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在華夏大地上,還是在世界各個角落,有這麼一群人,為“中國”而痴迷,且痛並快樂著。尤其是那些生活在中國的“中國迷”們,已經成為奏響我們整個社會和諧之音的、不可或缺的重要音符。——中國是我的故鄉拉嫡娜是我在保加利亞索非亞大學任教時的眾多學生之一,她是一個“中國迷”。拉嫡娜外貌平常,不愛打扮,也不善於表現自己,所以我教了她一年多都沒太注意過她,只是覺得她學習比其他學生努力一點而已。真正引起我的注意是她從中國留學回來的時候。2002年秋開始,她受保加利亞教育部派遣以兩國政府互換留學生的身份在北京語言大學進修漢語。不幸的是,“非典”使她學期未滿就被迫提前離開了中國。當時外國媒體對中國“非典”的報道有些誇大其辭,搞得人們把中國和從中國來的人視為“洪水猛獸”。拉嫡娜如實向朋友們介紹中國的情況,告訴他們中國不像傳說的那麼可怕,中國政府采取了有力措施應對非典。回到保加利亞後,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要回去,我覺得我上一輩子是中國人,那裡才是我的故鄉。”她告訴我,她在中國游覽了很多地方,也去過中國農村。每到一處,她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絲毫沒有感覺自己是個“老外”。當其他“老外”評論中國怎麼樣怎麼樣時,她常常忘了自己也是“老外”,教訓人家:“你們這些老外,應該深入地去了解了解中國,再來評頭論足。”按照中國學校的規定,因非典而離校的留學生順延進修時間,離校學生應於2003年8月份返校補課。拉嫡娜想重返北京,但往返機票卻成了問題。保加利亞政府不為公派赴國外留學的學生提供機票。2002年秋天她去北京的機票錢是父母從銀行貸的款,尚未還清;家裡還有一個即將高中畢業的弟弟等著用錢。對收入不高的父母來講,再次為她貸款買機票負擔的確太重了。父母深感內疚,也非常痛苦。拉嫡娜思來想去,最終放棄了,為此她哭了整整三天。從那時起,我深深地被這個熱愛中國、熱愛漢語的姑娘感動了。此後我們的交往頻繁起來。她是一個熱情、豪爽也很健談的姑娘,興趣十分廣泛。她告訴我,在中國留學的八個月時間裡,除進修漢語外,她學習武術,嘗試氣功,還跟北京語言大學的一位老師學習京劇。京劇老師為她“開小灶”,單獨為她制作京劇清唱錄音帶。現在她想念中國,想念北京的老師和朋友時,就把錄音帶拿出來靜靜地聽,跟著悠悠地唱。她不顧“依依呀呀”的聲音招來家人奇怪的眼神,沉醉其間,在優美的韻律和美好的回憶中,任淚水悄悄地滑落……——迷上了中國電影,尤其是“老謀子”她對中國電影非常感興趣,尤其是張藝謀的電影。她在中國買了不少電影光盤。張藝謀導演的電影,她全部都有。以前我和大多數中國人一樣,總認為外國人看中國電影是獵奇,不過想知道“小腳”、“妻妾成群”之類的東西而已。直到跟拉嫡娜聊起中國電影,我才發現我是錯誤的。她評論起中國電影來不僅說得頭頭是道,而且頗有獨特的見解。有一次,我和學生們一起看電影《英雄》。看完了,學生們都圍著我問:“老師,您喜歡嗎?”我笑笑:“說實話,不喜歡。”大家都很吃驚,問我為什麼。我說:“電影講述的故事偏離歷史太遠,虛構和杜撰太多了。”拉嫡娜接過話頭,說:“老師,我知道很多中國人不喜歡《英雄》,可能想法跟您是一樣的。但是,電影是藝術,不是歷史;歷史在博物館裡。”我一時語塞。細想想,她對電影的理解是不無道理的。我們中國人對過於強調電影宣傳、教育功能的做法習以為常了,反而忘了電影的藝術本質。
