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行川西之石渠一日游

作者: 江南過來人

導讀九月二十六日六點半,天還黑著,背著包走出旅館,黑暗中傳來陣陣狗吠聲,還好車站就在對面,猛衝幾步就進了車站。好幾部車馬達轟鳴著,分別開往康定、白玉和石渠,我趕緊上車,只剩下最後面兩排有空位子了。坐到了倒數第二排,靠窗的是一個戴眼鏡的紅衣喇嘛。晨風從開著的車窗吹進來,我不由得打了幾個噴嚏,喇嘛立即關切地把窗合上,真是好人。後來在路上為 ...

九月二十六日六點半,天還黑著,背著包走出旅館,黑暗中傳來陣陣狗吠聲,還好車站就在對面,猛衝幾步就進了車站。好幾部車馬達轟鳴著,分別開往康定、白玉和石渠,我趕緊上車,只剩下最後面兩排有空位子了。坐到了倒數第二排,靠窗的是一個戴眼鏡的紅衣喇嘛。晨風從開著的車窗吹進來,我不由得打了幾個噴嚏,喇嘛立即關切地把窗合上,真是好人。後來在路上為了方便我拍照,他又把靠窗的位置換給我,於是,一路上我每拍一張照片,就與他一起對著液晶屏分享,我說拍的好,他就點頭,我說沒拍好,他就搖頭,僧俗雙方的意見竟如此統一,呵呵。最後,又上來兩個尼姑,有個尼姑還背著一個流鼻涕的小孩子,我連忙抓了一大把巧克力和糖果給那小孩子。環顧前後左右,都是紅衣的喇嘛和尼姑,我被他們“包圍”了。

出發了,向石渠這個四川最偏遠,面積最大,海拔最高的縣城出發了。川西高寒草原沐浴在金色朝陽中,白色或是黑色的帳篷上升起淡藍色的炊煙,犛牛、羊群、馬兒,都低著頭忙著吃閃著露珠的青草,黑色的長毛藏狗安靜地趴著打盹,但一旦有異狀,這些方頭大臉的藏狗立即躍起,目露凶光,狂吠不已。草原上的藏民穿得很厚實,藏女多愛著紅裝,在藍天綠草裡格外顯眼,當汽車從她們身邊駛過,有時她們會遠遠向汽車揮手致意。許多藏女的臉上圍掩得只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清澈的雙眸比夜裡的流星還要明亮!

十點到達瑪尼干戈,這裡是川藏公路和川青公路的交彙處,日漸繁華。來之前曾看到一篇文章,把瑪尼干戈描繪得如同十九世紀的美國西部小鎮般,可當我站在三岔口滿心期待地四下張望,一個牛仔都沒見著。車子沿著川青公路開向西北,我也暫時告別相伴了好幾天的川藏公路。過了瑪尼干戈,雀兒山剛勁雄偉的雪山就出現在車子的左邊,山腳下臥著不知名的海子,兩邊山坡的草叢紅艷艷的,青白色的小溪在草原上彎曲逶迤,極盡柔美,也許這裡就是傳說中的香巴拉吧!

車子緩慢地在大山裡盤旋而上,越過海子山埡口時,有藏民向車外拋撒風馬,我也默誦著“奄嘛呢叭咪哞”六字真言,感謝觀音菩薩保佑我的川西行平安順利。到了竹慶鄉,我的喇嘛旅伴久麥赤乃要下車了,他是竹慶佛學院的學生,我替他拍了兩張照片,不知他現在是否收到了我寄去的照片?車子又開動了,久麥赤乃和那兩個背小孩子的尼姑站在路邊一直向我揮手,心中湧過一股暖流,也祝這些生活在雪域高原的人們扎西德勒。

下午三點,終於到達石渠了,背著一大一小兩個包走在海拔4200米的世界第一高城,暗自慶幸還好沒什麼高原反應。車站外的街道約有兩百米長,這也是石渠最長的一條街道了。街道兩旁沒什麼商店,石渠賓館和扎溪卡賓館都在這條街上。到扎溪卡賓館問住宿,說是有個會議把房間全包下了,我聽了面露失望之色。那藏族大姐見了,又想了下,說還有一間雙人房,四十元的,是給參加會議的一個駕駛員預留的,但他說過不一定會來住,可以讓我住,如果他來了,就和他一起住。而且,藏族大姐還告訴我,她們賓館可以免費打長途電話,連國際都是免費的喔,哈,這倒趕上五星級賓館的待遇了啊,就住這兒了。但這國際長途免費的扎溪卡賓館,其他的條件實在一般,樓上樓下,居然沒有一個水龍頭,我問服務員大姐哪裡可以洗手,她很快給我拿來一個沾著泥巴的塑料臉盆和一瓶熱水,“洗吧,洗完了直接往樓下倒就行了。”

