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花姑娘插花枝》
《一》
“要撞車了！”“側滑危險！”
上車伊始，我就對著身邊的哈爾濱出租車司機歇斯底裡，比黃花閨女的初夜還手足無措還緊張。
的士就像雪橇在冰層上刺溜刺溜地滑，眼看肯定追尾，幸虧前面的車輛也一樣的剎不住一樣前滑。
司機說，“我年輕時到你們福建接車，十八盤山路那段從來都是雇你們當地司機代勞，我們這幫東北佬根本開不下來。同理可證，你們南方司機到我們冰城來也得憋得撓牆！”
這話我信。論開車我也算資深行者了，但要准確估算出前後左右不同檔次的車不同速度下在不同質地的冰面究竟會滑行多遠，恐怕比穆斯林計算麥加方位困難多了。
臨行前，看著《新聞聯播》報道解放軍工程兵動用軍械開鑿松花江冰層准備著新世紀最偉大的冰雪大世界，我就慶幸決策這次冰雪之旅英明得跟唐太宗似的。
不過，最低氣溫-32℃，最高氣溫也在-19℃以下的嚴寒，首先耳朵與鼻尖凍得針扎似的痛，一下飛機趕緊買坐山雕的耳罩，圍上羊絨大圍巾才出得了到達大廳。不對，准確地說，是才進得了哈爾濱這個碩大的冰櫃。
雪橇般的出租車直接拉我們到攜程預定的哈爾濱新加坡大酒店。存心賣弄五星級似的，酒店暖氣開得如火如荼，身上帶的寒氣馬上蒸發，辦理入住時我和同伴就像兩屜剛出籠的小籠包似的蒸氣騰騰。
已是華燈初上，魂牽夢縈的《新世紀·冰之夢》肯定開始招蜂引蝶了。
我們裡三層外三層武裝成大狗熊。友情提醒特別要套上兩雙厚襪子。還有，有的南方游客皮鞋在這凍脫膠、跟鱷魚商標似的張開大嘴巴，很悲壯的。切忌！
不愧是新世紀冰雪大世界！根本不屑猥瑣在兆麟公園或太陽島，直接就在松花江江面上得天獨厚地鋪陳出氣勢磅礡的海市蜃樓。
說總用冰量3萬立方米、冰景作品3500余件您可能跟聽說祖國GDP增長8%一樣抽像，那麼，告訴您這全是用冰建的迪斯尼樂園更直觀些，玉砌銀鑲氣魄宏偉、景觀迷人。那巨大冰塊建築起來高達26．25米的聖索非亞大教堂、長達958米冰長城實在是世紀大手筆！
冰雕玉砌構成的是最浪漫的童話世界。江面有厚厚的冰層，松花江邊的樹上掛著長長的冰棱，潔白無瑕、晶瑩如玉，和我一樣的玉樹臨風。五顏六色的路燈也是鑲嵌在冰塊裡的，在冰的折射下，絢麗多彩而又變幻莫測。
抗壓度好、可塑性強的松花江天然冰為材料的冰雕分圓雕、浮雕、透雕三種，那巍峨的冰建築精雕細鏤、雄偉的冰雕塑光艷照人、小巧的冰盆景玲瓏剔透。冷若冰霜的印像到了這便成了具有生命、透著靈氣的瓊珠碧玉，成了集園林、建築、雕塑、繪畫、舞美、文學乃至音樂等多學科為一體雜而不亂的綜合藝術。
各種人物、動物、植物雕塑晶瑩剔透千姿百態、爭芳鬥艷栩栩如生。有氣勢磅礡、宏偉壯觀的冰雪廣場；有異國風情俄羅斯冰雕建築；有國粹騰龍冰浮雕；有群馬奔騰的巨型鏤空；，有歌舞升平的庶民生活群雕；有溫馨雅致的田園牧歌式抽像藝術冰雕。。。果然令人目不暇接大開眼界。
同伴的照相機、攝像機甚至多功能手機這都派上了用場，閃光燈更是讓晶瑩剔透的冰雕折射出鑽石般的神采飛揚。
正當我用許多或艷俗或純情的描寫對著DV攝像機現場解說，口若懸河地搞笑逗樂笑翻天時，一只小手牽住我的羽絨衣：“先生買花吧，買枝花送給您旁邊的・・”
是個十二、三歲的拿著套在透明塑料袋裡的紅玫瑰的賣花小姑娘，看出我同伴也是大老爺們，一時想不出合適稱呼。