她不僅自己喜歡看中國電影,還努力地向周圍的保加利亞人介紹和宣傳。2004年起,在她的倡議下,索非亞大學漢語專業的學生自發地組織了“中國電影日”活動:每周五下午定期放映一、兩部中國電影。電影光盤由拉嫡娜提供,場地也由她聯系。“中國電影日”搞得紅紅火火,還吸引了不少韓國語專業和日語專業的學生前來觀看。她還嘗試把中國電影翻譯成保文,介紹給保加利亞觀眾。2003年5月保加利亞文化部和中國駐保使館聯合舉辦“中國文化月”活動,她主動請纓,把電影《洗澡》直接從漢語翻譯成保加利亞文。她說,在保加利亞有一些中國電影,但翻譯者根本不懂中文,只能從英文或俄語翻譯,中國文化內涵經過語言的多次翻譯往往已經失去了原來的魅力。甚至還有一些不負責任的翻譯者常常根據自己對劇情的理解杜撰台詞,翻譯出來的話跟漢語原文是驢唇不對馬嘴。她舉了一個例子,在《十面埋伏》裡,男主人公問:“你跟我走嗎?”翻譯者卻翻譯成“你愛我嗎?”“中國人是含蓄的,尤其是古代的中國人。‘愛’這個詞是不會輕易從他們嘴裡說出來的。”她批評說,“這樣的翻譯歪曲中國文化,誤導外國觀眾。他們會誤以為古代中國人的行為觀念跟現代西方人一樣呢!”她希望自己有毅力、有能力把翻譯中國電影這件事情繼續下去,做得更出色。——學漢語的路很長拉嫡娜告訴我,她的“中國情結”從孩童時代就萌發了。她六、七歲時對東方故事非常痴迷。她還記得當時閱讀一個大概名為“小鈴鐺”的中國民間故事,感受主人公的喜怒哀樂,完全沉醉於故事中,常常獨自坐在地上出神或者哭泣。父母開始擔心,把她的故事書都藏了起來。說起這些,拉嫡娜笑著說,我現在也奇怪,為什麼從小那麼迷戀東方文化,估計我前生真的是個中國人。進入索非亞大學以後,她的第一專業是外交專業,漢語是第二專業。漢語對保加利亞人來說很難,所以保加利亞人喜歡把某一件困難的事情比喻成“難得像漢語一樣”。以漢語為第一專業的學生當“逃兵”的現像比較普遍,一個年級的學生到畢業時往往只剩下一半;以漢語為第二專業的學生能堅持下來更是鳳毛麟角。拉嫡娜自從接觸漢語後,學習重心逐漸偏移了,把學漢語當成了主業。她聰明而且努力,很快成為了該年級成績最好的學生。2005年她參加世界大學生“漢語橋”中文比賽,獲得保加利亞賽區冠軍並於8月赴北京參加決賽。她作了題為《你還好嗎?我的平遙》的演講,抒發了對“故鄉”中國深切的思念。比賽還有一項是才藝表演。她選了動畫片《寶蓮燈》中孫悟空的一段“獨白”。她表演得聲情並貌,還時不時地來上一、兩個“猴子”的動作,逗得在場觀眾哈哈大笑。真的讓人不敢相信這個“孫行者”原來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平時看起來文靜閑雅的姑娘。她至今還沒有男朋友,父母為此著急得不得了。她自己可是一點也不急,她說:“漢語就是我的情人,跟男人比起來,漢語對我更重要。”有時父母開玩笑地說:“都是漢語害的,我們到現在還抱不上外孫。”拉嫡娜2005年7月以優異的成績畢業,繼續在索非亞大學攻讀漢語專業碩士學位。2006年她又獲得了保加利亞教育部獎學金,現正在華中師範大學攻讀文學碩士。衷心地希望她學好漢語,更廣泛、更深入地了解中國和中國文化,從一個“中國迷”變成一個“中國通”,成為一個中保文化交流的優秀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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