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飛機,一身汗馬上侵襲出來,成都高溫濕熱,我們北方人是大大的不習慣。左煒來接機,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他,一個長得精得不行的小伙子,個子不高,讓我憑借外表就對他產生了些許懷疑。左煒推薦我住的鑫滿樓商務酒店是他們的接待中心,相當不錯,價格便宜量又足,每晚才一百元,還有洗衣間和陽台。酒店在彩虹橋對過,去哪裡都很方便,服務也很好。我到時,正趕上停電,六個廣東的人也在那裡商討包車的問題,左煒說,他們是下午到的,六個人要包一輛車。我想,是不是廣州流行吃沙丁魚? 20號一早,決定去錦裡逛逛,上次來成都行色匆匆,都沒有好好地看一看。到錦裡後才發現,把這裡稱為“小麗江”,真的名不虛傳。西南特色的古街巷、石板路,街邊的民族工藝小店,早起打掃房子的兩邊居民,美麗的小酒吧,一起構成了錦裡一種特殊的氛圍,讓人想……發呆,難怪人家總愛用“發呆”來形容麗江。 錦裡是條V字形的路,走到頭拐回來,便是小吃一條街,我雖早上沒吃飯,但看見那些形形色色的美食也是沒有胃口,天實在是太熱,就連相機的鏡頭也是擦掉了就又上一層霧,根本什麼也照不下來。知了叫得人心直煩,身上衣服估計擰得下二斤水,以為武候祠公園裡會涼快些,逃命似的投奔過去。 武候祠門票80,杜甫草堂60,可以一起買。個人認為票價訂得過於高了,布達拉宮才100,北京故宮又多少?而且,西南園林建築雜亂無章,以往去過蘇州、無錫的園子,規規矩矩,有始有終的,曲而不折,深而不迷,而武候祠和草堂,我各走了兩遍,沒走明白,像迷宮一樣,東一塊西一塊,個人認為,不游也罷,在門口照張相,表示到此一游,就可以。倒是武候祠裡一幅對聯引起了我的興趣:能攻心則反側自消,自古之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當深思。體會一下,攻心為上,豈不是萬古不變的道理? 草堂離武候祠約十幾分鐘的車程,打車十塊錢也就到了。我是下午去的,中午,在春熙路吃的午飯,成都名吃——鐘水餃。成都的紅油和辣椒末好像比別處的中藥味更大一些,每每剛一開始我都吃不慣,就記了個鹹。餃子皮太薄了,機器壓的沒嚼頭,餡太模湖,沒等咬就碎了。總的來說,吃了個糊裡糊塗。挺大個飯店,就裝兩個空調,這一頓飯吃的,連熱帶辣加上傷風感冒,別提多難受了。 傍晚時,溫度不減,回賓館躺在床上,哪也不想去了。左煒來找我,帶來個壞消息:山東那母女二人推遲一天來蓉,這樣我可能也要晚一天走。我欲哭無淚,這麼大熱的天,又把我扔在成都一天,我可怎麼活?我寶貴的假期呀。我討厭等待,什麼事情都是,警告左煒,最晚後天,我再走不成,就把賓館一把火給點了。 郁悶歸郁悶,在成都吃好吃的,機會不是啥時都有,當我提出粥底火鍋時,連左煒都驚訝了,粥底鍋畢竟不像水煮魚,滿世界都是,還屬於成都人自己的私房菜,那白白的粥鍋裡煮上肥羊肉、青菜、磨菇,還有一種不知是啥材料做成的,筋筋抖抖,清爽彈牙的小豆腐,涮一涮,等粥入了味,越熬越粘,盛一碗喝。甭提多美。 想到明天還要在成都吃上一天,於是沒有像平時那樣狼吞虎咽,很文雅地吃光了所有的東西。有些抑郁地回賓館睡覺了,睡到半夜兩點半,短信狂響,左煒來信:收拾東西,明早安排你出發。 立馬精神抖擻。 第二天一早,我見到了臨時搭伙的一對旅友——北京的劉謙和郝頡夫婦。第一眼看到劉謙的眼光就覺著銳利,心說這人可能不太容易相處,後來才知道,這是個京城警察,而且是個挺可愛的警察。頓時倍感安全。中午,飛機場接了大連來的周長盛。去尋個那麼長久以來的夢想,都沒舉行個出發儀式什麼的,就這樣簡單又倉促地開始了我們川藏線的行程。
