宇和修行洞,隨意看了幾個之後,更想爬到山的最高處,因為俯視是欣賞那木錯綽約風姿的最好角度。我覺得自己能夠堅持爬到山頂,但卻被你阻止在半山腰的一個平台。我可以無視自己的健康,你卻不能讓我冒險。悻悻然被你拽下山, 已近黃昏,忙趕回宿地添加保暖衣褲,以便抵御日落之後的寒冷。穿戴完畢,趕到湖邊,大自然最華美的樂章已經為我們奏響。
斜陽在山的褶皺裡投下重重的陰影,冷暖交織的色調,偉岸著念青唐古拉的身姿,冷峻了山的性格。那木錯則一改白天的溫柔清澈,湖水單純的藍色裡被誇張地注入了墨色,如一雙痴情的眼,眼波的流轉裡寫滿憂郁。倒是岸邊那些砂礫,在斜陽裡個個棱角分明,在黑夜到來之前展示著自己轉瞬即逝的美麗。
最美的過程其實只持續了五分鐘左右,隨著陽光的隱退,黑夜瞬間接替了白天。風從湖心直吹過來,冷,是我當時唯一的感覺。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到住處,星星已經布滿天空。
城市的繁華,使星空對我們來說越來越陌生,所以我是那樣渴望和你在高原把滿天的繁星看遍。可是,我的感冒卻因為夜的冰涼而加重。你帶著我去喝酥油茶,期望那被我奉作神仙湯的飲料可以緩解我的病症。
離住地不遠就有一家經營酥油茶的小店。店內沒有第二名顧客,只有滿臉皺紋的老板娘和一位年齡相仿的鄰居在聊天。看見我們的到來,他們是那樣的興奮,滿臉堆笑,只是他們的笑容裡少了點真誠多了些市儈。花了數倍於山南的價格要了一壺淡得幾乎沒有味道的酥油茶,和他們一起吃著我帶去的零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第一次,沒有喝完一壺茶就想離開。雖然我在老板娘的指導下玩了一會兒酥油筒,短暫的快樂不能掩蓋我對於現狀的失望,金錢對於人的改變是如此的徹底,他們身上再也看不到淳樸和單純。匆匆告別,當晚,便發了燒。
第二天再沒有精力再爬起來看日出。好在心裡沒有太大的失落感,也許,和這裡每況愈下的民風相比,看不到風景的一個片段實在不能算是太大的遺憾。
一夜的沉睡讓我的身體有所恢復,太陽升起來以後,還是出去轉了一下。白天的那木錯完全沒有前一天下午的靜謐,人聲鼎沸,腳步紛亂而雜沓。好不容易與一對四川來的小戀人找了一輛車載我們去當雄,司機卻說真正的包車主還在湖邊,要搭順風車的我們再等等。
漫長的沒有盡頭的等待由此開始。平靜的心情逐漸在等待裡變得煩躁不堪,我們一起就那木錯的人和物發著感慨。那個男孩說,遍地的垃圾破壞了他的游興,他和女友一起,用一個下午的時間,邊走邊拾著湖邊被游人隨手丟棄的垃圾。我汗顏於這位高三學生的覺悟,我僅僅是管住了自己不往地上扔垃圾,卻沒有像他一樣,為了神湖的美麗而實際做點什麼。我們很熱切地聊著,這樣的親近讓我暫時忘了等待的焦灼。一直等了四個多小時,我們才在你的幡然醒悟裡明白,這本就是一場騙局。貪心的車主其實只有我們這四個乘客,所謂的等包車主游湖是他的借口,目的是為了拖延時間,以便再找一個乘客增加一份車資,我們寶貴的時間就在他的利欲熏心裡白白浪費。
面對車主的悔改,我們還是走得那樣的毅然決然。然而藏民的團結使我們陷入找不到車的尷尬境地,烈日下的苦等,讓我感覺有些頭重腳輕。所幸後來遇到的老鄉幫了我們一把,他找到了車順便把我們帶了出去。坐上車的時候,回望了一下聖湖。陽光下的湖水藍得那樣的平靜沉穩,我忽然覺得一切的不快都是那樣的不足掛齒。這最後的一瞥濾去了所有的陰暗,替我把守住了所有的美好。

(陽光愈是遠離 那木錯愈是美得不著塵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