“看走眼了吧？你要瞄准那些愛情小火苗們”。我指著周圍紅男綠女教育她。
“媽媽說，只要聽到開心的笑聲，那客人就會買我的花。”小姑娘訥訥地說，“可我只聽到你在笑。”
這話多有哲理！環顧四野，因長假剛過（我擅長避開出游高峰），雖稱不上萬人空巷爭看冰燈，但也人頭攢動不乏鴛鴦蝴蝶。不過，還真的沒人肆無忌憚地開懷大笑，也更沒有銀鈴般美妙的笑聲。對對戀人們男生深刻得像黑格爾柏拉圖，女孩也只肯閃光燈前忸怩作態。怎麼了大家？如此浪漫的童話世界都無激情，難道留著寶貴的笑聲“含笑九泉”？！
我顧自悲天憫人感覺自己是屈原再世，小姑娘在旁凍得瑟瑟發抖，修長的睫毛，掛著因為低溫形成了一串串光影流轉的小冰珠。我回過神發現她穿得好單薄。
“不冷嗎？棉衣呢？”
小姑娘自豪了：“我有大紅棉襖！可媽媽不讓我穿，說越是凍得抖抖索索越有叔叔發善心買花。”
我氣得真要當屈原投江去，不過估計解放軍工程兵不肯替我鑿開江面的厚冰層。
“如此狠心！你媽媽她自己呢？”
“在那邊賣冰糖葫蘆。就是門口坐在輪椅上的那個。”
冰糖葫蘆把我的饞蟲勾引上來，我思路也像出租車在冰面刺溜打滑，完全偏離軌道，想像著冰糖葫蘆與冰雕一樣的玲瓏剔透，那甜裡帶酸的冰糖葫蘆與眼前的冰雕玉砌可謂是冰上連理。
口水流一腳面子的我，已經不願意再追問下去，害怕萬一小姑娘又說出諸如父親已去世或者下崗臥病在床之類的。
我蹲下身：“我買兩朵花。一朵給你，一朵送你媽媽。不過我有條件哦！要幫我留兩串冰糖葫蘆；另外你要幫我DV攝像配音，開開心心笑一回。”
小姑娘乖巧地靠過來讓我把花枝修長的玫瑰插在她的毛線帽軟沿，眼睛裡清澈透明，像白水銀養著黑水銀，靦腆地衝著鏡頭嘿嘿笑著。
不行不行！一點不敞開心扉。“這樣吧，我說個笑話。”我粗粗篩掉滿肚子“少兒不宜”的笑話，想了個關乎冰雪適合眼前的說道：
有個傻女婿到岳母家，舅舅留飯，偶爾給他叫了塊凍冰。傻女婿覺得好吃，就用紙包了塊藏在腰間，回家後對妻子說：“你娘家有好吃的東西，我帶了塊回來讓你嘗嘗。”伸手摸腰，紙中凍冰全已融化，只覺得一片潮濕。傻女婿驚叫：“這狡猾的東西，撒了一泡尿逃走！”
小姑娘笑得直不起腰，銀鈴般美妙的笑聲收錄成功！
可我怎麼還沒吃到冰糖葫蘆就已經覺得甜裡帶著酸。。。
《二》
賣花姑娘插花枝帶給我倆悲天憫人的氣氛後來延續到富拉爾基，卻不料因此我的同伴意外花費了不下30萬元的巨資！這是後話。
說來好笑，我總以為天足夠冷時就該下雪（我們遇上冷冬，最冷時零下38度，也沒見到鵝毛大雪。喜看飄雪的朋友要探好下雪預報趕巧才行！），也總以為冰雪是一回事兒，冰雕雪雕分不清。到了太陽島，《新世紀·雪之韻》為主題的第十三屆中國·哈爾濱雪雕藝術博覽會讓我茅塞頓開。
最簡單的比喻：冰雕是水晶器皿；雪雕就是細白瓷器。
冰雕是寒冷的晶瑩中透出細膩的溫暖； 雪雕直接讓人錯覺溫暖，與寒冷毫不沾邊。
尤其視覺所習慣的色彩被單一的純白給取代，讓人有失去彩度卻不覺作品失色的奇異感，仿佛黑白老片《羅馬假日》，您決不會嫌純白單調。太陽島公園內設有“奔向未來”、“世紀風采”等6大旅游景區和5個供國內外雪雕比賽專用的賽區，共有5座大型雪建築和300余件雪雕藝術精品。
一件件巧奪天工、精美絕倫的大型雪雕聳立在地面上給人壯麗的感覺，比粗糙的沙雕精彩多了。
