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春歸無覓處——說不盡的杭州(其三)
前不久又來到了杭州。站在素有“瑤台仙境”之稱的葛嶺初陽台上,看寒山蒼茫,聽秋水潺湲,西湖的萬頃碧波和岸邊的人間城郭盡收眼底,天地間充溢著無邊的秋的消息。“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廖廓江天萬裡霜。”在葛嶺青山的懷抱裡,在郁郁蔥蔥的密林深處,藏匿著一座清幽靜寂的道觀——抱樸道院。據說,抱樸道院舊稱“抱樸廬”,是當年煉丹家葛洪的修煉之所。自從第一眼看見的時候,我就對這座道院抱有特殊的好感了。簡直是“我的空中樓閣”(參見台灣李樂薇先生的同名文章)!“白天它是清晰的,夜晚它是朦朧的。每個夜幕深重的晚上,山下亮起燦爛的萬家燈火,山上閃出疏落的燈光。山下的燈把黑暗照亮了,山上的燈把黑暗照淡了,淡如煙,淡如霧,山也虛無,樹也縹緲。小屋迷於霧失樓台的情景中,它不再是清晰的小屋,而是煙霧之中、星點之下、月影之側的空中樓閣!這座空中樓閣占了地利,可以省去許多室內設計和其他的裝飾。雖不養鳥,每天早晨有鳥語盈耳。無需掛畫,門外有幅巨畫——名叫自然。”(《 我的空中樓閣》 作者:李樂薇(台灣))這一段優美的文字,倘用在抱樸道院的身上,同樣無比傳神而貼切。抱樸禪院坐聽濤,伊人如玉群芳凋。鳥鳴山幽馨香黯,流年似水憶吹簫。那時,在道院幽深曲折的回廊和院落的深處,聆聽一位吹簫人心中寂寥的情懷和如煙的淡淡往事,那悠悠的簫聲,和著晨鐘暮鼓的余韻,就這樣緩緩地流布到江湖之遠,之遠,之遠了……當然,留在記憶深處的,並不都是悵惘寂寥的回憶。這不,經過外面略顯喧鬧的茶室,我們來到了道院的正殿。由於要購票方能進入,所以,幾進幾出的院子裡顯得有些冷清。忽然,筆者在一條狹長的走廊盡頭看見有人在專注地伏案讀書。等到走近一看,才發現原來是一位年齡五十開外,面目和善慈祥的中年人就著一杯清茶,神情專注地閱讀一部厚達千余頁的書籍。我注意到,在桌子的旁邊放著一個熱水瓶;看得出,先生跟這兒的人很熟悉,抑或,先生本就是道院裡的工作人員?但是,真正讓我覺得好奇的是,選擇這樣一個明窗淨幾、不染俗塵的地方閱讀如此大部頭書籍的人想必絕非等閑之輩。“先生,請問您讀的是什麼書?佛經嗎?”我冒昧而唐突地問道。“哦,不是的。我是在批閱一部書稿。”先生抬起頭,用他那不急不緩、溫厚而平和的語調回答說。通過攀談,得知他家距離這兒不遠,所以經常來此讀書、喝茶,聊作消遣。時間一長,就和這裡的工作人員熟悉了。當先生得知我們來自上海而且對杭州鐘愛有加,馬上就把話匣子打開了。“成都這些年一直在全國推廣‘休閑城市’的概念,而我們看到今天的杭州也在提‘打造東方休閑之都’。那麼,究竟誰才真正夠得上‘東方休閑之都’的稱號呢?”筆者問道。“我想,這個是不矛盾的。一方面,由於地域文化的不同,成都與杭州在對‘休閑’的理解上肯定存在著差異;另一方面,兩個城市本身在定位上也有不小的區別。成都的‘休閑’可能更多地體現在生活的閑散舒適本身;而杭州由於地處中國經濟最具活力的長三角地區,她的‘休閑’則更多地表現為對大都市繁忙生活節奏的調節以及對緊張疲憊心靈的舒緩和解乏,是對大自然的回歸。“不瞞您說,我這些年來走過了大江南北,包括去過國外的許多地方。說句心裡話,還沒有哪一個地方像杭州這樣,讓我魂牽夢縈。在我的心目中,杭州是世界上最適合人類棲息和居住的地方。如果有來生的話,我依然願意做杭州人。”先生用他那獨特的平穩語調向我們娓娓道來。我們簡直聽得入迷了。到這時,先生主動要和我們交換名片。接過先生的名片一看,我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位衣著樸素、慈祥和藹的中年人竟然是省裡一位級別非常高的官員!筆者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而說實在的,像先生這樣的官員倒真地是頭一次遇到。我的腦海裡立即冒出這樣的念頭:當官的最高境界應當是看上去不像個官才對。如果太像個官了,那只能說明他/她對人生還沒有真正參悟透啊。一剎那間,先生平靜如水的眼神與溫和謙厚的笑容,使我們突然有“如沐春風”的感受。古人雲: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一座有深度的城市無疑是偉大的,而一座能堅守自己信念的城市就是更加值得尊敬的了。丙戌年初冬 寫於浣花溪草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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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雷峰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