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西藏的約會(三十二,天路蒼茫)

作者: jeepboy1109

導讀6.13 獅泉河——多瑪 清晨7點半,開車從城中心的紅綠燈右轉,上到大坡的頂部。在出城方向的最後一段水泥路面的邊上,醒目的中國石油標志提示我們這裡有方圓1000公裡內唯一的國營加油站。值班的四川妹子是被我從溫暖的被窩裡叫醒的,一邊給我們加油一邊揉著她惺忪的睡眼,問我“你們走得怎麼這麼早啊?要往葉城去嗎?”我點點頭,妹子收了油槍向我笑笑:“前面的 ...

6.13 獅泉河——多瑪 清晨7點半,開車從城中心的紅綠燈右轉,上到大坡的頂部。在出城方向的最後一段水泥路面的邊上,醒目的中國石油標志提示我們這裡有方圓1000公裡內唯一的國營加油站。值班的四川妹子是被我從溫暖的被窩裡叫醒的,一邊給我們加油一邊揉著她惺忪的睡眼,問我“你們走得怎麼這麼早啊?要往葉城去嗎?”我點點頭,妹子收了油槍向我笑笑:“前面的路可不好走了,要當心咯!”出了城,拐過一個彎,就來到一塊台地上,在這裡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全貌。阿芬讓我把車停下,要拍攝獅泉河的全景。車裡的溫度計顯示車外溫度為4度。站在車邊,高原清晨的風不大,沒有一點聲音,但是吹過來依然讓人感到陣陣寒意。身後的獅泉河在經過徹夜的喧囂後還在沉睡,街道上沒有一輛車,也極少有人行走。軍分區大院裡的號聲隨風飄得很遠,第一個打破小城的寧靜。向前望去,一條灰赫相間的線條蜿蜒在一根根黑色的電線杆中間,逐漸消失在被低雲壓迫的地平線上,視線的盡頭一片蒼茫。那就是傳說中的天路了。

“昆侖是一把量人的尺,昆侖是一道擋人的坎,沒有那男兒膽,你莫靠那山邊邊;昆侖是走不完的路,昆侖是翻不完的山,受不了飢和寒,你莫翻那山巔巔;昆侖是中華璀璨的玉,昆侖是鎮守邊關的劍”這首關於天路的歌是用來描述常年在新藏公路上汽車兵的。無數的人在他們的游記或者是描述中都喜歡引用這段文字,幾乎達到了泛濫的地步。5年前,站在著條天路的起點,心中是言之不盡的衝動、感慨和遺憾。如今再次注視,而且是馬上就要踏上旅程的時候,內心卻是無比的平靜,全然沒有“心潮澎湃”、“雄心萬丈”的感覺。在西藏的路上已經流竄了一月有余,見慣了各種各樣的路,翻過大大小小的山,眼前的這條路似乎與其他的路沒有什麼不同。畢竟是單車獨行,心中反而有些許的擔心。

離開獅泉河後的路並不難走,間或回遇到一些因為翻漿後又被大卡車碾壓的路面,只需要稍打方向從邊上饒過即可。只要電線杆還在你的視線裡就不會有迷路的危險。漫天陰霾下,路邊的景色單調至極,灰色的路、黑色的電杆、黃色的草地、赫色的山體。連續行駛了兩個多小時後,太陽才肯漏出半個頭,天空開始有了一點點顏色。四周的山看似山丘,很不起眼,但看看海拔表,我們已經在接近5000米的高度,然後恍然大悟,原來它們都是高峰。車一直在谷地中前行,需要經常減低速度來躲避坑坑窪窪的路面或者是尋找可以通過的線路,速度始終保持在60公裡上下,直到兩個背槍執旗的士兵要求我們靠邊停車。

