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帝國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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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司機是一個長得酷似甘地的爺爺,干瘦的身材,黝黑的臉膛上滿是皺紋。其實,我並不能從司機的臉上找到他年齡的答案,因為我實在搞不清這臉上的皺紋到底是歲月的痕跡,還是因生存條件的惡劣使人顯得格外蒼老。
司機並不多話,專著的盯著前方,在坑窪的道路上避讓隨時可能要過馬路的神牛,還有畫滿各色圖案的大卡車。小鄭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和司機時不時搭兩句話,但回答小鄭最多的還是司機的手勢。他喜歡舉起左手,左右翻動手掌,然後從嘴裡嘣一兩個我聽不懂的英文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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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往西格裡的路僅有三十多公裡,但我卻覺得用了很長時間。道路雖不坎坷,但汽車揚起的灰塵和大卡車的烏拉烏拉的超大聲音的喇叭讓人心情煩躁。
去西格裡的游人並不多,從旅行手冊上對它簡略的帶過和鮮有的游記中就可以看出,這座小城並不像阿格拉那樣被重視。也許是阿格拉泰姬陵的光彩太過奪目,西格裡這座曾經和阿格拉同時期的都城的風采完全被掩蓋,頗有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無奈。然而,就像阿格拉習慣於泰姬陵的光芒一樣,西格裡也習慣於在泰姬陵光芒的背後從容而安靜的按照自己的方式存在。
確切的說,西格裡是一座廢都。莫臥兒王朝最偉大的君主阿克巴大帝按照他的構思,融合多種建築特色,精心造就了它。然而,阿克巴大帝為何要在西格裡大興土木,頗費周章的建一座王城,但僅僅使用十幾年後便又搬回了阿格拉。關於這方面的傳說流傳很多版本,有為了繁衍子嗣之說,有皇城只是別宮之說,有因為西格裡缺水之說,等等。不過,在我看來,遷都或是留下,西格裡都是給阿克巴大帝為他的後代留下的沉甸甸的歷史與無上的榮耀。
西格裡的規模並不是很大。城門已經破敗,城牆已成殘垣,有的建築已經坍塌成瓦礫,但是仍然可以想像出當年阿克巴大帝以次為都時的宏大規模。現在的皇宮建築顯然被修整過,看上去簡簡單單的一座樓閣,仔細看來,卻滿是繁復的雕花。很可惜,我們不懂建築,對於藝術,也只是個外行,我們這些外行人面對這些建築的精細與精美,也就是看個熱鬧而已,在華麗的雕花石柱旁,擺個撲斯,照個忸怩作態的照片。
紅色砂岩皇宮十分的清秀。既然已成廢都,那我們看到的也就只有這些空空如也的亭台樓閣。沒有奢華的裝飾,也沒有珠光寶氣的陳設,這也就完全不符合我對一個皇宮的粗淺認識。以我看來,皇宮就應該處處金碧輝煌。在阿克把大帝執政的時期,莫臥兒王朝的國力最為強盛。他的後宮也是美女如雲。在這裡,應該能夠依稀的看見後宮鶯鶯燕燕們的衣影婆娑,環佩叮當,也可以隱約聽見從陰涼的樓閣裡傳出的琴瑟之音,歡聲笑語或是低啜的哭泣。但是,隨著帝都的遷移,所有的記憶都淹沒在這廢都的空曠的樓閣中。也只有留下的磚瓦和庭院裡參天的大樹才能體會那輝煌過後的寂寞與惆悵。
3其實,能夠撥開泰姬陵與阿格拉堡的陰影,來到這座古城,並不是因為那座充滿悵然氣息的皇宮對我的吸引,而是達加清真寺高大得令人窒息的門樓。
此時站在數級台階下,想用我那可憐的小廣角鏡頭將大門全部收進來,卻實在不容易。但我發現眼前的這座清真寺與在德裡的賈瑪清真寺沒有太大的區別。回廊圍繞四方的廣場,新月的屋頂和嵌滿經文的牆壁,還有燙腳的石頭地板,只是在規模上稍有不同。不過,我想全印度的清真寺大概都會是這個樣子,沒有偶像的崇拜,在信仰的形式上也就相對樸素而簡單了。然而達加清真寺似乎比德裡的賈瑪清真寺更加隨意,並且更有生活氣息。雖然是聖地,但在清真寺的回廊裡仍然聚集著小販,向旅游者兜售各色物品。
惦著腳尖,來到寺院中央沙林·契斯提的墓室,傳說正是這位先知指點了阿克巴大帝在西格裡建都。我對這個傳說卻不以為然,既然是先知,那就可以預見到西格裡會成為廢都,何必讓阿克巴勞民傷財的在此營造那麼美麗的宮殿,難道只為後人的憑吊。不過,先知沙林的墓室卻華麗異常。陽光透過純白大理石上的鏤空花格,將陰影與光芒雕刻在白色地面上,那迷幻般的圖案讓人感到此處真的是天堂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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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加清真寺的“勝利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