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之緣——瀘沽湖

作者: Benben3112003

導讀瀘沽湖之行頗有些曲折。 第一次計劃好行程,在去的前夜,因為一個故事,或者應該說因為要逃避一個故事,所以卻步。 第二年的秋天,經重慶參加校友會然後計劃去稻城。臨了因種種原因,再次不得不改變計劃,這時突然就決定,去瀘沽湖了。 決定做得非常倉促,沒有做任何功課,訂了機票剩下的時間只夠到網上粗略地查線路和搜索旅社。因為國慶節還未結束,所以打 ...

瀘沽湖之行頗有些曲折。

第一次計劃好行程,在去的前夜,因為一個故事,或者應該說因為要逃避一個故事,所以卻步。

第二年的秋天,經重慶參加校友會然後計劃去稻城。臨了因種種原因,再次不得不改變計劃,這時突然就決定,去瀘沽湖了。

決定做得非常倉促,沒有做任何功課,訂了機票剩下的時間只夠到網上粗略地查線路和搜索旅社。因為國慶節還未結束,所以打了兩家都說已經客滿,打到第三家,對方拿起電話即說:

“你好,我是扎西!”

我那時當然不知道扎西是何許人也,只是很高興住的地方有著落。衝到機場插隊安檢再跑上飛機,行程就開始了,我再次來不及想如何揮別重慶,人就已經在昆明轉機到了麗江。

麗江秋天的夜依然清清的冷,滿耳是絲竹纏綿的《月光下的鳳尾竹》,已經分辨不出究竟是一個又一個現場的吹奏此起彼伏還是自己的幻覺,這種悠揚略帶傷感的無處不在的笛聲,已與麗江融為一體,沒有它如此蜿延逶迤地纏綿著,仿佛就不是麗江了。

我又在這個一度極其熟悉的小鎮中踽踽獨行,老屋和石板依舊,小橋和流水也依舊,四方街的那家書店還在,卻不見了賣書的胖胖的小女孩,放河燈的地方沉寂無人,我的眼前卻浮現出去年的熱鬧,眼前晃動著數不盡的燈,和雙雙對對的虔誠的情侶,當然還有那個想和我一起放河燈的人,在水的一方,微笑著,期待著。

這時天上又飄下星星點點的雨,似是要更真實地再現去年,卻冷冷地撲滅了我眼前的幻影,街燈在絮絮地飄飛在空中的雨的籠罩下,蒙蒙朧朧的。我對自己突然地身處麗江再次與瀘沽湖如此接近,幾疑是夢,一時竟不知是不是該就這樣一直在雨中站著,或者我還可以去哪裡。

第二天一早就坐上了去瀘沽湖的車。由於人少,在寧蒗縣城就被賣豬仔賣到了一輛面包車,共11人,除我之外,都是情侶或雙雙對對結伴同游的年輕旅人。已是下午三點,大家飢腸漉漉,司機把車停在路邊一家農家樂裡,來自天南地北互不相識的人圍坐成一桌,吃了一頓香噴噴的農家飯,大家就都熟了。

飯後繼續上路,車子只開到湖邊的洛水村。湖邊林林總總的小木屋全然不是古樸原始的樣子,一律裝修成酒吧,裝了大玻璃窗,一眼可見裡面現代化的裝備,和正在電腦前上網的老外。最讓人受不了的是每家每戶都掛出了巨大的廣告牌,牌上寫著“熱水洗澡”,把瀘沽湖的美麗全部抹殺。

我跟司機商量請他開到裡格島,同車的人都同意一起前往。裡格島是個半島,由於地理位置相對較偏,商業味沒那麼濃,原始的東西也保留得較多一點。

車開到裡格島的時候,已經將近傍晚,車子直接停在一戶人家門口,我抬頭看,門楣上寫著幾個字,被滑落下來的哈達擋著半邊,字已經有點褪色,但仍可看出後面三個字是“扎西家”。裡面立刻有幾個穿著民族服裝的婦女出來迎接,還有一位略胖的男子,指著門楣說:“這就是扎西家。”院子很寬敞,圍著兩層木屋,還是一種陌生的感覺。我正遺憾沒有臨湖的屋子可住呢,這時從外面走進一個高大英俊的年輕人,深眸高鼻的那種,也穿著摩梭族人的上衣,戴著氈帽,腰間誇一把短刀,卻穿著時下驢友最興穿的旅行褲子和鞋子,幸好沒有讓人感覺到不協調。

年輕人對著剛下車的我們一行人問:“你們有哪一位是姓黃的給扎西打過電話訂房的嗎?”