成都是盆地,從陸路出蜀,就要翻越重重大山,歐陽修是怎麼說來?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從成都出發,過都江堰,沿岷江一路行走,來到青城山的岔路,一邊通往九寨,一邊是臥龍大熊貓園,我們拐向土路,向大熊貓的懷抱進發。所行之處,滿眼崇山峻嶺,蒼翠又神秘。 路是土路,起伏很大,坐在車裡,常被顛得腦袋撞到頂棚上,路過水坑,濺起一人多高的水花,天雖熱,也只得咬緊牙關把車窗關著。 劉謙兩口子是70年代初生人,我和周是70年代末的,正好都沒代溝。郝頡很認真的為這次旅行做了功課,可以充當半個導游,我是個半調子,也知道川藏線不那麼好走,具體咋回事,經歷了才能說明白,紙上說的都誇大其辭。大家都是老驢,志同道合,把我們四人玩過的地方加起來,全國就走遍了。 他們說我的裝備帶得少了,至少也該備個熱水壺,泡個紅景天啥的防止出現高原反應。氧氣袋,我們四個誰也沒有准備,用司機樊師傅的話來說,你們藐視西藏。我尤其藐視,光聽我說話的聲音,就知道我感冒得很嚴重,郝頡告訴我,想咳嗽就喝水,不要咳起來,容易肺水腫,事實上,我還真的想咳嗽。 面前的這座山,是四姑娘山的一座山峰,叫巴郎山,它最大的特點是終年雲霧繚繞。從山下看,真的看不到山頂。循盤山公路前行,車速頂多三十公裡/小時,我們進入了那片濃密得不透光線的雲海。一開始,能見度還有個十幾二十米,後來就成了五六米,最後,只能看見兩束黃黃的霧燈。這時,天降大雨,肆無忌憚地拍打在車窗上,氣溫陡降,我的嗓子愈加疼痛起來。 郝頡有個奇特的毛病,海撥一到四千米,她的頭就開始疼,她一路不停地在喝紅景天泡水,還在奇怪正在感冒的我怎麼會什麼事情也沒有。 說川藏線的難,正是在於它的海撥高、路難走,氣候變化無常。第一天就從成都平原攀上了4520米海撥的巴郎山埡口,前方,一片濃霧,瓢潑大雨。車的左邊,萬丈深淵。生平第一次有一種飛在雲霧裡的感覺,不知身在何方,將往何處。 雨一直沒有停,站在巴郎山埡口,似是站在雲端之上了,可以看到一座座鑽出雲層的主峰峰頂,只有在四川,你才能看到這樣的山,一座座絕不連綿,從平地突兀而起,讓我突然明白了“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的感覺,身臨其境。 下午三點多,簡單找個小館子吃了點飯,飯菜的味道卻超乎想像的好,尤其是號稱自已家磨的黃豆豆腐,簡單地一麻辣,鮮美無比。而且四川境內吃的還算便宜,素菜八元,自已到廚房點菜。這頓午飯,我們五人花了四十五元,四個素菜,一個青椒炒肉絲,我不大高興,沒吃到燒排骨。 到丹巴時已經快十點了,丹巴是個挺大的縣,什麼藥房啊,超市什麼的都有,真生氣,常聽說丹巴有美人谷,以為會是神秘的蠻荒之地,可以探探險什麼的。我們住的旅館也很奇怪,窗子在走廊裡,陽台在屋子裡。一問之下,標准間只剩一個,剩下二個三人間,開空調八十,不開空調六十。我們很努力地砍價,最後以三間房不開空調130元的價格成交。 房間裡的設施相當的一般,異常地悶熱,還以為進了山就涼快很多,窗子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拉上簾,反正裡面是看不到外面。放下東西,大家吃飯,中午吃什麼,晚上還是吃什麼,不外是炒蓮白土豆絲,於是更加郁悶。睡在高原的第一晚,大家都一夜無眠,只有我在極度的悶熱中,倒頭便睡,一個夢也沒做,睜眼已是第二天清晨。 早餐時,他們倆伙正在談論昨晚是怎麼弄開的屋裡面的空調。於是我大悟,原來空調是可以開的。他們嘴裡叨著面條,傻看著我,奇怪昨晚沒開空調,我是怎麼在那屋裡住的。我至今記得那天早飯吃得是白皮面條上灑蔥花,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兩樣食品:一是蔥花,二是白皮面條。早餐一人五元標准,除了蔥花,就是白皮面條。 拐了個小彎,我們來到了丹巴的碉樓群,隔江遠望過去,半山腰上,一座座丹巴人的城堡真的就像碉樓一樣,留兩個小洞做窗戶,每天在監獄中生活。都說丹巴有美人谷,難道摸黑生孩子,就是出產美女的密訣? 上了車,繼續了沒有終點的行程,整整五六個小時沒有去唱歌。過八美,往南,在一片開著小黃花小紫花的草原上,一座金燦燦的寺廟出現了。這座塔是為了紀念班禪大師而修建的,一開始圍著塔轉了一圈,看游人太多,失去了廟宇本身的肅穆,所以決定不進去。在外面,我對一座金色的塔頂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覺得它金得很靚,顏色很正點。後來才知道,這座塔叫穆雅金塔,是用純金打造的,立時咋舌。 