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居筆記5

作者: liwa163

導讀頭兒見我現在這種天氣還穿著長袖衫走來走去,絕頂聰明地問:“又混脫皮了?” 還沒等回答,就跟著惡狠狠地補充: “布丁豬豬,你打了假條沒有?我看你再曬黑點,就能做船夫跟我開船出去了!” 我們頭兒是“釣協”的理事,一到星期六就開船獨自出去釣魚,恨不得連手機彩鈴都換成“懶得理你!OUT!” 我當然不至於曬脫皮,但也理所當然不可不戒地身陷黑白兩道了 ...

頭兒見我現在這種天氣還穿著長袖衫走來走去,絕頂聰明地問:“又混脫皮了?”

還沒等回答,就跟著惡狠狠地補充:

“布丁豬豬,你打了假條沒有?我看你再曬黑點,就能做船夫跟我開船出去了!”

我們頭兒是“釣協”的理事,一到星期六就開船獨自出去釣魚,恨不得連手機彩鈴都換成“懶得理你!OUT!” 我當然不至於曬脫皮,但也理所當然不可不戒地身陷黑白兩道了——每天早上洗澡,都在鏡子裡看到身上小背心的印子,它能讓我偶爾記起那幾天無所事事的島居生活。

回來後,要把堆積起來的工作干完。為生計工作能讓人的生活變得簡單扼要,所以,我輕易不再回憶那些天漫游的日子——只有在早上洗澡時,陽光透過大玻璃窗,攜著許多一閃而過的暗影,弄得浴室一片山花漫爛;那時,身上小背心印子特別晃眼;把臉沒入水中,水們就在臉頰上蕩漾開去,並且把光線胡亂地折射到眼睛裡面,它們蝶般撲飛。像催眠的時間只是那麼的一剎那,正在漸淡去的所有感覺又魂靈附體般回到身上。 我把鞋子捆在挎包上,側著身,小心走過那些烏黑發亮的崖壁。海水在腳踝處高高躍起,打到我的身上和臉上。頭頂的懸崖邊常有大片的仙人掌垂下來,顏色綠得發暗,間或有幾株開著嫩黃色的花。每過一個突岩,總會有一片小小的白色緩灘在等著。遠遠看去以為會是沙灘,到近處才知道原來都是白色的珊瑚和貝殼。那裡的淺水在陽光下呈黃水晶般的顏色,光線凌亂地折射到我的衣服和臉上;另一些海的聲音,在崖下迂回曲折的岩洞中像回聲一樣漸沉入地底;從那裡看出去,有白色的船,緩緩地駛出我的視野。這於我來說,是非常好的風景。 在島上那幾天,有時候會遇著太陽雨,忽然就在滿天的陽光裡不著邊際地落下來。在它們打到臉上後,我在盤腿坐著的網床上蹦起來,踮著赤腳,跑到涼棚裡,套上不知誰留在那裡的大拖鞋,跟著飛跑出院子叫三輪,在雨沒停前趕到島的高處。路上偶爾有頂著蕉葉飛跑的人。雨中的島顯得很靜,高處可以看到在太陽雨中的北部灣——空鄺遼遠;近處坡上的成片香蕉林青障田田的。我的腳可以從那巨大的拖鞋頭裡伸出大半邊,全濕了,沾滿紅泥。這讓我覺得幸福 無論清早,午後,還是傍晚,島上的土路大部份時間空無一人,偶爾有旅游車駛過。三角梅累累地開著花。在中午,亞熱帶的陽光,總是熱,灸烤著皮膚,似乎能聽見它們在“吱吱”冒煙,隨時可能呼地著起火來。但是,那樣的陽光下可以看到很純粹的海:靜謐,沉著變幻的藍色仿佛在自由呼吸。我在島上每個高處都能看到它。所以,盡管知道身上的背心印子會愈來愈清淅,我還是選擇在烈日下步行。 一個午後,在鱷魚公園偏僻的冷飲小攤子邊,我問老扳要了張懶人椅,縮在小榕樹底下乘涼。那個老板正在跟她的幾個熟人說著誰誰嫁妝的問題,吱吱喳喳地挺熱鬧。這種街坊鄰裡的談話讓我覺得安全,於是補了一個半小時的午睡,直到被她叫起來:

“別睡了,被太陽曬到了”

因為太陽西移,我躺的地方被曬個正著,而我太累了,竟一點感覺都沒有。那老板把躺椅挪到另一邊,讓我繼續躺著休息。我看她攤上擺著幾只金黃色的水果,潤潤的,很可愛。於是問她那是什麼,是否能吃。於是她向我兜售起來:

“可以吃的。吃過你就知道好不好吃了!叫海菠蘿,你們一定沒有吃過!”

我實在也好奇,就買一個,使勁掰下一塊來吃下去。

過了好一會,老板又問:

“覺得怎麼樣?”

我皺眉搖搖頭。她很自然地說:

“是不太好吃的,我們一般不吃,是拿來擺家裡的,可以擺一兩個月都不會壞掉。”

我有點瞠目結舌,無言地看著這個女人。

“但是,你也應該試試,不試怎知道它是不是合你的口味。”

她一邊幫我包起那個大果實,一邊如是說。

她趴在冰櫃上跟我說:

“那下面海邊其實不好玩的,沒有沙,都是燒焦似的石頭——你還是不要下去了。”

“為什麼沒有沙就能判定它不好玩呢?”

“還不是你們這些來玩的人說的。”

她指著我。

我不禁低頭大笑了起來,一面把那個包得很漂亮的海菠蘿還給她:

“送給你吧,我已經試過了,可以不要它了。” 潿洲島是個火山島,在島的南部有大量的火山海岸地貌——如被灼燒變形的黑紅岩體,古怪的洞穴,經常有海在裡面低徊嗚咽。退走時留下洞底的厚厚的一層珊瑚和海螺。貼身就是危兀的黑色高崖。這和平常媒體宣傳的白色細沙,椰樹,躺椅,裝飾著鮮檸片的冰凍飲料,杯沿邊映著小麥膚色的女人,遠處有幸福的愛人在奔跑嬉戲的海灘完全不一樣。所以,我在沿著那些崚峋的崖邊一直走過去的時候,發現整條海岸只有兩三個人。

當一種審美趨向被欽定了之後,不知道對自然給我們呈現的另一些美,是一種幸運還是一種不幸。 在島的北邊,則是大量的海蝕地貌,也有大片面粉一樣細膩潔白的沙灘和線條古怪的海岸。那裡人相對多。我和在島上認識的一位搞攝影的第一次去到那裡的時候,太陽正在西沉,游人在喧嘩著戲水,也有人在買海產品,很少人注意到太陽正悄悄地沉下去。我回到客棧門口時,裡面嘩地衝出一群人,對我嚷著:

“看夕陽去!看夕陽去!”

“我剛才看見了。差不多到海面了,你們要看就得趕緊。”

於是一群人呼嘯而去。

客棧這裡看不到下沉的太陽,只有滿天紅霞,和慢慢蛻成剪影的豬仔島。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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