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婺源縣城的時候,雨絲淅瀝地密了起來,坐上到清華的中巴,窗外山色青黛,如煙的雲霧淡淡地飄著,濕漉漉地襯著底下原本黑白分明的村莊愈加的清峻,如白描的水墨畫。路邊有河,水色清亮,淺淺地流。到清華換了小貨車,擠在後座上直不起腰,路卻崎嶇起來,顛得生疼,徑直往山裡走。良久身邊回鄉的青年輕吐一聲:到了。車便停在沱川鄉上。幾家飯店的招牌上有用英文寫的菜單,半天也沒看明白“紅燒荷包鯉魚”是怎麼翻的。背包沿小路去理坑,雨柔順地捋過臉頰,眼裡的田地也影影綽綽,一頭全黑的小羊立在田間,茫然地四顧。走到村口有座拱形的園門,有人守著撕票,10元/人。有個打工回鄉的小伙憤憤地替我不平,這麼貴,我去替你找他要回來。進村便是一震,一條墨綠的小河靜淌。兩邊是連綿的古宅,河岸劃了微曲的弧線,將那些黑青的馬頭牆次第地展開,粉白的牆壁上到處是因久曠而泛出烏青的苔痕,如滴落宣紙化開的墨跡。河上架了兩座青石板橋,有婦人蹲在河邊的石階洗漱。臨河的老屋門口倚著三兩老人,臉彌漫在吐出的煙霧裡。我在細雨的橋邊佇立良久,不願邁步,感覺如同戳穿一幅淡泊寫意的畫卷。問人雲溪別墅在哪裡,說在上頭,手隨意地一擺,我便拐進了村中迷宮般的小巷,狹窄的巷道用青石板鋪成,下了雨,烏黑濕亮,一座座堂皇的老宅緊挨著密扎地鋪陳開去,眼前永遠是斑駁烏青的高牆和頂上輕盈欲飛的檐角。到了雲溪別墅,從普通的後門的進去,一轉身便是面對了滿院的空透,天井的疏落有種頹廢的不恭,如眉宇間淡淡的自在,廳堂上是素樸的擺設,階前的竹椅獨兀在堂上,說不出的落寞。主人在偏房內烤火,幾個游客圍坐在灰燼通紅的爐膛邊,四下裡是散落的花生殼。踩著嘎吱作響的樓梯上到樓上,在房中放下背包,窗外是淡淡的油菜田,疏落有致地纏著一幢幢黑白分明的古宅,如縷的霧浮在遠處黛青色的山間。
在村中的巷道中隨意地走,下著雨,人不多,家家戶戶聚著熱鬧的人群,聽不懂的方言隔著牆熱辣地跳出,間或伴著稀疏的麻將牌的碰撞。有孩童在小巷裡奔走,引燃作響的鞭炮,在細雨裡騰起裊裊的青煙,過年的喜慶,一點點地從老宅的高牆內流到了陰冷濕漉的石板路上。雨下得大了,我在村中的小店裡買了瓶當地特產的婺酒,回到雲溪別墅,到偏房內和幾個各地的游客烤著火吃花生,漫漫地聊著走過的一些地方,看著身邊通紅的炭火,人漸漸放松地有些心不在焉,如夢游一般。
吃晚飯的時候又來了幾個游客,大家湊成一桌熱鬧不已,喝著度數頗高的婺酒,天南海北一通胡侃。本來晚上說是村裡有舞板凳龍的,也是此地的習俗,用長條凳綁上燭燈,人手一只如舞龍燈,我們便很期待,可是雨卻沒有停,終於沒有看到這盛景。
早晨起來雨已停了,雲霧柔柔地飄在鄉間,濕潤得能擰出水來,順著田間的石板路走到鄰近的沱川,村中狹窄的小道上泥濘濕腳,人流熙攘,擠在訪親的鄉民中坐車到清華,是一個頗大的鎮,建築普通,一如平常的小城。向人打聽了出名的彩虹橋的位置,在小巷裡轉了一會兒來到橋邊,在我看來很普通的一座木廊橋,四下的田地也顯得散亂,居然要收不菲的門票,我從遠處草草拍了張照就回到街上,在街邊的一家小飯館吃了一盤炒粉干,一面津津有味地看著過往的人群。
回縣城的路上還經過一個古村落,叫思口,聽說曾在此地拍過電視劇《聊齋》,那村子離公路有段距離,我坐了摩托車一路顛過去。進村前有一座小巧的廊橋,有老人在橋上收門票,
小河繞著村莊,有婦人漱衣其上,風景綽約。去村裡最有名的一座古宅,雕梁畫棟,天井寬敞,家中有老人坐堂前,我看了廳堂四周掛的字對,落款居然都是吳佩孚,馮國章等民國要人,也不知真偽。在村中轉悠,恰逢一戶人家在辦喜事,天井裡熱鬧地開了好幾桌酒席,主人很好客地拿了香煙糖果出來。那家有只大狗,立起來到我肩膀了。村中有人熱心地引我到一戶老宅前,那裡的門欞上刻了一百個壽字,每個壽的寫法都不同,如一幅書法字帖。
回到縣城是黃昏,我一路漫步到了河邊,有座長長的竹橋,當年《閃閃的紅星》就是在此拍的,走到橋上,夕陽將淺淺的河水抹得微紅,遠處墨綠的山下點著幢幢黑白分明的樓宅,空靈悠遠,如墨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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