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6. 17 喀什事實證明我高估了自己了能力,出葉城不到一個小時,疲倦就如雪崩般襲來。裝滿食物的胃在和大腦爭奪有限的供血,車裡其他兩個人都在昏睡,我那口憋了一路的氣也泄了下來。冷風、香煙、口香糖都不能再刺激我疲倦的身體,只好找到公路邊一處小岔口把車停好,放倒座椅睡過去。睜開眼睛已是凌晨5點多鐘,阿芬與禾大壯還在昏睡。車外已經是初夏的微涼,但依舊不能讓腦子完全的清醒。抽完一支煙,又把水壺裡剩下的半壺水全澆在頭上,這才清爽起來。繼續開車上路,而那兩個人居然沒有一點感覺。當我們迎接在新疆的第一屢陽光時,來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小湖邊。陽光幾乎貼著地平線照過來,將透明的空氣染成淡淡的粉色,湖面的藍色折射淡粉的光線幻化出青紫色。身後的咯喇昆侖山脈一線排開,山頂上終年不化的雪也籠罩在粉紅色光線裡。三個人站在車邊凝視著高大偉岸的山脈,顯得如此的高不可攀,沒法想像幾個小時前我們剛剛從山上飄落下來。喀什的變化超出了我的想像,城市中心開闊的馬路與新修的摩天輪讓她有了現代都市的色彩,毛主席他老人家依舊幾十年不變的矗立在那裡為大家指引方向。檢查我們行駛證的維族妹妹穿著白色路政制服,漂亮極了。乘著我翻找證件的工夫,禾大壯早已經躲在一邊偷偷拍了不少照片。我只有羨慕、嫉妒、恨的資格,他那3000大洋買來的高級傻瓜相機在這裡終於派上了用場,就是比我的大炮用著方便。給我們指路的維族交警大叔雖然漢語不是很流利,但和藹的態度也讓阿芬感動了半天。如今的喀什是祥和的,遠沒有了95年前後緊張的氣氛。三個人身上剩下的現金不到5000塊了,但是搜便了市中心的幾家大小銀行居然找不到可以使用的自動取款機。車一定要保養,那將是一筆很大的支出,還要留夠到達烏魯木齊的汽油錢。阿芬與禾大壯原本想從喀什座軍航的飛機一個回廣州,一個回北京。但是軍航不接受信用卡,而現金遠遠不夠,這個計劃只好做罷。我原本送走他們後,獨自一人去游覽慕士塔格和卡拉庫裡湖。然後直奔紅其拉普,找找當地武警的關系,看看能不能到巴基斯坦逛上兩天。反正我還有時間,可以在喀什等彙款。實在不行還可以找我死黨老爸的部隊先借上筆銀子,誰叫他是我干爹呢?禾大壯與阿芬都希望我們能一起走到烏魯木齊,然後結束這次難忘的旅行。“這叫做善始善終!” 禾大壯在一旁笑嘻嘻地慫恿。能和這樣的朋友一起再多走幾天,放棄自己的計劃也不覺得可惜!我們決定在喀什休整兩天,一同到烏魯木齊。找到一個60大洋一個床位的小旅館,終於可以安頓下來收拾我那可憐的小情兒了。拆卸下來的背包帶和包裹行李用的帆布立刻被停在院子裡的另外一個司機要走了,他們明天也要上新藏線了。按圖索驥來到吉田車在喀什的特約維修站,立刻被拖進了修理車間。4個被拆下來的軸頭驚出我一身冷汗。軸承上的黃油基本上被全部燒干了,其中兩個軸承已經有滾珠嚴重的磨損,再不更換隨時有燒死的可能。噴油嘴和汽缸都需要進行清洗。飽餐手抓飯和羊肉串後,回到修理廠,等待我的是厚厚一沓更換零件和工時費的單據,一共2600大洋。收拾完車就要收拾人了,在這方面我不得不佩服禾大壯的天賦——他總能找到當地最腐敗的場所。沐浴後一人找了一個搓澡工,西藏的土、新疆的土從身上變成滾滾黑泥隨著水流淌。兩個搓澡的小哥忍不住發問:“這都夏天了,你們兩個每天都不洗澡嗎?”穿著短衣短褲站到浴室的地秤上,西藏的高超減肥效果立刻顯現出來——我們兩個分別瘦了8公斤和10公斤。第二天在喀什的街上閑逛,去到國際大巴扎瘋狂采購,大有把身上所有的銀子全部花光的衝動。巴基斯坦出產的掛毯禾大壯一連買了幾條。說是到了美國送給他的教授一定大受歡迎,即便是出售也可以賣個好價錢。6.18 喀什——庫爾勒行走在新疆的公路上1500公裡的距離似乎也不令人感到十分遙遠。終於可以不用一個人開車,相必美國中西部的州際公路與新疆的公路沒有太大的差別。我坦然地坐到了副駕駛的位子上,欣賞起戈壁風光。夜裡12點趕到庫爾勒,在城邊的檢查站被交警攔截下來。年輕的維族小警察上前敬禮,說我們車的剎車燈和後示寬燈不亮,要罰款200元。開車的禾大壯駕照在千裡之外的北京,無照駕駛的罪過比燈光失靈要大得多。我趕忙上前掏出自己的駕照遞上去,小警察滿臉狐疑地看著我問:“剛才是你在開車嗎?好像是他開的!”阿芬湊上來幫助我們和稀泥“就是他!剛才太黑了,可能你沒看清楚!”看到這邊有點狀況,傍邊的維族老警察也走過來。禾大壯滿臉堆笑地給了兩個警察一人一支紅塔山,央求道:“我們剛從新藏公路上下來,也沒好好檢查車輛,一路上太辛苦了,能不能少罰點?”說著就從錢包裡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塞到老警察手裡“去買兩盒煙抽吧!”