前邊已經有兩輛藏牌的車停在路邊等待,那個開豐田62的藏族司機正在一邊用很惡毒的語言罵著幾個當兵的。看見我們走近,他立刻收了聲向自己的車走過去。禾大壯緊趕了幾步,追上去問他到底為什麼要在這裡停車等待。藏族司機罵道:“幾個共產黨的鳥官要來檢查工作!”我上前去問帶隊的上尉軍官,得到了同樣的答復——新疆軍區幾天有個檢查組要從這裡經過,他們是負責安全保衛工作的。突然想起老格萊和我聊天的時候說起,他喜歡80年以前的漢族干部,他們都會說藏語,喝酥油茶,能和藏族人一起吃住。現在的很多漢族干部都很“壞”。阿芬在一邊也憤憤然道:“不就是個軍區的檢查組嗎!在這個地方還要黃土墊道,淨水潑街不成?搞給誰看呢?這兒連個人都沒有的。” 禾大壯更加惡毒地跟了一句:“簡直就是他媽的意淫!那些個鳥官的級別肯定還沒有我老子的高!”邊上的藏族司機看到了知音,也連聲附和:“就是嗎!”在等待了足足40分鐘後,一隊由4輛豐田4500組成的車隊拖著漫天的煙塵駛過面前。路邊值勤的戰士也立刻上車追趕,他們可能還要提前趕到下一個地方重演我們剛剛看到的一幕。

距離日土縣城十幾公裡的地方,路突然好走起來,路邊出現了武警交通部隊的簡易營房和工程車輛。這段公路已經開始維修了。出發前就已經知道新藏線要翻修的消息,還特意從死黨的老爸那裡要來了幾個支隊主要干部的姓名和電話,以備不時之需。但是沒想到武警部隊開工的速度如此之快。新藏公路屬於國防公路,本應該由武警交通部隊負責全面的建設與維護。多年來新疆交通廳實際上從武警手裡轉包下了全部的工程和預算。每年所需要的費用從國防經費裡列支,先劃撥到武警交通部隊的帳上,再轉給新疆交通廳。交通廳每年實際投入公路維護的錢連預算的一半都不到,這條路也就一直坑坑窪窪,不斷陷車。直到一年前某個中央軍委的大人物要視察部隊,車隊在紅土大阪陷了整整一天,領導大怒,才開始追查責任。交通廳長被查出貪污問題下了大牢,交通部隊全面上山接管公路。據說公路修好後要求全年保通,也不知道現在的路是否好走了許多?

離開日土不到半個時辰,班公湖碧藍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湖面開闊,碧波蕩漾,天地之間,彌漫著濃郁的荒涼的氣息。沿途的溪流中,不時可以看到黃鴨、鴛鴦、斑頭雁和一些不知名的鷗鳥在覓食戲水。正午十分的太陽在雲層中時隱時現,圍繞湖邊的山巒積雪未化,白雪映湖,更顯得湖水更加沉靜。湖邊有個哨卡,我們要照例進行過境檢查。與聖湖邊的巴噶檢查站相比,這裡的士兵像生活在天堂。兩個當班的小兵一個人負責查看來往車輛和人員的證件,另一個則坐在撂杆邊旁的椅子上叼著支煙美美地享受著湖邊的陽光。

在藏語中班公湖被稱為錯木昂拉仁波,意為“長脖子天鵝湖”。海拔表顯示這裡的高度4200米。湖身東西長達155公裡,南北窄,最寬處有15公裡,最窄處只有40米。湖水由東向西依次為淡水、半鹹水、鹹水。中國境內的湖水以淡水為主,少部分為半淡水,等到印度境內則全部成了鹹水。湖上分布著大大小小的島嶼,其中最著名的當數鳥島。鳥島面積不足1平方公裡,每年4月底5月初就開始有大批鳥類來此孵育後代。湖畔的牧人傳說湖中還有神龍、湖怪出沒,更增添了班公湖的神秘色彩。把車開到湖邊,我們看著眼前的湖光山色,聽著耳畔水鳥啾啾的鳴叫,都默默無語,感受著高原湖邊的這份寧靜、安詳與美麗。此時陽光明亮起來,高原雲朵的變幻超過你全部的想像,大片大片地翻滾在遠處的山邊,低低的似觸手可及又不讓你失去目睹藍天的機會。