用自己的水杯倒了水草草洗個手,臉是沒法洗了,因為總覺得那臉盆用途很可疑。頂著下午四點高原強烈的陽光出門閑逛,幾步路就走到了石渠縣城中心的十字街頭。站在街心向四個街口張望,四條街道都很短,盡頭就是草原了。街上商店不多,行人稀少,這個川西北最偏遠的小城其實就是川青公路在茫茫扎溪卡大草原的一個小小的驛站。

七十年前,在張國燾錯誤路線指揮下的紅四方面軍被迫退卻到了甘孜。張國燾看著軍用地圖上從甘孜到青海玉樹之間的一條細線,就計劃帶領紅四方面軍沿著這條細線繼續向西退卻。但當他派出探路的偵察員回來報告說,這條細線只是在川西大草原上的一條小路,而且許多地方根本就沒有路,也沒有人煙,即使是當時比較富足的喇嘛要走這條路,也要馱足糧食,邊走甚至還得邊采野果野菜補充,騎馬走上整整四十八天才能到達玉樹。張國燾這才作罷,否則許多歷史也許會因此而改寫。在那時,石渠、得榮、雅江這些川西的所謂縣城,只是游牧的藏民們在特定節日的聚集地,幾乎沒有建築物,一間小石屋或是兩間草棚就是縣政府了,當時的國民黨縣長居然困苦到要靠編草鞋賣來謀生。光陰荏苒七十載,換了人間,如今石渠、瑪尼干戈等座座新城已成為串起青海和四川之間漫漫長路上的一個個驛站了。

街心處一家小川菜館外停著兩輛花花綠綠的越野車,過去一打聽,他們正是要去看瑪尼堆牆的,但他們的車擠得滿滿當當了,連他們請的當地導游都只能踩著車後面的橫杠上這麼掛著。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勸導游戴個摩托車頭盔,不然車子一跑起來,高原的秋風可是會“割人”的。導游問我住在哪裡,說晚上回來後再來賓館找我,車子緩緩開動了,揮手告別掛在車後的導游,但願他一路“掛”好。

返回賓館向兩位大姐了解如何去瑪尼堆牆,她們說出來的包車價格差點沒把我嚇倒,要七百五十元呢,從廈門飛到成都也才這個錢啊。雖說可以找人合包,但我剛走遍了石渠似乎再沒見到其他驢子了,她們也直替我惋惜,“昨天就剛好有兩個女孩子住這裡。”郁悶地上街亂轉,看看能不能碰上頭驢子,結果還真在石渠賓館外一輛青海牌照的小面的上看到一個驢MM,可她卻是馬上就要坐這輛面的回甘孜的。既然找不到人合包,瑪尼堆牆我也就不去了,那我干脆也坐這面的返回甘孜得了。駕駛員很年輕,看起來就十八九歲吧,很直截了當地說一百塊,只比班車貴六元錢。

急匆匆地跑回扎溪卡賓館,收拾好剛打開的背包,又跑下樓找服務員退房錢,我忘了這是在海拔四千二百米的高原,這麼跑上跑下的,還真有些高原反應。當我大口大口喘著氣跟服務員大姐說明情況,她們很爽快地退還了我四十元的房錢。出了賓館,慢慢走到車旁,車上除了駕駛員和驢MM,又多了兩個小年輕,都是駕駛員的小兄弟,要一起去甘孜玩。

五點半,我離開石渠踏上返程。驢MM是天津人,在成都讀書,今天剛去過色須寺,今晚特地包車趕回甘孜,明天要去色達,以前曾包過這車,與駕駛員很熟了。駕駛員和他的小兄弟都是石渠的藏人,但其中只有一人長得較像藏族,名叫扎西,長頭發黑面龐高鼻梁深眼窩,普通話不太好,而其他兩人從長相到裝束則更像漢人,與大城市裡的年輕人幾乎沒啥兩樣。一個戴著單耳環,名叫尼美,另一個就是駕駛員,他說他有漢名,姓王,他爆炸頭的發型,再搭配著墨鏡、露指皮手套,很酷的樣子。車子的頂部貼著小貝、謝庭鋒和美女艷照,他們的愛好也與內地年輕人完全一致嘛。

