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軍團

作者: 簡古古

導讀早就聽說六德有個巨大的墳林,可是從來也沒有去過,今年在石鼓轉悠的時候,坐在街邊等老阿媽打草凳,又聽他們說起了他路山的墳林,就想著應該去看看。回去一問,才知道我們有個堂哥哥早就去過了,是個一等現成的導游!另外一個和父輩們要好的鄰居,正好在他路的附近開了些冶煉場,硬要陪我們也去,於是我們一窩十幾個人就去了!出得永北城來,過瓷場朝東行駛30 ...

早就聽說六德有個巨大的墳林,可是從來也沒有去過,今年在石鼓轉悠的時候,坐在街邊等老阿媽打草凳,又聽他們說起了他路山的墳林,就想著應該去看看。回去一問,才知道我們有個堂哥哥早就去過了,是個一等現成的導游!另外一個和父輩們要好的鄰居,正好在他路的附近開了些冶煉場,硬要陪我們也去,於是我們一窩十幾個人就去了!出得永北城來,過瓷場朝東行駛30來裡路,車就上了土路。那些土路,都是非法冶煉的廠礦臨時拉煤碾壓壞了的,就灰蒙蒙的一路朝上,朝上;越走越荒涼,越走越感覺到前面不會有什麼風景或者奇觀,我就有些不抱希望,他們給我說過很多好的奇崛的地方,說的什麼似的,有的到是真好,有的則都不然。好在堂哥哥很會說歷史掌故,老鄰居也講好多好多事情,感覺即使越來越高的山道,越來越大的荒涼也沒什麼,就這麼一路也很好玩。說著搖晃著再走,土路就朝左邊是一山溝的梯田,右邊是些形狀奇怪的石頭山的地方延伸,那時候是冬天,田地裡什麼也沒有,就那麼灰黃地荒蕪著!然後堂哥哥就說雙河村到了,有一些老掉牙的老梨樹,還有一些破爛的低矮的房屋,毫不起眼的和山和土路一樣靜靜的,我們的車開過去,狗兒就開始來攆咬了。然後土路似乎到了頭,我們什麼也沒有看見,路下面還是那些梯田,上面是一所沒有圍牆沒人看護的瓦屋,再上就是山勢朝上的長著些毫不起眼的麗江雲杉的山頭。我問堂哥哥說什麼也沒有呀,他也不說有沒有,就說你們跟我走,走就知道了,一邊帶路,一面講上次當地的朋友帶領他來的經過,還說此山就叫宗支山!真的再走!一進了那毫不起眼的松林,他路墳林就壯觀地出現在那裡了。卻沒想到他會是那麼壯觀,仿佛就是埋伏在雙河、玉水和營山山後的千軍萬馬,隨時准備隨著一聲令下,噴湧而出,隱藏得那麼安全,氣勢卻絕不容你忽視。我們十幾個人走進去,仿佛淹沒在石頭碑帽的海裡。只有隱約的人頭在動。在墳林中間有條人踩出來的小道,朝旁邊走過去,墳林裡那些青石壘刻的墓碑一長排一長排的繞過去繞過來。原來宗支山的樹不多,是因為墓碑太多,樹木根本沒有插足的地方了。可以看見那些青石墓碑,布列嚴密,錯落有致。最多的一排墓碑,有十三個碑帽之多;還有一些墓碑是雙碑合葬,也有三碑四碑,更有一家人合葬,看見大的父母的合墳,稍微後退是兒女的再後是孫子的,有的似乎是佣人的;更有的是很小的,仿佛是夭折了的孩子,也慎重地為其立了石碑。因為年成久遠,有的松樹就近挨著墳墓長起來,有的緊抵住石碑正面,有的從墳肚子裡長出來,幾乎到了兩人合抱的粗細了。青石上也長滿了碩大的青苔,干了一層又一層的仿佛一些巨大的花卉開放在作為墓碑的青石上。宗支山呈拇指和食指屈伸狀朝下延伸,我們繼續上走,那時候已經找到清朝除了同治以外的所有朝代所立的石碑。碑心裡的石頭,有一些是已經人為的被敲打碎,堂哥哥說那是因為文革的時候,有人根據碑文上的描述來找尋地主富農的後代,有的後人不堪折磨,忍痛敲碎自家祖上的石碑以逃避禍患!那些石碑,上面所刻的麒麟仙鶴或者松樹;那些碑帽,上面顯眼的“佳境”、“幽靜”、“流芳”等等語彙;特別是那些碑文,一色都用漢字,其用語之嚴謹,詞句之規範,決不亞於許多碑帖上的文字。再加上那些班駁的青苔,青白的奇形怪狀的鋪在青石上……最讓人想不到的是,從墓碑上面姓氏所列的名字來看,很多人都不是漢族而是彝族!在拇指所在的一個地方,似乎是彙集了整個墳林的精華,在一塊近環形的凹地上,四周林立的依然是墳林的碑帽,但是無論你從哪個方向看,都可以看見所有墓碑的正面,似乎就是個八卦的布列,那時候我們和堂哥哥他們走失散了,對講機一直在催促我們過去,沉寂的墳林仿佛一支建制嚴格、氣勢宏偉的軍隊,正在整裝待發。我們急忙往下,回到開始進墳林的地方和隊伍會合,山梁上正在起風,我們從彎道裡出來迎面就是黃灰沙鋪天蓋地的來了,躲過了再朝回望,宗支山還在不起眼地伏著;沉默的軍團正埋藏在裡面,養精蓄銳,整裝待發,仿佛還有喑啞的馬嘶,正在低低的從遠處傳來……六德營山、雙河、玉水三個村,總人口二萬,村中世代所居均為他路人(彝族支系),其先祖除了給後人遺留下那片輝煌無比的墳林以外,只在村邊的石頭古城牆上寫下了兩行氣勢非凡,俊逸灑脫的字:誰能超世界,共坐白雲中! 麗江,並不是一個單純詩意或者小資的地方,一些掌故和風景不足為外人道,那是桃花園裡爺爺的叮囑,有些叮囑漸漸被遺忘了,只有墳林依然在, 沒有人告訴我們他們來自何方,先人的軍團在他路的墳林;沉默著,守望故土!



(古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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