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我的宋詞裡輕舞飛揚

作者: 夢想千山我獨行

導讀楊柳青青江水平的時候,我正在北方某座城池的一個鐵匠鋪子裡澆鑄著龍泉。玉壺沸騰著東坡的像牙鐵板,爐膛裡的火映紅我的臉。漢唐的酒旗在風裡翻卷。桃花盛開在王城公園。 那時候北方的春天還停留在洛浦岸邊,一湧一湧的想涉過洛浦江,周遭的不周山、漫過嵩山的禪院。我的酒杯裡映射著酒肆斑駁的落日,池塘裡的荷蕾舉起紅色火把,照著少年的蕭郎去雲游四方。我 ...

楊柳青青江水平的時候,我正在北方某座城池的一個鐵匠鋪子裡澆鑄著龍泉。玉壺沸騰著東坡的像牙鐵板,爐膛裡的火映紅我的臉。漢唐的酒旗在風裡翻卷。桃花盛開在王城公園。

那時候北方的春天還停留在洛浦岸邊,一湧一湧的想涉過洛浦江,周遭的不周山、漫過嵩山的禪院。我的酒杯裡映射著酒肆斑駁的落日,池塘裡的荷蕾舉起紅色火把,照著少年的蕭郎去雲游四方。我抬頭聽風,花朵在遠方叫嚷。這些無端的讓我想到秦淮河漫天的瓊花,粉瑞的顏色翹在枝頭,如馥郁的酒漫過我的唇,滑入胃腸,有淡淡的溫暖飛揚。

唐宋的氣息一場又一場的沁淫這座城池,像幾百年前漫過樓蘭的風沙。街上的女子依在西園繡花的危樓,提針捻線,屏上是猩紅的鴛鴦和燃放的梅花。我還是在想念秦淮河我那片蔥郁的瓊花,想念那柳色的瑩瑞,桃花的嫣紅,空山的鶴唳,靜夜的鐘聲,想念隱藏在花下暗香浮動的幽月和黃昏刬襪步香階的金鏤鞋。在洛浦這有著旋乾轉坤,沐日浴月的地方,一杯水酒裡有萬裡河山的遙遠,我的心中有著一個錦繡的江湖,湖面上有著淺醉的霓裳。

不為離別傷感,只為相聚歡暢。我要馬不停蹄地趕上這個春天,趕上賣花擔上,買得的這一枝春欲放。

萬斛源泉,千尋飛瀑。白鶴乘虛,長亭短亭。

當皎潔的月光,白白的穿透瓜州咿咿呀呀櫓聲的時候,我已斜依在司馬家的臨春樓。從窗口看出去,可以看到遠山的眉黛,也可以聞到風中的花香。黃昏的時候,青山在紅霞裡,碧天在青山外,我端坐在窗口,把玩著那枚血色的玉佩。玉佩是玉傾城店鋪的姚掌櫃,那個青衣長袍、儒雅風流的男子送我的。玉佩據說是古時一個情痴的女子臨終送給情人的,溫潤瑰麗,血色粲然;彈之錚錚,余音玲瓏。帶著一股邪氣、靈氣。玉傾城就像我手中的劍嘯,所到之處風生水起,北京城、洛陽城、開封府、南京、鎮江、蘇州、杭州一路盛名鵲起。窗外玉傾城的店鋪已經亮起溫馨的燈火,依稀中泛起那個青衣男子溫和的笑容。但我還是在等,等著夜色漸漸降臨,等著星星漸漸升起。

鐵甕城高,蒜山渡闊,干雲十二層樓。開尊待月,掩箔披風,依然燈火揚州……

我的劍在夜色最深處飛舞,秦淮河上桃花一樣明艷的湖水,十裡長堤燈火綿延,槳聲隨著歌聲次第展開,緑意洶湧而來,你的影子在月色下隱現。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裡,尋郎去處,又被鶯呼起。

誰的聲音穿越霧靄,搖動綠影婆娑?半簾殘月,一壟花痕,長劍錚破了唐風,玉蕭吹散了宋韻,舞時翩翩飛鴻,靜時姣姣處子。一把古箏彈落了風塵,撥動了水聲,在酒和劍的纏綿中,在笛與箏的蕩漾裡,是不盡的高山流水。花有前世今生,君有紅塵淨土,入蕭郎眼眸之前,為雪?為冰?為露?而今天萬般化身只作幻影。蕭郎的眼裡,有蝶飛起,世界頓如醍醐灌頂。