經過一個小村莊,他們停車下去拿回五瓶礦泉水和兩瓶啤酒,一包煙和一把約一尺來長寒光閃閃的藏刀,他們帶這想干什麼啊?尼美告訴我說甘孜的年輕人脾氣不太好,喜歡跟外地人打架,所以他們帶把藏刀防身。我也下車想拍攝路過的藏女,先叫小王去問下能否拍照,他大咧咧地說當然可以,只是那些藏女看到我的相機就一個個低頭害羞地笑著逃開了。

重新出發,換扎西開車。路邊竄出一條狗,橫過馬路,扎西為了避讓它差點把車開到溝裡。在我們大家的一片噓笑聲中,他只好把方向盤讓出給尼美。尼美也只開了一段上山路,到了下山,小王笑他車技不好,不讓他開了,又換了自己開。我問他們是否有駕照,結果他們三個都說沒有,天哪,我得多念幾遍奄嘛呢叭咪哞啊。經過山頂埡口時,我問他們為什麼都不喊“赫拉索”,他們說天黑了就不能再喊了,因為天黑了山神在睡覺,不能把他老人家吵醒了,那會後果很嚴重。

天完全黑了,車子在漆黑的山路上狂奔。在山路上,車燈照到了一只野兔,兔子驚惶失措,只顧順著光柱往前跑。小王把車子稍稍減速,尼美一把拉開車門,跳下車猛追,看著兔子在前尼美在後賽跑的情形,大家笑得都喘不過氣來了。最後在一個轉彎處,兔子沿著光柱縱身一躍,跳下山坡才擺脫被追的命運。

川西高原的美麗星空下,我們又唱又笑地行進著。尼美曾經在一個半專業的演唱團體裡干過,唱起藏歌來果然是原汁原味,悅耳動聽。他們下戰書讓我和天津MM跟他們拉歌,他們三人一首接一首地唱著,既有藏語民歌,又有流行的藏味通俗歌曲,我和天津驢MM完全處於下風,我的閩南語歌曲卻老是記不住歌詞,而天津驢MM更是五音不全。最後我只好取出我的攻略,讓天津MM以最標准的普通話(不是天津話)為他們,為在路上的我們大家,朗誦六世達賴倉央加措的那首詩:

那一天

我閉目在經殿的香霧中

驀然聽見你誦經的真言

那一月

我轉動所有的轉經筒

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長頭匍匐在山路

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

我轉山轉水轉佛塔呀

不為修來世只為了在途中與你相遇

聽完她的朗誦,大家一時竟都無語,車廂內流淌著容中爾甲的蒼涼歌聲。一代高僧大德尚且如此,我一介凡夫俗子也許更是永遠都無法參透情與愛了,“高原紅,夢裡的高原紅”,就讓我的夢與我的淚隨著歌聲一起飛散在這高原的星空中吧。。。。。。

夜裡十點到達瑪尼干戈,就此結束了我的石渠一日游。一天之內從甘孜到石渠跑了個來回,只在石渠呆了兩個半小時,估計這在驢壇裡也算創下了一個令偶臉紅的尷尬紀錄吧。計劃中的世界最長的石渠瑪尼堆牆離我只有幾十公裡了,卻也只好放棄了,心中有些遺憾。但能在滿天繁星下與倉央加措跨越時空共同參悟情與愛,是我此次川西行的一大收獲!而且,能在色彩斑斕、遼闊壯美的川西高原恣情馳騁,能認識靦腆善良的喇嘛和快樂歌唱的藏族小青年,能體味秋天高寒草原的蓬勃生機,看到了金雕、渡鴉、達烏裡寒鴉、領鵂留、普通狂、大嘴烏鴉、小嘴烏鴉和紅嘴山鴉等鳥兒在雪山草地間翱翔,前三種都還是個人的新鳥種呢,還第一次看到胖乎乎搖擺著肥屁股的旱獺(我剛開始把它誤為胖貓了,心裡還直納悶這地方怎麼會有貓呢),以及第一次看到圓滾滾肥嘟嘟的草原鼠兔。所有的這一切,都讓我覺得累並快樂著,今天這一趟石渠一日游很值得,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石渠的這一天!

zmuer@***

二00六年十一月十八日



(這裡有雄鷹展翅飛過)



(雪山草地,美麗的香巴拉)



(美麗的香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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