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1——6.12 獅泉河終於可以一覺睡到自然醒,無比舒暢地賴在床上打了幾個滾,又睡了個回籠覺,這才起身收拾要洗的衣服。我與禾大壯換下來的衣服上的味道五味雜陳,與在神山下的水泥房子裡過夜時聞到的味道沒有太多區別。阿芬早就不見了蹤影,不知道一個人拿著DV到什麼地方拍街景去了。我們兩個各自捧著一摞髒衣服下到大堂,早已經過了洗衣房收衣服的時間。大堂經理努努嘴道:“你們就扔在這邊地上吧!一會兒我叫人來收。”出了賓館的門,禾大壯突然擔心起他那價值不菲的Northface衝鋒衣褲來:“你說沒人看著,我的衣服不會被人偷了吧?你的衝鋒衣可也是Northface的!”我瞟了他一眼道:“你也太把你那件衣服當人了吧?就咱們倆那衣服上的味道,你把它堆在街上都沒人撿!”抬手看看表,已經是下午3點多了。來到賓館對面的一家川菜館,把早飯和午飯一並吃到肚子裡。喝完最後一口湯,晃晃蕩蕩走在街道上,這才有機會好好打量眼前的小城。獅泉河距離拉薩1587公裡,距新疆葉城1085公裡。雖然它在來自都市中人們的眼中只能算一座小城。但方圓兩千裡內它都應該算做最大的城市了。往北到葉城,往東到日喀則,沒有比它更大的城市了。我們昨天晚上看到的紅綠燈就是城市的中心了,是獅泉河最繁華的地段。以街道中的環島為中心,四條馬路向外延伸:南面為商業街,獅泉河的“百貨大樓”坐落在路口的西南角,比內地的一個大型社區超市大不了多少;西側山上畫有一個巨大的圓圈,裡面一棵五星,遠遠的很是醒目,下面是阿裡軍區的駐地和軍區醫院。東部為地區政府各部門所在地,地區行署、迎賓館等等都在路的這邊;北面是一段不長的上坡路,兩邊遍布新疆和陝西風味的飯館,在向前就是通向葉城方向的新藏公路了。城裡跑著好多的夏利和面的,五元的夏利和二元的面的絕對會感覺到是一個打車的好地方,富康現在也加入了它們的隊伍。
賭博在獅泉河是公開的。街頭高掛著營業執照,稅務許可證甚至文化經營許可證的簡單店鋪,都在鬧市中喊著“押錢”。幾個巨大的色子和所畫的動物圖案都成了當地人押錢的目標,五元起價。漢族的,維族的老板和伙計們手中流動著大把的錢。來賭一把的男女老少實在不少。我們隨著當地的軍人走進街邊的一家娛樂廳,裡面見到很多駐扎當地的阿兵哥們正在圍著一個案子在押大小。禾大壯看到這個場面頓時笑逐言開,一路走來,還沒見過可以賭博的場所,在達拉斯“喉嚨裡能淡出個鳥兒”的感覺又上來了。隨手從錢包裡摸出200大洋,衝上前去參加戰鬥。不到半個時辰,禾大壯漲紅著臉從人群中擠出來,對我兩手一攤:“輸光了!真過癮!”