你在我的劍上舞蹈,那時你年紀輕輕。

你的長發流瀉下來,一如你的眼眸,明淨,宛如流鶯。牆裡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這是金陵城的烏衣巷,你的眼神映著泉水的清澈。鏤花的亭台樓閣將你深鎖,公瑾的旃艐彌江而過。春雨不下,三月的煙花不開,你就那麼遙望,秦淮河的水,彙聚成江南的一抹碎影。江南才俊無數,是誰讓你春閨半閉欲開,幾多垂簾。前世今生,嗒嗒的馬蹄不斷。

風吹佩蘭,一劍飄香。當青梅如豆,羅裙映階綠的時候,你可曾知否,有人打馬從你的軒窗而下。一襲白衣,一柄長劍,環佩叮咚。

秦淮的瓊花很艷,我下山之前心裡就有半池的柳色彌漫。斜眯醉眼,望著煙花三月喝不完的酒在杯裡晃動,搖搖的像秦淮河裡的水,一不小心就想湧出那河壩,泛濫的像乾隆老子的簫鼓畫船。梨花似雪草如煙,春在秦淮兩岸邊,一帶妝樓臨水蓋,家家粉影照嬋娟。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才子,一路連科、青雲直上,淡淡的微笑淺淺的隱沒在江南貢院喧天的鑼鼓之後。身著狀元袍,頭插大紅花的新科狀元,邁著官步,騎馬行過九門。幾度功名,幾番成敗,渾似鷗飛。

不讀書,江湖狀元;不思凡,風流神仙。我站在時光的岸上安靜的眺望,眼中只是江上浩瀚的霧靄,那是時光遺留的一層素墨渲染的薄涼。秦淮河的半城春色映著揚州的兩分明月,蕭郎的兩泓波光映著西廂的瓊花,手中的玉佩帶著溫暖的體溫,當月色和瓊花都在霧靄中沉浮時,風吹著欄外的蕭郎,花睡了一地。

一個詞便是一個江湖,一個回眸就是一個過場。前面是碧水的幻影,後面是塵世的迷茫。夫子廟旁,是一池凝聚的時光,一抹淡挫的憂傷。一葉瓊花在春風中綠了又黃,我的劍上,早已青苔如霜。玉佩上那個女子的容顏依稀。我想念我的那個女子,想念三百八十五年在建業城裡依在謝安旁邊從容下棋的女子;想念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的那個玉顏,是秦淮河上鶯歌燕舞的董小宛、柳如是、卞玉京、李香君?是胭脂井裡那個嬌羞的張麗華?是二十四橋明月下那個吹簫的玉人?還是渡口那個顧盼多姿的桃葉?可憐楚天千裡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嫌愁供恨,玉簪螺髻。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

我的那個女子,她就是我的江湖。

她竊藥、她蠻腰、她捧心、她微步。

她是兩個字的小令,明快、婉轉、悠揚。

她有青山的明媚,有綠水的柔波,還有魏晉謝家的風骨。

我的女子,她挽秀成髻,彩雲斜插成花,一縷青絲盈繞指間,是繞不完的柔情,訴不完的思念,是笑將紅袖遮銀燭,不放才郎夜讀書,不辭為君撫一曲的瑤琴;她唇上有采蓮女子輕快的歌謠,有秦淮漿聲燈影裡的旖旎溫潤,有煙雨樓台的隱約迷濛,有檀板清歌的婉轉清麗,有折葉為舟,織荷為裙的古韻流轉……

白雲在天邊悠悠而過,藍天一空如碧,蝶在花間飛舞,花香襲衣。落日摟頭,斷鴻聲裡,一彎娥眉,在碧波瀲灩中流轉,一襲水袖,在風來塵往裡飄舞。我掬一闋宋詞,盈一縷幽香,在柳陰直,煙裡絲絲弄碧的津渡,看那一搦白衣婆娑,在小樓吹徹玉生寒的春風裡,遺世獨立於周敦頤的荷塘,在我唐宋的江湖裡,輕舞飛揚……

美玉兮流光,佳人兮天一方。

三千弱水,我只飲一瓢。所謂前世今生,三生石上篆跡了了。人生百年滄海一栗,獨留兩袖清風。有時,世界似乎只剩下一扇窗。有人望出去,是山河故鄉,婆娑眾生;有人望出去,是琉璃世界,淨土氣像。我的那個女子,她是那飄落在水面的瓊花,是淨土裡一瓣蓮露,尋著空氣中那一尾的暗香,撐一竿碧色,踏一葉扁舟,在一朵又一朵荷花的盛開中涉水而來,在人間花影中,與我盈盈相握。

我深知,她千古回眸一笑時的溫柔,便是你我傾情千年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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