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天之再見西藏] -9 阿裡轉山向西,進阿裡,轉山!
我的願望在瑪旁雍錯附近變得觸手可及,惦記了幾年的事,就這麼呼嘯著擦過我的臉,跑到眼前。一時間,也說不上是什麼心情,本來該喜上眉梢,但坐在車裡,一路奔向大金,卻已無特殊反應。
我該怎麼樣?我倒是覺得小喜則言,大喜則靜,情到深處才歸於平淡。對瑪旁雍錯如此,對岡仁波齊亦如是。
GRACE在腳還沒踏出上海的時候就放棄了轉山,她說她看重風景,如果像梅裡和稻城那樣,她就轉山,但在岡仁波齊轉山更多是為了信仰,所以她放棄;
加武則一路舉棋不定,他想轉山,但是一直擔心自己的體能;
我和VICKY則說,只要身體沒有不良反應,就一定要轉山。在看到岡仁波齊的時候,我倆就已經約定:到36歲那年,我們再來轉山。
岡仁波齊屬馬,我和VICKY也屬馬。馬年轉屬馬的神山,對於我們,意義重大。
VICKY是我摯愛的妞,我們有共同走過的路,有對於旅行、生命、生活的共同的理解,轉山只是其中的一小樁,卻是頂重要的一樁。
我們在大金找到住的地方,一個雙人間,老板娘很好,說當天只收一個床位的錢。GRACE打算在這個房間看著她IPOD裡下載的韓劇等我們轉山回來。
我和VICKY、加武把行李放在房間,每個人收拾出一個相對較小的背包。我和VICKY合並了一個40升的包,裡面是我們的睡袋和羽絨服,VICKY還另有一個相機包;我只有一個小包,裡面是我的相機;加武的包也很小,可小歸小,但很重,裡面是我們路上喝的水。
我們已經差不多六天沒洗澡了,但一路出汗不多,所以還能忍受。我把頭發結成辮子,以方便轉山。
差不多中午11點多,背夫來了,是兩個人,一個大概20多歲,我一見他就衝加武大叫:“你看,像不像印第安人?”另一個是小孩子,個子很小,大概比我還要矮一頭,後來我才知道,他只有15歲,從12歲起就當背夫了。加武一見他就提出質疑:“他這麼小,行不行?”我則說:“加武,你別延邊人家,人家肯定比你強。”
果然,小孩子背起加武那只看似小實則重的水包就走,一路跟印第安人說說笑笑。我們哪敢開口說話,以我中學時跑長跑的經驗,大規模運動時,可是要閉上嘴巴調勻呼吸,不然就像皮球瀉氣,慢慢就弄沒勁了。
兩天的任務50多公裡,第一天大概20多公裡的路程,這段路背夫帶我們休息了兩次,也就是說,這20多公裡,被分成了三部分來完成。我狀態最好的是第二部分,步伐非常快,速度趕英超美,但是經過了一次大休息,我就沒力氣了。在一個大的帳篷裡,我們喝了酥油茶,我躺著就睡著了,等醒過來,心髒開始劇烈跳動,我就知道我今天是別想走快了。
果然,最後那段路,小V一個人走前面,加武一遇到上坡路多的地方就停下來休息,我則只好改變策略,放慢速度,勻速前進。這招還真管用,整個行程雖然速度慢下來了,但並沒有被落下,因為這樣走可以一步不停。就這樣居然緊隨小V到了住的地方。
住的地方非常冷,我和小V跟老板要了盆和熱水泡了泡腳,就下去拍日落。然後回來吃我們帶的東西,就是火腿腸、巧克力等,我胃口不好,吃的很少。
晚上沒有燈,一切都靠頭燈。床之間非常擁擠,六張床位,只有我們三個人,我和小V睡裡面那排,加武睡外面那排。
因為海拔超過5000米了,晚上醒過好幾次。夜裡1點多我醒來上廁所,看見外面漫天大雪。等我回去就開始感覺心髒非常不舒服,我把相機包外面的拉鏈拉開,吃了一粒速效救心丸,才睡著。第二天一早,又吃了一粒,但並沒對我的爬山有幫助。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走到海拔5600的那段路,我嚴重掉隊了,因為沒走多遠,我的心髒就開始難受,只好不時停下來休息。
我心髒數次檢查時都是“臨界狀態”,可見一般是沒事的,不過在睡眠不足及大運動量情況下我一般都很注意。所以這段路在我意料之中,不過我不擔心,我覺得只是個時間問題,我相信自己能堅持下來。
但當時實在是太難受了,一路被眾人超越。當天轉山的人不多,即便加上藏民,數量也有限。小V一馬當先,走的速度超過了藏民牽著的犛牛,我眼睜睜看著她走在前面,背影越來越小,直至在拐彎處不見了。