湖邊只有“班公湖魚莊”一家飯館,老板正坐在外邊的椅子上曬太陽,一只狗兒匍匐在他的腳邊。早就垂涎於班公湖出名的美味——裂腹魚。這種魚是西藏特有的,因為藏人一般不吃魚,所以這裡的魚也特別肥碩。“班公湖魚莊”的主人是來自四川的夫妻二人,湖邊游船的生意也被他們承包,但我們來時游船已壞,要去鳥島只能坐漁船。小小的飯館沒有菜單,所有可以提供的品種都貼在牆上。全魚宴有清燉魚頭、魚丸、燒魚、魚片,對我們來說太多了,盡管看著直流口水,還是只能做罷。三個人點了一盆酸菜魚。“盆”是我們平常使用的臉盆,滿滿的乘著香氣四溢的裂腹魚端上桌。老實說魚的味道做得很家常,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好在魚本身的成色新鮮,肉質細膩。回頭再想時,在這樣高海拔地區是難以做到美味的。絕對不能用“沸騰魚香”的標准來衡量,不然80元一臉盆的魚就要賣出800元的價錢了。能夠體會到高原湖邊大快朵頤的特殊的氛圍,我們已經很知足了。臉盆很快就見底了,伴隨著辣椒的力道,汗從額頭上流淌下來。禾大壯與我一人舉著一雙筷子,盯著早已經只剩下魚骨頭和酸菜的臉盆,頗有點拔劍四顧心茫然的惆悵。只不過手裡舉的是筷子而不是利劍。沉吟了半晌,禾大狀叫到:“老板娘,再給來一盆紅燒的!”

等到紅燒魚也游進各自的肚子後,我發覺我們至少吃掉了有10斤以上的魚。自己特沒出息的吃得連站都不想站起來了。禾大壯與阿芬要求老板載他們去鳥島看看,我一動也不想動,點上支煙,坐在魚莊門前的一把破沙發上曬起了太陽。高原午後的陽光依舊刺眼,而且沙發太小,躺在裡面不很舒服。干脆回到車裡把墨鏡取出來戴上,又從魚莊裡拖出一把長凳,解開鞋帶,躺倒在長凳上。飽食終日,然後再溫暖的陽光下睡個午覺,不知道是多少都市人的夢想。在班公湖邊這個夢想實現得如此的簡單!太陽照得人皮酥骨軟,回想著裂腹魚的美味,漸漸進入夢鄉。直到兩個多小時後,禾大壯與阿芬從鳥島回來把我叫醒。大大地伸個懶腰,面對清澈蔚藍的湖水,禁不住感慨:日啖湖魚兩臉盆,不辭長做班公人!沿著湖邊行駛大約一個小時後,向西北方向轉個彎,連續翻過幾個小山包後,班公湖徹底消失在視野裡。前方的路依舊在谷地間延伸,傍晚時分的天空大朵大朵的白雲湧上來,陽光透明起來,天空也不像清晨那般陰郁,顯出高原應有的藍色。風吹著雲朵緩緩飄動,黃色的草原上留下大片的雲影,遠方的山頂上終年不化的積雪反射著低垂的陽光顯得格外耀眼。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人也沒有車,陣風會突然在前方的路上卷起一個小旋渦。只有路旁山坡上大群黑色的犛牛漫步於草地上,安詳而恬靜,給蒼茫的天路帶來一絲生氣。抵達多瑪兵站時太陽還沒有落山,看看表原來才19點15分。在西藏行車40多天來,還很少有日落前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兵站的海拔已經超過5000米,周邊分布著幾家飯館和旅店,還有早被廢棄的兵站舊址。殘垣斷壁間諸如“祝毛主席萬壽無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等等當年的標語口號還清晰可見。小飯館裡的菜價有點高不可攀,讓老板煮了點白面條,開了幾聽自帶的罐頭拌在面裡吃下去。踏上天路的第一日就這樣結束了,沒有意外,也沒有故事,毫無傳奇色彩。唯一可以稱奇的是,禾大壯在小飯館裡發現了花生米,並且要求老板在明晨7點半炸好,供他在翻越界山大阪時享用。



(在草原上延伸的天路)



(寧靜的班公湖)



(湖邊的帳房)



(藍天,白雲,雪山,草地層次分明)



(漫步於山坡山的犛牛)


精選遊記: 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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