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

作者: 風中雙子

導讀有時候我會想,經常走在路上的人,或者經常把心丟在路上的人,會不會偶爾也有幻覺和幻聽。 看見海市蜃樓,或是風吹過來呢喃的耳語。 尚昌平說,我前世是一棵胡楊。 我不知道如何反應,只好沉默。於是她說,別說這些不著邊際的了,免得嚇著你。 她沒有嚇著我。只是我覺得我們缺乏對話的基礎。 行者丈量山水,猶如大俠獨步江湖。昌平自稱行者,在我眼裡就是大 ...

有時候我會想,經常走在路上的人,或者經常把心丟在路上的人,會不會偶爾也有幻覺和幻聽。

看見海市蜃樓,或是風吹過來呢喃的耳語。

尚昌平說,我前世是一棵胡楊。

我不知道如何反應,只好沉默。於是她說,別說這些不著邊際的了,免得嚇著你。

她沒有嚇著我。只是我覺得我們缺乏對話的基礎。

行者丈量山水,猶如大俠獨步江湖。昌平自稱行者,在我眼裡就是大俠。問她孤獨嗎,她說不。

我其實不很相信她的回答,不過我是寧願相信的。

就像相信她的前世是一棵胡楊。

不像在紅塵中繾綣的我,從來沒看過海市蜃樓,也沒有前世來生的夢。

最多,是會在某些時刻,被某些符咒般的音節,突然喚醒記憶。那些記憶,原本仿佛沉睡了千年一般飄渺。

然後一個轉身,就看到了明明從未見過的故人,熟稔無比。

這樣的符咒,多數帶點異域的音韻,比如卓瑪,比如格桑花。

我打開旅館的窗,看著拉薩純藍的天。高原的空氣,冷洌中帶著清澈。我的目光向下移,我看到了對面院牆裡的一叢花。

有點像單瓣的野菊花,但是顏色是淺淡的白或紅,花朵比一般的野菊大,一片片花瓣清晰展開,非常簡單,非常清淡。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非常喜歡。我確信我沒有在別的地方見過這花,但我覺得我好像對她很熟悉,肯定是很熟悉了,因為我甚至知道,她叫格桑花。

有誰告訴過我嗎?我回憶不起來。那我又怎麼知道呢?

這是2002年的9月,我第一次踏上西藏的土地。我在拉薩城裡逛,問旅伴,問客棧主人,那是格桑花嗎?格桑花是長什麼樣的?

他們都搖頭,不知道。

在江孜白居寺,又見到了這花。問旁邊的老奶奶,這是什麼花。

格桑。

我興奮得想跳起來。真的是格桑花,真的是格桑花!

可惜,旁邊沒有人聽我的喃喃自語。

後來,去了川西,去了甘南。高原地帶,在路邊,在庭院,處處開滿這種白色、粉色、紅色的野花。我知道廣袤的藏域有太多攝人魂魄的美麗,如雪山,如草原,如湖泊,如森林,如民居,如寺院,如白塔,如經幡,如歌舞翩躚,如長頭朝聖,如格薩爾王的傳說,如倉央加措的情詩。

大約沒有太多人關注路邊的小花。問過不少人,說出是格桑花的只有兩位。一般都說不知道,在夏河,人們還給了我一個聽起來很專業的名稱:八瓣梅。

也有同行的旅伴,認為那不是格桑花。因為看過別的格桑花,不是這個樣子的。

格桑花,一直在歌裡唱著。一位藏族老人告訴我,我們覺得好看的花,就叫格桑花。

我一直相信著這個解釋,最近一次卻差點動搖。《中國國家地理》刊登了一幅照片,大片紅色的花開在草原上,那花是球狀簇生的,艷麗得很,完全不像八瓣梅。但是圖片說明卻是:草原上開滿了格桑花。

難道這才是真正的格桑花?

我開始認真地搜查。對比另一期的雜志,顯然那應該是狼毒,草原上開滿鮮艷的狼毒,其實是草原退化的跡像。

只是那花實在很好看。好看的花,就叫格桑花。

據說,高山杜鵑,雪蓮,都叫格桑花。

而我一開始就認定的格桑花,也一點都不神秘。她的另一個名字,波斯菊,應該是家喻戶曉的吧。

但我還是決定叫她格桑花。我的格桑花。

2006.10



(格桑花:波斯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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