路上遇到了不少幫助我的人。因為我對第二天的轉山沒信心,所以把相機包給了背夫,我身上沒有任何水和食物。遇到一個人,看我走的慢,就停下來把水遞給我;還一個藏族姑娘,見我走不動了,就拉起我的手,帶著我走,我跟她走了一段,實在撐不下去,就擺擺手,讓她先走了。
足足比VICKY慢了一小時,我才到達海拔5600米的埡口,已經是中午12點半了,一算,這段上坡路我走了整整四個小時。
埡口有非常多的經幡在風中舞動,我們就坐在它們旁邊休息。終於掙扎著拍了張照片,後來GRACE一直說你們為什麼不多拍幾張轉山途中的照片呀,我們三個齊齊回答她:“老大,你來轉山試試,看有沒有力氣拍照。”
休息了半個小時,我們離開埡口。後面基本是下坡路、平路和少量上坡路。昨天我們已經總結過:VIKCY的強項是上坡,加武的強項是下坡,我的強項是平路加少量上坡。
VICKY走下坡慢,以前她摔過,從此怕草繩。因為上午耽誤了時間,我們就拼命搶時間,VICKY一直在我身後兩米,我倆以極其一致的步伐走著。
我開始餓,其實這一路,我都在思念大蝦,我本來不是特別愛吃蝦,但路上實在沒什麼可吃的,就莫名其妙想吃蝦,一路轉山,紅彤彤的大蝦就一直在我眼前飄蕩。遠遠看到一個帳篷的時候,我突然來了勁,加快步伐,踩了風火輪般衝到帳篷要了一碗方便面。餓久了的時候,平時一聞就要吐的方便面都成了美食。
吃完繼續走,路上下起了雪,終於趕上了背夫,我們在最後一個休息處喝了點水,繼續上路。
雪停了,又一副春天景像。大概七點左右,遠遠地,我看見小林師傅在山口站著,大喊著:“Jerry!Jerry!”Jerry是加武的英文名字,他八月決定跟我們一起走的時候,GRACE在網上跟我商量,直接就說“加武”如何,我一看這倆字就知道她在說誰,所以也從來沒問過“加武是誰”之類的話,從此GRACE就萬般習慣加武這個名字,一路上,我們一叫加武,他就更正:“這裡沒有加武”,我們不理他,繼續叫這個新名字。不過小林師傅倒真是給他面子,居然字正腔圓地喊出他的英文名。
GRACE在車裡等我們,她說,是小林師傅擔心我們,她也一直向回來的人打聽,都說看到過我們,但是也都說我狀況不妙,落在後面。還好,我下山的這段路,雖然長,但心髒基本恢復過來了。
我們幾個人,還有背夫,一起坐車走了最後的四公裡,到了大金。
晚上我開始發燒,同伴紛紛指著我的臉:“怎麼這麼紅?”一看鏡子,果然像猴屁股。睡覺前刷牙的時候,突然開始反胃,跑到外面狂吐。
吃完藥,乖乖休息。有點興奮,努力平復心情。轉山是我惦記了幾年的事,一旦達成,還是覺得特別興奮。不像很多時候,喜歡一樣東西,真的擁有了,也就失去了盼望的心情。轉山不是這樣的,它依然是我的幸福和喜悅。
轉山是很多人的願望。許多藏族人、尼泊爾人、印度人都來轉山,他們認為,轉一圈,可以洗盡一生的罪孽;轉十圈,可以免受地獄之苦;轉百圈,可以升天成佛。有人在轉山途中死去,但仍有許多人努力來這裡,聽說來這裡的印度人,很多都是在印度很有社會地位的人,如醫生、律師等。這可能也是因為來神山的費用比較高。
印度人認為,印度最著名的河流恆河發源於這裡,他們把岡仁波齊稱為“凱拉斯”;佛教中最著名的須彌山也指這裡;像雄苯教時期,岡仁波齊被稱作“九重萬字山”;耆那教中,神山又被稱為“阿什塔婆達”,意為“最高的山”——同聖湖一樣,這許多的稱謂也是在表達一樣的情懷:這裡是世界的中心,這裡神聖無比。
我想起上次離開西藏時,同飛機的藏族女孩巴桑岡錯,她就出生在阿裡。她告訴過我,她的奶奶七十多歲了,還經常轉山,早晨出發,晚上就可以回來。
那些轉山的背夫,其實也無比幸福。那個15歲的小背夫,路上就興奮地告訴過我和VICKY:他已經轉過八十多圈了。
2006年12月13日 newnew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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