我特別喜歡雪雕表面細小的凹凸面，獨具啞光效果，有著光潔冰雕所不具備的獨特韻味。特別是表現人物眼窩、鼻梁等西部，由於啞光效果帶來的投影與黑白對比，藝術性極高，吸引著我們遠離都市的喧囂和繁雜，二律背反地統一著亮麗多姿與冷峻憂郁，讓我感嘆不已。
除了單純的漫步觀賞，樹林內、走道旁的雪堆也成了我們游戲的素材，在雪堡旁捧雪互丟，繞著雪雕作品躲避著彼此的攻擊，都留下了深深的回憶。
《三》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前兩天我在冰雪大世界空曠的溜冰場又是倒8字又是鷂子翻身獨領風騷出盡風頭，到了亞布力滑雪場，換我的同伴吸引眾多美眉的眼球。而我，只會“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地忙碌著四腳朝天摔個不停。
這才明白同伴拍著胸脯說溜冰那麼出色滑雪更沒問題的信誓旦旦，僅僅是為了賺我上山！我這玉麒麟的名聲就敗在宋江手上。
同伴贊了句“亞布力比我去滑雪的瑞士還漂亮”就丟下我不管徑自奔高級者雪道而去，我本想交代一句“要知道冬天也有狼”，看他不像祥林嫂生的阿毛，也就作罷，依然不屈不饒地摔我的姿態萬千。
雖說坐專線旅游大巴，居然也跑了近4個小時。在眾多自備雪具的高級發燒友面前，我自備的是“自卑”。還好我一向善於在逆境中調整心態，驕傲地繼續在旅游滑雪練習場混水摸魚，反正臉紅也以為是凍的。
相對於去風車山莊悠然自得地欣賞風車，喜歡刺激的我寧可摔成五光十色。玩的就是心跳，而且心跳得跟一安塞腰鼓似的。
好在很快便能初見成效，從沒玩過的朋友可不要輕易放棄機會。
處身在那皚皚的白雪，遠眺銀雕玉塑般的雪峰仿佛要刺破藍天，我卻好奇地想摸摸看背上的汗,它是冷的,還是暖的? 空氣中彌漫著雪粉的微小粒子與裊娜的霧氣，遠處皚皚的山巒與林海雪原間飄蕩著如輕紗般的雪靄，宛如文征明的《雪山圖》。
《四》
正如滑雪發燒友不惜耗資3、4萬置辦滑雪行頭，作為專業老饕，我對出游地最頂尖菜館與名菜決不怵頭，還真敢糟蹋錢。我這人就這麼實在，在美食上視金錢如糞土，而且絕大部分是視同伴的金錢如糞土。
這就是專家的好處，我連掏出錢包假惺惺搶著買單的作秀都沒必要！
這回哈爾濱之行更是嚴於律己，鎖定的是聞名遐邇的熊掌、飛龍、猴頭菇與滿漢全席4樣。
哈爾濱最負盛名的俄羅斯餐館是華梅西餐廳與波特曼西餐廳。作為專家，我好意的說法是，帶有俄羅斯風情的中國特色的西式餐館。坦率的說法：四不像！如果是抱著會俄羅斯美女的綺思去的，那我更勸您節哀順變吧。
考察了好幾家，剛開業不到1年鎏金溢彩的哈爾濱香格裡拉大酒店是我唯一報希望的。高層餐廳一派鮮紅，搞得跟血站似的。俺這是就餐還是來獻血呀？
預約3天後來品嘗熊掌，香格裡拉領班滿口答應。
我說要前掌不要後掌、要前右掌（熊吃蜂蜜與冬眠時含在嘴裡用的。最精華）不要前左掌，居然他想都不想又滿口答應。
我知有詐，說讓我先看看前右掌的原料就下訂金，他出去半晌才空手回來，支支吾吾說管熊掌原料的人家裡被大雪封住門出不來了。也太老套了吧，連撒謊都沒什麼創意！
為什麼不說去打獵被黑熊咬斷右手？榮獲中國第一屆烹飪大賽冠軍的東北蘭花熊掌沒指望。
同伴胃口被掉得老高，說盜版的也成呀。
為鼓舞同伴士氣，免得留下太多遺憾，我對依然看不到活原料的飛龍放松要求，不再唧唧歪歪要求鑒定。糊弄著上了就吃。飛龍大小約1斤，跟雞類似，胸脯肉特別鮮嫩，挺鮮美的。不過後來在富拉爾基吃的山雞更加鮮美無比。
