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個登山愛好者,因為我知道那要花很多錢.
我喜歡雪山,看看總不花錢.我到過許多著名雪山的大本營,自嘲是”本營選手”.我唯一嘗試攀登過的雪山是四姑娘山的大峰,因為她便宜,花很少的錢就能登.
我在成都的茶店子車站坐車先去都江堰,那中巴開出站後不停地在周圍繞圈,要多拉幾個客,那真不是容易活,司機和賣票的小伙眼觀八路,配合默契,發現目標一個眼神,車還沒停人就飄下車去,競爭是如此殘酷,常常是幾個拉客的從不同的車上跳下,直撲那可憐的乘客,完全是舊上海的綁票啊.
都江堰的晚上,沿城內小河的兩旁植滿柳樹,到處是一家家的火鍋店,空氣中彌漫著翻騰的鍋底散發的鮮活辛辣,四下裡喧鬧紅火.
我在一個麻辣燙店裡吃了幾串東西,辣得涕淚俱下,看旁邊一群中學生模樣的少年孟浪飲酒,拍著胸脯作肝膽相照狀.
晚上回到賓館,剛出電梯,迎面一個女人,一襲長裙,似乎還是拖著地的晚禮服那種,風采照人,像極了日本女星藤原紀香,飄然而入,剩下我呆若木雞地看著電梯門緩緩合攏.
我記得那天晚上我沒喝多少酒.
這裡的天亮得晚,清晨6點多街上還是漆黑一片,坐上到小金的班車,在臥龍停車吃了早飯,到八郎山腳時,迎面的大雪塘聳出雲端,巍峨崢嶸,如天上的盆景.
翻八郎山時,窗外雲海連綿,陽光耀眼,雪山隨著山道步移景異,看得我心焦如焚,終於忍不住求司機停一下車,讓我下去拍張照.
到日隆前的貓鼻梁,四姑娘山已赫然眼前,四座雪山一字逶迤,形態動人.
我在日隆鎮上下了車,路邊新修了許多飯店,在拐角的一座小樓前我見到了當地有名的登山向導馬二哥,這個長得酷似歌星趙傳的漢子正站在他家客棧的露台上氣派地向我招手,頭頂的旗杆上掛了面皺巴巴的奧索卡戶外俱樂部的旗幟.
馬二哥告訴我附近有個山峰叫駱駝峰,能看雙橋溝的全景,就是路不好走.下午左右沒事,我便一個人上街溜達,看能不能找輛車上去.
在一家飯館門口停著輛微面,我問人司機去哪了,一個喝得滿臉通紅的漢子從裡面應聲而出,聽說我想上駱駝峰,拍著胸脯說沒問題,見我還猶豫,忙把酒瓶拿過來讓我看,說沒喝多少.
沿公路走一段便拐上山道,那是條兩米來寬的機耕道,且成30度陡直上升,路是凹凸不平,小面搖搖晃晃地拐過彎角時,總讓人生出撲向一旁懸崖的感覺,不禁一手冷汗.
到了半山腰的一個羌寨便沒了路,大概是寨子裡有喜慶活動,見男女都穿著艷麗的民族服飾,司機叫來一個漢族的老師,讓他帶我上山頭,我們又爬了一程,心跳如鼓,氣喘不已地登上一塊平地.老師指著遠處的山崖說駱駝峰還遠著呢,起碼半天.眼前景色也不俗,天藍得耀眼,背後是連綿的雪山,前景是金黃發亮的樹葉,燦爛奪目.
晚上回到馬二哥家,客廳裡一大桌正等著我回來開飯,是住馬哥家裡的一支俄羅斯的業余登山隊和他們的協作四川登協的王哥,那幾個俄羅斯男女體型彪悍,像熊一般,聽說他們帶了五十斤白酒上去,這次來爬四峰,在6000米處有人摔斷了胳膊撤了下來.
大家喝了不少酒,老毛子酒量驚人,喝到酣處,席間歌舞升平.
早上九點出發,馬哥將帳篷睡袋綁上馬,還有一個小馬夫一起去,先從小路爬上一旁的山脊,雖然是近了許多,卻也累得氣喘.一路上無甚游客,正值金秋,山野上處處是火紅的樹叢,爛漫無比.
一路緩坡,中午到了一個石瓦堆砌的牛棚,休息吃飯,饅頭夾上犛牛肉,撒上鮮紅的辣椒粉,美味可口.
飯後躺在牛棚的頂上眯著眼曬太陽,四下裡靜得只有掠過的風聲.
從望遠鏡中看見後面有支登山的隊伍在扎營,豎起一片鮮艷的帳篷.
下午小馬夫牽著馬先行,我和馬哥走得不快,海拔不斷上升,腳步也愈發鉛沉,環顧四周,山峰隔空平起,對面的黨嶺雪山如近在眼前,伸手可拂.
不到四點,到了大本營,是一堵高達四五十米的山崖前的一大塊平地,地上覆著苔蘚,有極淺的溪水在一旁湧動,四周散棄著許多以前的登山隊丟棄的瓦斯罐.此地海拔在4800米,馬夫已搭好了帳篷,我此時走得有點頭痛,估計多少還是有點高山反應,累得一頭扎進帳篷,枕著背包躺下不起.
人似乎飄在真空中,微小的事物都被放大了,在周圍縈繞,感覺異常敏銳而又遲鈍.透過帳門的一角,藍得驚人的天和積雪的山頭呈奇怪的角度傾斜著,虛幻無比.
一直到黃昏我才爬出帳篷,天際飛滿紅霞,呈魚鱗狀擴散開去,驚艷異常,令人無語.
天一暗下來氣溫就迅速下降,我們用爐頭燒水吃了方便面,7點就躲進了帳篷,無事可做便只能睡覺,三個人擠一個帳篷,身上又蓋了厚重的棉被,頗有點透不過氣來,那夜一直折騰了良久也未能入眠,難受之極,半夜似乎下了雪,落在棚頂上呼哧有聲.
總算捱到天亮,昏沉沉地爬出帳篷,俯身系鞋帶的時候腦子一陣眩暈,狀態十分糟糕.
沒胃口吃東西,便燒水溶了幾塊巧克力喝了,收拾停當就向山頂進發.
那堵山崖上到處是風化的頁岩,片片散亂地堆滿山坡,遠看就似灰枯的木頭,我們在碎石間擇路而上,走得十分辛苦,我今天一邁步就覺得體力不支,估計還是夜裡沒休息好,靠著登山杖一步步向上挪.
一個多小時終於上到埡口,身立山脊,四周深壑環繞,雪山齊肩,風雲呼嘯,仿佛有了用直升機環旋拍攝的場景.風大,吹得人站不住.馬哥告之此地海拔近5000米,又指著上方不遠處黑色的山頭,說橫切過這段積滿冰雪的山體,向上50米就是頂峰了.此時的我已是筋疲力盡,實在無力向上,眼前的景像已讓我覺得不虛此行,我毫無遺憾地放棄了登頂.
下山途中遇到一支隊伍上來,估計就是昨天看到的那支,一個個都表情痛苦地喘著氣,我們都沒力氣說話,相互揮了揮手示意.
回到大本營又在帳篷裡歇息良久,緩過氣來才下山,也奇怪,下山途中我體力又恢復了,走得十分輕松,看來還是海拔高度的問題,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在4800米的地方過夜,如果找個海拔低點的營地也許今天的身體狀況會好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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