獅泉河的休閑和享受場所的數量遠遠超過拉薩和日喀則。藏式的茶館,川味的酒樓,豪華的芬蘭浴,夜夜笙歌的歌舞廳隨處可見。連綿的發廊,按摩屋了構成了小城服務業的主體。洗發娛樂、按摩娛樂、包房、1+1,柔情如水......這些曖昧的招牌文字和裡面成排的四川小姐和東北小姐更是會主動向路人招手,或是袒露身體的一些部分直接誘惑你。 “紅燈區”到了可以看到的獅泉河大橋邊更是到了比肩接踵的地步,因為這裡是修路工人集中的居住區。街頭可見很多隨意張貼的廣告,最多就是轉讓以及招收小姐的信息。當地的藏族人把色情行業的發達歸咎於拉薩到獅泉河的班車。正因為有了班車後,這裡才來了更多的小姐。來這裡消費的主要是築路工人和駐扎當地的阿兵哥。在海拔4200米的高原,這裡是他們唯一可以宣泄過剩分泌的荷爾蒙的場所。更何況軍隊剛剛漲過工資,按照高原補貼的標准,在這個高度,一個連級干部都有3500元的工資。相比不過百十元的價格和駐軍的人數,這裡的特種行業還有極大發展的潛力。而小姐們的另外一些恩客則是行走於高原的另類驢子。我的朋友中就有人從拉薩出發,途徑日喀則,拉孜到達這裡,沿途不斷考驗自己的生理極限,刷新海拔高度的記錄。朋友對我說,他的最高記錄是5150米,在新藏線上的三十裡營房。大概是高原稀薄而清新的空氣和灼熱的陽光能夠刺激他分泌更多荷爾蒙的緣故吧?亦或是在生命禁區行走需要不斷用這種方式來完成對生命的證明?
晚上10點多的時候,我與禾大壯坐在通向葉城方向的大坡邊的一家新疆飯館裡,邊喝磚茶邊等我們點的羊肉串和拉條子。看著門外新疆牌照的車輛、新疆的商品、賣手抓飯和烤羊肉串的維族人,感到阿裡似乎和新疆有更多的血緣關系。當年,共產黨最早進入阿裡地區的部隊就是由新疆進入的,而不是來自拉薩方向。阿裡的東西大部分出自新疆,沿新藏公路運進來的,整個地區的軍隊也隸屬新疆軍區。門外的街道就像是個貨物集散地,游蕩著藏族、回族、維族、漢族的生意人。不斷有從葉城開來的卡車到達,司機們都在這裡卸貨,搬運到西藏牌照的車上轉運,自己就到路邊的餐館裡吃飯。車上卸下來的西瓜、馬蘭瓜、杏、蘋果讓人眼讒。我們要的拉條子和馕包肉的味道很足,終於可以換個口味,從川菜的包圍中解脫出來。更重要的是這裡可以吃到新疆的羊肉,烤的金黃的羊肉多汁而附有彈性,比西藏干澀的羊肉強上百倍。如果愛吃面食,四周的飯館還可以提供包子,餃子,餛飩,餅子還有陝西的臊子面,炒面,拉面,油潑面等等各種面食,都很地道。
不知不覺間20串羊肉、一盤拉條子、一份馕包肉外加2瓶啤酒已經下肚,感到了幾十天來前所未有的飽漲。點上支煙,坐在阿裡高原的餐桌邊當上5分鐘神仙。禾大壯轉轉眼珠子問我:“想去泡個澡嗎?”我眨眨眼,反問他:“你是想在這裡打破你的生理極限嗎?” 禾大壯嘿嘿訕笑了兩聲:“不過是想找個地方舒服一下!你每天開車那麼累,還要走新藏線呢,也需要放松放松。我請客!”開著車在街上尋找,一支煙還沒抽完就看到了一家規模不小的洗浴城。高原的洗浴城裡沒有桑拿浴室,這讓我多少有點失望。大概是桑拿浴室悶熱潮濕,在這等海拔下少有人可以承受吧?我可是在北歐受過專門的熏陶,雖然比過當地的同事,但是在國內也可以在桑拿房裡殺個三進三出。據說蒸桑拿的吉尼司世界記錄是由芬蘭人創造的,在85度的浴室裡停留了12分鐘。也不知道那廝在獅泉河這樣的高度裡可以忍受多長時間?洗浴城提供藏式藥浴——在一個大木桶裡放上自制的藏藥,據說可以祛除疲勞、風濕、治療皮膚病。脫光了衣服,相互打量,我們兩個都狂笑不止。全身的皮膚按日照時間的長短分成若干顏色,滑稽無比。