大家茫然。我猛然想他說的起這個姓黃的人大概是我,於是忙說:“是我,是我。”

他對我說:“我是扎西,是來接你到我家的。歡迎你來到瀘沽湖。”

同車來的人顯然對這位帥哥很有好感,都一致同意跟我們一起走。一行人出了門走了十幾米遠,身後突然一陣喧嘩,那位略胖的男子手上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足足有一尺多長,衝出來要砍把他的客人帶走的帥哥扎西,幾個女人一齊上來攔腰死死抱住他。帥哥扎西轉身站定,對著他說:“要打架出來打,別在院子裡打。”那男子被幾個女人抱著,動彈不得,說:“有種你晚上來!”扎西毫不在意地說:“好嘛。”說完轉身就走了。那男子在身後叫:“晚上你不來我就去你家。”“好!”扎西頭也不回地大聲說。

我正暗想,這一來鬧成這樣多不好。扎西大概明白我的心,簡單地說道:“他是個漢人,自己取了個名字叫**扎西,用哈達把**二字蓋住,把我的客人都騙去他家了。我只是來接我的客人。沒事,你不用擔心。”

扎西家在裡格半島湖水邊上,他用豬漕船把我們渡過去。豬漕船細細長長的,每排僅容一個人坐著,湖水離你是那樣的近,稍一用心,就可以細細去揣摩瀘沽湖的情絲。薄暮的湖面上,沉默寂廖,對來客不示以歡迎,也不示以拒絕,只給予忽略,清水微微地漾著,溶以天鉛灰的顏色。湖面上零零星星地飄著一朵朵指頭般大的白色的花,無根無葉,不細細去看都覺察不出來。風過處,清冷,沉寂。

扎西家的木屋雖建在島上,離水的距離卻幾近於零。下了船繞著屋子進入院子的路,也只容一個人走,如果不是地上放了石頭或木頭塹著,人可以踩在上面一跳一跳地走過去,大概要淌過水才可以進屋。我選了一間正對著湖深處的屋子,門口的走廊上有美人靠,但實在太清冷,無法靜靜在這裡享受湖景。

晚飯很快就端上來,扎西連同其他的摩梭族男女青年一同端上酒來,唱著祝酒歌,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越是熱鬧的場面,我越是退縮在眼睛的背後,靜靜地看著大家歡鬧。在昏黃的燈下,我的心離瀘沽湖遠了,陌生的感覺讓我無所適從。幸好晚飯終於結束,大家都去看篝火晚會。

摩梭男女青年的表現實在精彩,他們載歌載舞,投入地表現著,每每女聲一段逶迤清麗的唱段後,男聲立即以三聲孔武有力的“嘿嘿嘿——”來附和,而男聲一段雄渾深厚的唱段後,女聲也立即以三聲千嬌百媚的“這這這——”來應答。一陽剛一陰柔地對比著,相互輝映,煞是出彩。圍著篝火跳舞時更是由於節奏強烈明晰,而姑娘們裙裾飄飛,小伙子熱情渲天,把游客的熱情統統點燃。他們也鼓勵著游客參與,不但相互對歌,讓歌聲響徹雲霄,還手拉手跳起舞。後來下起傾盆大雨,雨水甚至把篝火澆滅,但人們的熱情卻沒有被澆滅,大家在雨中狂歡,沒有音響,節奏卻沒有亂,好一個忘我的狂歡之夜啊!

我獨自在亭子裡默看歡鬧的人群。不停地人有把扎西找出來在一邊拍照留念。他在一個空檔裡走過來問我怎麼不去跳舞,我說我的心髒不好,怕適應不了高原的反應。他略一沉吟,猛然抓起我的手,把我拖入人群中一同歡鬧起來,並比劃著教我舞步。那些舞步我早已看熟,而且有著很好的舞蹈功底,所以只掂一掂節拍,即熟練地跟著跳起來。扎西驚訝地看著我,繼而高興地笑了,一起跳著。這時又有人來拉他去照相,我也順勢出了人群,仍在一角默看大家的歡樂,他照完相再來拉我,我說我的心髒真的受不了,他不依,而這時再有人來找他照相,並與他在一邊傾談,一直到篝火燃盡。

