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黑漆漆的,我沒有戴頭燈走夜路的經驗,這樣低頭照著前方的路,慢慢走還真是第一回。我們跟著那個姑娘向老余家走過去。
她帶我們繞過一個球場,那裡有個很高大的房子,不知是做啥用的。
村裡的狗聞到了陌生的味道,全都圍攏過來怒吼著。
悟空曾被狗咬過,怕得很。
師傅則提醒我小心衝過來的一只黃狗,它叫得最凶。
忽然有只黑色的狗跑過來舔了我手心一下,弄得我緊張得不行。師傅忙說沒事,看它沒有惡意的。
沿著條爛泥路往上走,村裡都黑漆漆的,各家的狗都狂吠不已,都已睡下了嗎?
路上想起小楊剛才在黑漆漆的山裡坐著等悟空時,說想吃西紅柿雞蛋面,我們都嘲笑她,能有碗熱水喝就不錯啦。但這會兒肚子還真是餓了。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老余家差不多在這條路的頂頭。
姑娘居然不用手電和燈就能走回去的,我們謝過她,走進老余家。
在丙中洛碰到的一幫人說過他家住宿還行的。我網上也看到過介紹,說他們家和重丁村的丁大媽是親戚。
老余家還挺大的,進門後有兩個小伙子招呼我們。沒看到老余。一個是老余的大兒子,長得很是壯實。另一個好像是他們家的親戚。
卸下包坐在溫暖的廚房裡,大余在幫我們生火,我們問他還有沒吃的,他說菜都沒了。
小楊問起西紅柿雞蛋面的問題,他說可以做一個炒西紅柿雞蛋的,我們高興壞了,讓他炒一半,還有一半放點水做湯。
吃飯的時候,小楊忽然提起她很想念史老師家的飯菜,說那是她一路上吃過的最好吃的飯菜。
我對她的不知足感到遺憾。剛才一片漆黑,方向未蔔就惦記著西紅柿雞蛋,現在吃上了,應該高興才是啊。
我把飯拌在湯裡,很熱乎的一掃而空。
悟空同志別看瘦,是我們裡面飯量最好的一個。
吃飽喝足很滿足的坐在那兒發呆。兩眼發直的想著人的欲望其實可以很簡單啊,有地方睡有東西吃就比啥都強。真有點像豬呀。
大余很驚訝的看著我們的吃相,聊起剛才我們找路的事。他說看到了山上的燈光,還以為是幾個醉鬼在對面呢。
大余坐在火塘邊,說起他們晚上要去村裡的一戶人家,今天有別村的小伙來提親啦。年輕人都在那裡跳鍋莊呢。
我們聽了頓時來了精神,問大余我們是不是也能跟去看看。
大余表示沒問題,悟空興奮的說我們運氣真好。
休息了一會兒,體力好像恢復點了。就跟著大余後面出門。他這幾天牙疼,把我們送過去他就要回來的。
一路上走過許多木頭籬笆,雖然路還是黑黑的,卻心裡踏實得很。不再是剛才在山裡的那種迷茫無助了。
還沒到那戶人家,已遠遠的聽到了熱鬧的音樂聲。
有很多人聚在門口閑聊,屋裡燈火通明。
讓人不相信剛才在山裡看到的安靜漆黑的村子裡,居然也有這麼多人聚集的地方。
院子裡有幾個年輕人放著迪斯科的音樂在跳舞。主人很熱情的邀我們進屋,他是新娘的哥哥,正拿著數碼相機在拍照呢。
這間屋裡非常溫暖,好多長輩親戚都坐在沙發和凳子上一邊喝著米酒或是白酒,興致盎然的看著屋子中間十多個年輕人圍著柱子跳鍋莊。
我以前沒看過鍋莊,於是主人邀請我們一起跳,那歡樂的氣氛讓人非常想融入進去。
我對悟空說我們去跳吧,悟空馬上就答應了,他肯定也閑不住啊,到處找師傅,但師傅好像不會跳。小楊在和人喝酒。
我鑽到藏族人的隊伍中去,跟在一個女孩後面轉起來。
仔細跟著跳了幾圈,藏人的歌聲此起彼伏。有些像對歌。男的唱一段,女的唱一段,動作其實不太復雜的,跟著歌聲來的。手的動作不太大,就是在唱到男女聲交替的時候,轉身有一個像藏族甩袖子樣的動作。腳的動作很復雜,單腿往前邊蹬,往旁邊蹬,不同的歌還有不同的蹬腳方式。有首歌最好玩,男的還要用力蹬腿,我們手拉手圍在一起跳得不亦樂乎。
藏族的歌聲是多麼的美啊,簡直可以用嘹亮來形容。特別是女聲,唱的人不多,可聲音不知是從哪裡發出來的,悠悠的繞在房裡不散,非常的寬廣,舒暢。她們張嘴就能唱,無憂無慮,完全不做作,拿師傅的話說這就是真正的“原生態”。
不像我們漢族唱歌都扭捏的很,很少有人會像少數民族那樣亮著嗓子唱歌,不是我們的喉嚨和聲音不行,而是我們的心裡有了太多的拘束和規則。
生活在城市的森林中,人,很容易麻木。每天熟視無睹,重復枯燥的生活讓我們的眼睛不再能發現美好的東西,也不再習慣用歌聲去表達自己的心聲了。
越來越多的無病呻吟的歌聲充斥著我們的生活,我們再也聽不到自己內心的聲音。而在這裡,如此簡單的,無伴奏的歌唱就能讓人如此心動,每個人的眼裡都跳著激動的火花,就像溫暖的火塘一樣久久不會熄滅。
我想起自己第一次聽蒙古長調,那憂傷而綿長的曲子讓人有落淚的衝動,馬頭琴總像是立即能把你拉回到寬闊的草原,那樣輕而易舉的捕獲了我的心。
第一次聽李祥霆的古琴《流水》,驚為天籟,那一聲聲的低沉而內斂的琴聲是對內心的獨白,千言萬語都會在琴聲中排山倒海般湧來。
而在這裡,聽到藏族的歌聲,讓我又一次的感動,快樂是來自於內心的,看看他們清澈而純淨的眼神就會明白。
我和悟空不一會兒就跳得滿頭大汗,我們走到一旁去休息。
正好師傅和小楊也在。師傅說他跳舞是不行的,兩只腳不知怎麼放才好,說得我們大笑起來。小楊說她一進來就被灌了好幾杯酒。現在有點飄飄然的。
新郎和新娘都過來敬酒,我們喝了一小點,我拉著悟空趕快逃去跳舞,可憐的小楊又被灌酒了。
歡樂的歌聲不斷,悟空說你也要唱啊,他自己就是跟著男聲在嚷,雖然不會藏語,但他皮厚,瞎喊沒問題的。我跟不上女聲,只能混混。
隊伍裡有個穿紅色藏袍,戴著藏帽的小伙子很惹眼,其他人都穿普通的衣服,大都是牛仔褲,這裡也基本漢化了。後悔沒帶相機來,手機在昏暗的光線下拍不好。
跳累了,有人倒滿米酒一個個給大家喝,現在算真正體會到了喝酒跳舞的快樂了。
就這樣玩著跳著笑著,時間已不早了,小楊喝得有點暈,我們要回去了,真是留戀這裡的快樂時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