小警察看看老警察,老警察說“天亮以後找個地方修好了,這樣太危險!”然後擺擺手示意放行。還沒走到車門邊上,小警察追問了一句;“這麼晚了你們去哪兒?”我回頭答道:“烏魯木齊!”小警察搖搖頭說:“發大水了,通往烏魯木齊的所有道路都被衝斷了,可能好幾天都通不了車。你們今天夜裡只能住庫爾勒了。”我反問小警察:“翻天山的公路也斷了嗎?”“你說的是走巴輪台翻冰大阪的路嗎?”我點點頭。小警察吃了一驚:“那條路可不好走了,現在山上的冰可能還沒化。”老警察聽了我們的對話把嘴一撇,對小警察說:“由他們去吧!你沒聽見他們剛從新藏公路上下來嗎?”夜宿庫爾勒,想著明天可能遇到的情況。禾大壯開始抱怨:“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在喀什等飛機呢!”我們真的要被困在庫爾勒嗎?6.19 庫爾勒——烏魯木齊清晨冒雨出發,駛向通往巴輪台的公路。山洪從路邊的峭壁上奔湧而下,形成一道道大小不一的瀑布。從山上被衝下來的石頭遍布道路中央,時常有新的滾石跌落下來。開車在碎石中穿行,禾大壯抬頭觀察右側的山坡,提前預警山上的來客。我笑稱:“我們現在就像射擊場上的跑豬靶子,隨時可能被飛落的石頭擊中。”阿芬一邊用DV拍攝一邊笑答:“在西藏沒有因為翻車死掉,要是在這裡被石頭打中豈不是比竇娥還冤!” 禾大壯聽了也笑:“好在現在外面是六月飛雨,不是六月飛雪!不然我今天還真不敢出門!”人算不如天算,在山路上行時了100多公路後,前邊涵洞裡一輛被泥石流淹沒的卡車徹底阻斷了我們的去路。無可奈何地退回庫爾勒,等待國道的修復。出城方向的公路成為了一個巨大的停車場,大大小小的車輛排成一條綿延十數公裡的長龍。憑借越野車的性能,強行擠到靠前的位置,發現大水把道路衝毀大約7、80米的距離。武警部隊正忙著加固被衝垮的河堤,油田的推土機和鏟車在一旁待命。好在水毀路段附近店鋪林立,裡邊坐滿了等待通過的司機們。我們也找了家小飯館邊喝茶邊等。不斷有可以通行的消息傳來,司機們也不斷地發動車輛,然後再無奈地熄火坐回桌邊。直到傍晚7點,油田的鏟車才在水流相對和緩的地段用石頭堆出一條勉強可以通行的“路”。仿佛是像唐僧取經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一般,在最後時刻老天爺還要給我們一點考驗。剛剛從314國道上了通向烏魯木齊的高速公路就碰上了10年不遇的大風。強勁的橫風吹得車身搖搖晃晃,一只手根本沒法握住方向盤。要用雙手才可以勉強控制方向,車速不能超過30公裡,否則從車下通過的高速氣流會令四個車輪瞬間失去抓地力。進入烏魯木齊市區已經是6月20日凌晨2點了。6.20——6. 21 烏魯木齊禾大壯回美國的機票是7月2日。他說在北京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辦,因為從美國的飛機上一落地幾乎沒有停留就去了拉薩。我還在床上昏睡時,他已經拿到21日回北京的機票。阿芬的回廣州的票比禾大壯晚一天,是22日。阿芬強烈要求吃些清淡的食物,兩個月來除了川菜就是烤肉。她說今天一定要找到烏魯木齊最好的粵菜館喝上些湯。午後兩點的菜館裡只有我們三個人,喝著湯聽阿芬給我們講各種菜式的來歷與演變。原來她的哥哥是廣州某個知名酒樓的廚師長。窗外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人聲嘈雜,西藏的寧靜已經成為了過去式,從今日起都市的喧囂重又伴隨著每個人。入夜,酒店大堂裡的鋼琴安靜地擺放在酒吧的角落裡。我與禾大壯還沒有機會欣賞阿芬的技藝,於是極力慫恿她為我們彈奏一曲作為紀念。音符從阿芬的指間泉水般地湧出,我知道這是分手的時刻了。“上帝的歸上帝,愷撒的歸愷撒!”每個人都要帶著相同的風景和不同的感受回到屬於各自的軌道。明天禾大壯要回到北京,之後是那個喉嚨裡依舊可以淡出個鳥兒來的達拉斯;阿芬會在廣州繼續給孩子們上鋼琴課;而我和我的小情兒還要孤獨地走完4000公裡回家的路,然後繼續過我升鬥小民的生活。緣分把我們壓縮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共同走過難忘的日日夜夜。此地一別,不知道何日可以重逢。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天下畢竟沒有不散的宴席。

(傍晚在輪台路邊的巴扎狂撮清燉羊肉)

(庫爾勒周邊成為一片澤國)

(通往巴輪台的道路上不斷有大小石塊被山洪衝落)

(被泥石流淹沒的卡車徹底阻塞了道路)

(三個人唯一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