“山珍猴頭，海味燕窩”說的可不是殘酷的揭猴腦（強烈鄙視強烈譴責！），而是猴頭菇。
我敢肯定吃到的猴頭菇都是真的，因為再假冒偽劣也假不出那麼難吃的味道！味道苦就苦吧，苦得古裡古怪。口味比雲南虎掌菌、牛肝菌菇都差得多。只好算藥膳良藥苦口了。
滿漢全席真正要196道菜，分三天才能吃完。現在招徠食客的都是簡本。能突出滿族菜點燒烤、火鍋、涮鍋的特殊風味；同時又展示漢族烹調扒、炸、炒、溜、燒等兼備的特色就算不錯的滿漢全席了。我在富拉爾基吃過，具體後表。
您也看出來了：哈爾濱的名菜並沒有登峰造極的金剛鑽。看看那麼好的哈啤都被當地人自己唾棄，可知不太識貨味蕾不甚發達。
不過，如果您不在乎哈爾濱的翠花大碟套超大碟幫您點的所有菜一口氣全都上齊，讓您一下子沒了胃口；或者5瓶啤酒一下子全都開蓋一字排開在您眼前，讓您哭笑不得，那麼，巷子小店裡的醬骨頭、酸白菜湯、地三鮮、酸菜白肉、排骨油豆角等家常菜都很不錯。由於抵御寒冷消耗熱量大，您會發現飢腸轆轆的自己吃得窮凶極惡的。
而到富拉爾基吃的超級美味的鯽魚與山雞更是讓我倆大跌眼鏡。詳見篇尾提示。
《五》
點擊出記憶中對哈爾濱印像最深的以上4大項。其他值得推薦的還挺多：
1．東北虎園。我們坐在加裝鐵柵欄的中巴上與東北虎隔著車皮幾乎零距離親密接觸。特別是把雞肉拋到車頂上讓東北虎餓虎撲食爬上車頂時最驚心動魄。
2．前蘇聯軍需用品市場。興趣老古董相機的可盡情淘寶。我買了軍用望遠鏡確實好貨。不過您可別上東北大學對著女生宿舍亂照哦。小心被目光犀利的女大學生當流氓打。
3．七三一部隊遺址。您看我這獲“優秀共產黨員”榮譽稱號優秀得一塌糊塗的人多敬業啊。帶著個“良心大大的不好”特意打的去平房區接受教育。先告誡同伴不得嬉笑，不得大聲喧嘩，特別是不得用土話瞎嚷嚷，沒准就落個橫屍街頭。
4．哈爾濱受沙皇俄國影響極深，看看聞名遐邇的大教堂與沙俄時期異國情調的建築也是很好的選擇。不過，如果有人攛掇您看俄羅斯美女表演，您可以回答他《東邪西毒》裡歐陽峰說, “每個人都會堅持自己的信念,在別人看來是浪費時間,他卻覺得很重要。”以毒攻毒嘛。
5．“明媚的夏日裡天空多麼晴朗,美麗的太陽島多麼令人神往,帶著垂釣的魚杆,帶著露營的蓬帳,我們來到太陽島上……”
千萬別被爺爺那代人最流行的這首《太陽島上》所欺騙，傻不拉幾地夏天跑來哈爾濱度假。受不了冰雪嚴寒您就別來。夏天只有炎熱與無處不在的黑煤灰子等著鑽您的七竅，而且沒了雪雕的太陽島等於卸了虎皮的東北虎。每一個初戀的人心中都有一個童話，而冬天嚴寒的哈爾濱就恰恰給了你一個永不重復的童話。想像一下，牽著戀人的手，在冰清玉潔的游樂園裡玩雪橇、看冰燈、滑冰刀，肆意地放縱你的情感，晶瑩剔透的冰雪刺激著你的視覺，挑逗著你的靈魂，何等愜意！《六》
下一站是盤絲洞--齊齊哈爾富拉爾基。
我為這次東北之旅命名《冰雪聰明》。
冰燈雪雕與亞布力林海雪原不言而喻。那麼聰明在哪呢？
放心！300公裡開外有一位冰雪聰明的慈禧太後傳人正盤弓錯馬，布下36計十面埋伏陣，羚羊掛角般忽悠走我同伴的30余萬巨資令我倆佩服得五體投地。
欲知後事如何，且點擊攜程游記《今天最低氣溫零下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