也不知是誰給下了迷魂藥還是咋的,上了車,我們集體昏昏睡去,睜眼時,噩耗傳來,唯一沒睡著的郝頡說:大名鼎鼎的新都橋被我們給睡過去了。氣暈了,新都橋這樣的著名景點,司機居然沒有停,但見他實在辛苦,我們也沒好多說什麼,問郝頡,她說:新都橋,還可以吧,也就那樣! 哪樣啊? 離新都橋三十多公裡,就是塔公寺了,塔公寺是薩伽派的寺廟,和我以往在家時去的黃教寺廟的建築風格大不相同,牆上是細碎的花紋,做得很精致,周圍的建築也是一樣的風格。因為新都橋是四川進藏的第一座較大的藏教寺院,所以初看時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後來諸如長青春科爾寺、大昭寺這樣的地方看多了,才覺得它真的與眾不同。藏教寺院講的是整體的色彩鮮明,用大面積的同一色彩來和另一塊大面積的同一色彩來對比,細處做得很粗糙,遠遠看去特別漂亮。可塔公寺卻是將花紋做得到處都是,尤其是大門門柱上那兩條龍,再往西去,寺廟就很難見到龍的圖案了。 塔公寺門票十元/人,中午在塔公寺附近的餐廳,又吃的炒蓮白土豆絲麻婆豆腐,但我們得承認,這頓是我們從家出來以後吃得最好吃的一頓飯,沒別的,就是味道正宗,可一激動,飯店的名字忘了,大概就是丁字路口,犯路衝的那一家。風水這東西不信不行,那飯店飯菜做得相當正宗,卻沒幾個人。值得一提的是,找錢時,一共53元,我拿100元,找了我57元,回到座位上,劉謙笑嘻嘻的問:沒多找你十塊錢呀?我當時莫名驚詫,臉部表情相當古怪,上了車我問他:“你怎麼知道多找了我十塊錢?”他說:“真多找了?我不知道啊,開個玩笑,隨口問你一句。”郝頡笑得不行:“我說他問你時,你臉上的表情怎麼那麼怪異,我老公有神通。”周說我:“這是聖地,在寺廟門前,你多拿了人家的錢,還不還,一會再遇到廟,趕緊捐了吧啊!”蠻以為省了十塊,會遭到表揚,這伙人。 那天很早就到了雅江,大概也就四、五點鐘,這縣城還行,也不小。我們找了家便宜的旅館,我們三個房間加在一起才130元,是公共洗澡間和衛生間。房間極小,極吵,因為雅江只有這一條可以跑車的柏油路,而且人們夜生活發達,每每半夜還在街邊玩撲克。雅江的房子很奇怪,全建在山坡上,平地不起屋,不知當地人是個什麼心態。而且,建房子的山坡一般大於45度的斜角,很陡,上坡那家的一樓,基本就在下坡那家的頂樓之上了,所以,采光是沒問題的。而且,家家戶戶的房子都朝著面前的那條江開門,所謂背山面水,藏族同胞也相信風水。 雅江只有一條主要的街道,道兩邊,各式各樣的小吃,以藏餐和川菜為主。有一條隱蔽的小路,曲曲折折地向山坡上伸去,很陡。沿小路上行,路兩邊,小小的平房和小樓,賣剪刀的、裁縫鋪子、只有一張桌子的小吃店,恍然間,還以為身處三十年代的山城重慶,有些城南舊事的味道。路越走越開朗,豁然,一個新城區赫然在目了。原來就是這深山裡的一座小小縣城,也有新舊城區之分,新城區十分現代,花園式住宅、網吧、超市林立,看來今天不用擔心找不到好館子吃飯。附近有個很大的松茸批發市場,松茸、還是在《大長今》這部戲裡聽說過的名詞兒,一直沒見過到底是什麼玩藝兒,原來是很大很大的蘑菇,據說是很有營養很美味也很貴的東西。 滿以為晚飯會顛覆原有刻板規律,找個火鍋店什麼的好好解解饞,找來找去,又找到土豆絲炒蓮白,瘋了,從此刻起,吃飯變成了填飽肚子的精神需要,再不提物質與精神文明雙豐收的問題了。晚上下了大雨,從飯店走回旅館要很長一段距離。雨水洗過長街、洗過通向山城的小路,在夜晚微弱的燈光下,閃光的水映著我們的臉,有些散漫而凄涼,我們打著手電筒,並不急於奔回住所,似乎是想要好好品味這三千五百米海撥的小城雨巷,甚至於忘記這只是四川一個通往邊陲的小鎮,明天,我們將睡在西藏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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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錦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