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偶遇磧口鎮,色入李家山
磧口,這位布衣荊釵、不施脂粉的美麗女子,我曾經在兩天的時間內,有幸靠近過她,端詳過她,就是種莫大的福氣。
離石開往磧口的班車非常破舊,除了我們,都是當地土著。H姐坐在班車最後一排,運用她嫻熟的社交技巧,很容易就和一位姓李的小伙子攀談起來。誰知看上去老成的他,卻有著青年人的好客與豪爽。當他得知我們想去李家山村時,一拍胸脯慷慨說:“我家就是李家山的,你們晚上可以住在我家,免費!”我們欣喜不已,可是怎麼搭車去呢?他說:“沒有班車。這樣,到磧口你們先吃飯去,我有人來接。等我回家去再開摩托來接你們。”多麼熱心的青年!我們大喜過望,這一下可以早一天圓夢李家山了。
到達磧口,天色完全黑下來,李大哥(雖然應該是李兄弟,但是我們一直叫他李大哥,覺得這樣的稱呼很適合他)和來接他的小伙子會合,就帶著我們找吃飯的地方。我們真心誠意地邀請他們一同吃飯。簡陋的飯桌上,我們聊起了李家山村,把搜集到的一些資料展開給李大哥看,李大哥看到熟悉的景色很開心,說:這個某某某,就在村口,離我家近的很;那個什麼什麼,我最清楚了,小時候天天跑去玩;哎呀,這個誰誰誰,就是誰誰的娃嘛……距離沒有了,我們似乎成了鄰居街坊,一起聊起的不過是短暫離別後的家鄉而已。
李大哥和接他的小伙子開著摩托車走了,順便捎走了M。我們看著他們消失,很放心的回去繼續吃飯。吃完飯很久還不見李大哥蹤影,我們仨取笑說M同志已經進了黑店,回不來了。
十點鐘,黑暗中有摩托聲突然響起,李大哥和那位小伙子又回來了,連同兩輛摩托車。我和H姐同乘一輛,小D乘一輛,還有我們三個碩大的背包。記憶中那晚的星星格外明亮,像散落一地的鑽石,女士們若見了,一定會覺得這些鑽石的鑲功一流。路上漆黑一片,隱約聽到流水的聲音,我知道那是黃河,近在咫尺的黃河,還有泥土青草的香氣,不知名的小蟲唧唧歪歪的叫著,越發顯得這夜的寂靜。若是都市,我們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這感覺真是太好了,多久沒有這樣輕松的心情了。我在黑夜中張開雙臂,大聲歡呼:“李家山,我來了,我來摸摸你。”H姐呵呵笑起來,說我的聲音裡充滿了色眯眯的味道。
大概不到十一點,我們到了一處院落,是山西北部特有的窯洞建築。黑夜中感覺院子挺大,共有三孔窯洞面南而建。由於村裡正在重新鋪架線路,這幾天一直停電,我們真正是“夜闖李家山”,是否可以媲美“林衝夜奔”呢?小D笑我不放過任何機會將自己聯想成英雄豪傑。李大爺李大媽點燭迎客,先倒了熱水讓我們洗臉,然後分了睡覺的地方,李大爺和兒子一間窯洞,M和小D獨占一間窯洞,我和H姐同李大媽住一間。
一進窯洞,在昏暗的燭光中我仍能清楚地看見正對門的牆上掛著一個鏡框,裡面是個醒目的十字架。這讓我很納悶。第二天吃飯聊天的時候,李大爺告訴了我們原委。原來前幾年李大爺添了腰疼的毛病,吃了一陣藥不見好轉,有人介紹他信奉基督教,他說自那以後感覺腰疼的毛病減輕,現在更加好了。我祝賀了他,只是心裡憮然。農民們操勞一輩子,腰腿多多少少都會落下一些毛病,可是有限的金錢是個最致命的殺手,這殺手現在竟然逼得像李大爺這樣淳樸的農民,用心靈的虔誠來抵御身體的病痛,但是,不這樣又能怎樣呢?我們無力改變現狀,我真的寧願他用這種方法來減輕痛苦。
在這黑夜中一旦沒人講話,就可以清晰地聽見黃河水流的聲音,不停歇地潺湲著,仿佛在耳邊流淌。我以為這是最美的音樂。洗去一身塵土,我邀請女士們先生們暗夜中親近親近黃河。女士有些疲倦,於是先生們和我出發了。黑夜中高一腳低一腳地走了十幾分鐘,到達視野開闊的河邊,河對岸就是陝西。兩岸的百姓就這樣祖祖輩輩世世代代地伴著黃河,黃河聲中出生,黃河浪中成長,黃河咆哮中娶妻生子,又在黃河嗚咽中慢慢老去。
我在清冷的河邊給M打電話,讓他也來聽聽黃河的水流聲。在他看來,我已經是掉進米缸的老鼠,興奮到語無倫次了,可是,暗夜中知道身邊的水流聲是黃河發出來的,這本身不就是一件讓人偷笑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