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些溫暖,在我的心間,伴隨我想你的今天……
在路上一直在聽的許巍那首寫雲南的歌,原來叫作“溫暖”。
溫暖,而幸福。
我終於知道,原來真正的溫暖而干淨的世界,在這裡。
梅裡,我會回來的——不為別人,只為我自己,只為我的心。
…… …… ……
我幾乎是逃著離開北京的。
那種熟悉的逃離的心情,有點倉皇,而又快樂。
在機場的時候,收到你的短信。
我心裡默默地想:快點,快點離開吧……
After all, tomorrow is a nother day
……
離開束河時,已經是下午五點鐘。
我退掉那間舒服得有點奢侈的房間,一個人背著巨大的背包,從流著溪水開滿野花的石頭小路上快步走過,黃昏的陽光輕透而柔軟,天空閃爍著玫瑰色的光——這些曾經令我非常沉迷的有著淡淡哀傷和寂寥的小巷現在卻讓我徒然失落——我痛恨自己這樣頹唐而不能自拔的心情和生活,就像我痛恨自己每一次想起你時的那種絕望但無法抑制的感覺。
遠遠的看到路邊那輛陌生的紅色三菱越野車的時候,我開心得跑了起來,覺得那種熟悉的逃離的心情又慢慢充溢在心裡。
經過拉市海的時候,看見天空中一彎完美的彩虹。
我又一次想起你。
梅裡,我離你越來越近了。
夕陽照耀在公路前方的玉龍和哈巴雪山的山頂,閃耀著金色的光芒。
開車的劉大哥手腕上帶著一串暖紅色閃著溫潤光澤的佛珠,笑容明亮而溫厚。他告訴我,兩座雪山下面的山谷,就是虎跳峽。
我心底輕輕的嘆了口氣。
……知道什麼叫魂不守舍嗎?我現在就是這樣的心情。
沒有看到梅裡之前,我沒有任何心情去任何一個別的地方。
所以,錯過任何一個地方,此時我都不覺得有絲毫遺憾。
到了中甸城裡,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我走進青年旅舍的院子,一個面色黝黑的男子走過來跟我打招呼:你好。
我試探的問了句:和大哥?
他點點頭,閃過一個短暫的疏朗的笑容。
這就是小豬寶寶跟我說過的著名的和大哥啊!我心裡想,可比我想像的年輕多了。我簡直懷疑他比我還小也說不定——突然意識到自己一把年紀了的感覺真沮喪!
我跟著他走進左手邊的一間房間,房間正中的爐子正劈劈啪啪的燒著旺盛的木柴。
我靠著爐火坐下,問了第一句話: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他看著我笑了,告訴我兩個從廣東來的准備跟我拼車一同前往梅裡的游客打算在中甸待一天再走的消息。
我想都沒想就說了句話,讓屋子裡所有人都笑了:那我一個人去,明天一早。看不到梅裡我就住在那兒,直到看見為止。其他的地方我哪兒也不想去。
和大哥看著我,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好吧,明天我們出發。
你這麼虔誠,一定會看到的。
早晨,折磨了我大半夜的頭疼依然困擾著我,走到院子裡,湛藍的天空裡明媚而燦爛的陽光讓我感到親切。我沏了杯溫吞吞的咖啡喝——那邊的開水也只有80度——聽到和大哥告訴我的新消息:那兩個廣東游客准備和我一起走了,因為這樣難得的好天氣。
車開出中甸城區的時候,和大哥打開車裡的音響。——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你對自由的向往……
藍蓮花!
車正經過納帕海。
我覺得心底有種很輕盈的快樂,陽光在金黃的樹葉上閃爍著明媚的光,天空像大海一樣的深邃和晶瑩,公路盤旋著在群山和峽谷間延伸到遠方,所有的記憶都被遠遠的甩在了身後,我感到從未有過的溫暖和自由。
梅裡,我會看到你麼?
我每一次不由自主地說到這句話,和大哥都看著我笑,然後說:會看到的!
我對自己有信心麼?
我對你卻這麼沒有信心……
我不是個虔誠的人——對於宗教。
對愛情呢?