我找了一個湖邊的木屋,獨自吃燒烤。遠遠地有意猶未盡的游客在豬漕船中高聲唱歌,引起一陣喧嘩嘻鬧,瀘沽湖卻只守著她的寧靜,在暗夜裡更散發了她的清清的冷,冷得烤肉的火都不再溫暖,靜得烤肉的香都不再誘人。

我默對這樣安靜清冷的湖,聽著潮水拍岸,心中也清清靜靜的,纖塵不染。心在這種空明中,躑躇徘徊著,不知所想所求,也不知該去該留,來前對瀘沽湖的向往和想像,來後對她的印像和感受,都變得模糊不清,或許是機緣不對,讓我無法看清她感受她和欣賞她。或許我該換一個時間一種心情,做好了准備再來?

等我回到扎西家的木屋,夜已深。扎西站在院子當中,邀我到祖母房烤烤火。圍著祖母房的火塘,扎西給我倒了一茶缸水,開始說著摩梭人的生活,說不是人們想像的樣子,也說怕以後人們都誤以為是那樣而真相都不再為世人所知。他的述說剛開始不久,就被慕名而來的游客打斷,照例是與他照相留念,再傾談片刻,來人走了,他坐下,沉默一下,找到中斷的話題,再接著。不一會,再被來人打斷,再照相,再傾談。我環視長年烤火被煙熏得黝黑的祖母房,寂寞了無生氣。在火塘邊即可見到的廚房灶台上,靜靜地臥著一頭大豬標(音),是摩梭人把豬殺了之後取出內髒,放入鹽巴,長年置於灶台上烘熏,吃時切取。這個時候我見著卻無端地覺著恐怖,整個屋裡就散發著黯淡,些許燥熱,與屋外的清冷明淨形成強烈的反差。扎西再坐於火塘前,我們都默默無語,再續不上前話。末了我說要去休息,問他在哪裡洗漱,他的手指向院門外的湖水,說:“那裡。”我啞然失笑。掬起一把瀘沽湖夜深裡的水,那個冷啊,一直沁透心肺!

第二天一早我下樓,扎西正在與新的游客在照相和傾談,見到我背著包很是吃驚,急急地說:“你怎麼就要走了?”我微笑說是。他很為沒能好好招待我或者說是沒能跟我好好講講摩梭人的故事而抱歉,我說我還會再來。“五月份來吧,那時映山紅開了,湖邊開的都是,很美。”我說好的。他執意要背著我的包送我去坐車。

這一次沒有坐豬漕船,他領著我穿過裡格島漫山的蘋果樹,往外走著。這時的天,燦爛地晴著,扎西就走到樹下摘下一只青蘋果遞給我,我把它握在手裡。這裡再有人來與他合影,末了,他似是猶疑片刻,對我說:“我們一起照張相吧。”我說我沒有相機,他呆著說不出話來。來人立即熱情地幫我們照了一張,並留了地址電話,說是日後把照片寄給我,但我終於沒有收到,這是後話。

扎西把我送上車,車開走的時候,他正與驢友合影。司機劈頭問我:“你是不是廣東人?”我愕然。他說:“廣東來的女孩子,說扎西帥呆了,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很帥?”氣勢逼人。我笑問:“那你覺得他帥麼?”他說:“我覺得我們這裡任何一個人都長得比他帥!”我婉爾。他又說:“扎西一天到晚什麼事也不干,只跟游客聊天吹牛,搞得網上的人都知道他,他懂什麼?”很是憤憤。我這才知道原來扎西是個名人,難怪一直有人找他照相傾談,我倒是始料不及的。

我於是問司機摩梭族人的故事,他說現在摩梭人也有很多不再走婚而結婚住在一起了的。我於是想大概不久以後,這個神秘的走婚風俗,真的不再存在了吧。

司機把車子停在半山腰,說有個角度可以看湖的全貌。我走去看了看,很是吃驚,那個淡淡灰色透明的瀘沽湖呢?我只見到一塊碧綠晶瑩的琥珀,凝脂一般的,鑲嵌在綠色群山間,讓我幾疑昨夜所見是夢是真。

回到家,給家裡的兩個男孩子講完瀘沽湖和扎西的故事,他們把青蘋果一切為二分吃了,一齊驚呼說是他們吃過的最脆甜的蘋果。他們央求我一定要帶他們去裡格島,我說,春天的時候吧。


精選遊記: 瀘沽湖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