額頭上是一個整齊的白圈,帽檐下的部分全黑,唯獨有墨鏡遮攔的地方是一個深棕色的眼圈;兩只手是烏黑的,胳膊從大臂起分成兩個顏色。暴露在短袖外的部分是褐色的,軀干和大臂是白花花的一片,仿佛穿著件T恤衫。溫暖的水漫過身體,感到無比的放松,似乎可以從每個毛孔裡帶走已有的疲憊,幾乎融化在飄著淡淡藥香的水裡。閉著眼睛躺在那裡,不斷地要求服務員添加熱水,直到在木桶裡昏昏睡去。被泡軟了的身體經過一夜的睡眠似乎恢復了不少的元氣,醒來的時候神清氣爽,開始為行走天路做最後的准備。獅泉河最大的修理廠要價如同搶劫外加強奸,連一個小小的修理工都牛X的二五八萬一般。因為他們知道在這裡離開了他們雖然地球照樣旋轉,但是你的車輪子卻絕對轉不起來。一桶紅色的殼牌機油要價180大洋;一個火花塞是55塊;發動機清洗600;保養一個軸頭居然要180一個,絕無討價還價的余地。自我感覺四個軸頭在拉薩做過保養,按正常行駛的經驗沒有特別關心的必要,決定放棄了。不過到達喀什打開以後,驚的我出了一身冷汗——軸承上的黃油幾乎全部燒干了,那怕再向前行進百十公裡就可能被徹底燒死。即便減少了幾個項目,點錢的時候依舊覺得手和肝一起顫。在內地只需要3-400元的項目要了我1600白花花的現大洋。在交通不便,人動一動就喘粗氣的地方多收大家三五鬥還是能夠理解和接受的,只不過是那牛皮烘烘的態度讓你開始感到高原反應。隨車攜帶的食物基本消耗殆盡,雖然到葉城只要3天的時間,但是貯備一些以防不測還是非常必要的。獅泉河百貨商場裡的各種食物百分之九十是過期產品。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在這個不毛之地能有些軍用罐頭和壓縮干糧供應就算對得起我們。而禾大壯居然找到了他的至愛的薩其馬,而原產地是北京。二話不說就拿了兩個最大的包裝外帶一包花生米,同時還湊到我耳邊神秘兮兮地說:“剛才你去修車的時候我在東邊的城邊看到了一特有規模的娛樂城,可以看演出的那種。我注意了一下,應該是有料的那種。晚上一起去看看吧?”10點以後,在禾大壯的指點下開車到了娛樂城。大廳裡人聲嘈雜,缺少通風設備的屋子裡充斥著各種香煙和各色人等身上的味道。來看表演的大多操著四川口音,應該是築路工地上的包工頭,不少人身邊還坐著不知道是從那家發廊裡帶來的小姐們。在我們後面的桌子邊上坐的一定是交通部隊的一群年輕軍官。從他們的交談中就能知道,4月份才從新疆上來,准備接手新藏公路的全線翻修任務。拉薩啤酒的價格已經漲到30元一瓶,與三裡屯酒吧街的價格無異。演出的草台班子裡有藏族歌手和新疆的舞蹈演員,隨著時間的推移,歌越來越少,舞約來越多,妹妹們身上的衣服也更加暴露。隨著強勁的音樂,一個維族妹妹款款走上舞台,只見她時而扭動腰肌激情狂舞,時而爬上不鏽鋼管,時而張開大腿仰臥在舞台上,做出挑逗的動作。一段前戲後,便開始脫衣了。隨著一件件衣物的剝落,場地裡爆發出掌聲、喊叫聲、口哨聲。看著豐乳肥臀的妹妹在手中晃動的胸罩,禾大壯突然轉頭問我:“這個地方讓我想起了拉斯維加斯,你看像不像?”細細想來,這兩個相隔萬裡的城市的確有幾分相似之出。同樣是荒漠中的不毛之地;同樣是滿街的賭場與妓院;同樣充斥著貪婪和欲望。唯一的區別在於獅泉河的一切顯得更加直率而缺少了令人遐想的空間。我回答對禾大壯說:“有朝一日你發達了,可別忘了拉上華爾街的老板來這裡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