中午的時候,經過奔子欄。小鎮上的人笑容親切,感覺生活簡單而滿足。我們在熱鬧的街邊一家小飯館吃飯,門外陽光瀲灩,樹影婆娑,一副初秋的燦爛景像,想起就在走的前幾天,你跟我說起,曾經在奔子欄的夜裡看星星。我跟和大哥提起這事時,他笑著說:那還不如在我家看呢。中甸比這裡海拔高多了。
我也笑了。
忽然發現,這麼長時間以來,這是第一次,在我想起你的時候,心底不覺得悲傷。
只是感覺,你離我好遠……
奔子欄到月亮灣的一段路,是我開的車。中午的陽光綿厚溫軟,山上的樹葉正在漸漸蛻變成各種絢爛的顏色,金黃、鮮紅、淡青……在陽光裡散發著羽毛般柔軟細膩的淡淡光暈。我一直自詡開車很是了得,在這條路上卻常常驚得手心出汗。可和大哥對我卻如此信任,他坐在副駕上,帶著墨鏡,輕快的哼著歌,經過沒有護欄的急轉彎和萬丈溝壑的路段時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經過白茫雪山埡口的時候,我下了車,這裡的天空離我好近,觸手可及,風在陽光裡穿行,周圍的一切景色都被照耀的色彩絢麗而鮮明,閃著寶石般的光澤,在刻著海拔4292的掛滿經幡的石碓前,我聽著許巍在唱:總有一種感覺,走過了億萬年……
在四月的最後那天夜裡,你坐在我對面,和我講起梅裡,手在空中緩緩滑過時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
悄然無聲。時間像在風中凝固了一般的寂靜。
真的已經過了億萬年了嗎?
也許,我的感覺是對的,你的確真的永遠的離我遠去,再也不會回來了。
車轉過一個山口,一座氣勢恢宏的雪山迎面撞進我的視野。
那山好高!
我下意識的問了一句:這是哪裡?
和大哥平靜的說:這就是梅裡啊!
梅裡,我終於來了!
我在之前幾天裡的惶惶不可終日的心情,在我看到你第一眼的瞬間,安靜了下來。
感覺整個紛雜的世界在霎那間飛速的離我遠去,如茫茫太空般的寂靜無聲蕭然充溢在我的周圍。
你所有的山峰上,全吞綿吐絮般覆蓋著厚厚的雲層,仍舊以高不可攀不可一世的氣勢在萬裡藍天下越過前面無數小山峰凌空出現在我的面前。
那種震撼讓我幾乎在瞬間失語。
和大哥在我旁邊,安靜的指給我看,那座是緬茨姆,那個冰川上面完全被雲遮蓋的,就是卡瓦格博……
我突然覺得心裡很慌,除了梅裡的山峰上,其余的天空中依舊晴朗湛藍,陽光依舊溫暖炫目,可我看著雪山上的雲層,覺得惶惑和不安。
我真的看不到你的心嗎?
這時,和大哥在一邊,看似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放心吧,會看到的。
我錯愕的看了他一眼,驚奇他能看到我的想法。正好看到他寬厚的笑容。
我問:為什麼?他笑著:我的感覺。因為你這麼遠跑來找我,對我的這種信任。
我只能站在你的腳下,就這麼望著你,等待著你從雲端後面出現。
除此之外,我什麼都沒心思去做。
只要有一分鐘你不在我的視線裡,我都會心慌。
我對自己沒有信心。
因為我一直以來,所堅持的,好像都是錯的——我不能、無法、也沒有任何理由和借口再堅持下去了。
和大哥拉我去飛來寺他的一個朋友——好像一路上到處都是他的朋友——開的客棧去喝茶,那間小房間布置得很舒服,藏式的桌子和壁毯,房間正中一個大爐子。我坐在一個朝西的藏式小窗下面,落日的暖紅色的光正照進來。
我坐立不安,只因為望出去看不到雪山。和大哥的朋友笑話我:算了吧今天肯定是看不到了。
和大哥沒說話,卻很快陪我出來,又陪我就這麼繼續在街邊站著,望著你。
當夕陽終於落到了雪山的身後,籠罩了卡瓦格博已經三個多小時的雲終於散開。我看到最後的一道金邊鑲嵌在卡瓦格博的金頂上,瞬間即逝。
和大哥看著我笑了,一臉得意和開心的樣子:看,相信我的話沒錯吧!
——“我喜歡那地方,遠遠看到他,像看到自己的心一樣。”
我終於,看到你的心了。
天空轉瞬間暗了下來。
繁星滿天。
(待續……)

(秋天的香格裡拉)

(卡瓦格博的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