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驚嘆古村落感懷吳冠中
早上洗漱畢,發現院中的棗樹結了累累果實,紅彤彤的惹人憐愛,H姐正在樹下擺出各種撲死,來表達對棗樹的熱愛。H姐告訴李大爺李大媽:“為了來到這裡,我先從湖北坐火車到北京,從北京坐火車到大同,又從大同坐汽車到太原,從太原坐車到離石,離石再到磧口,才遇到李大哥,到了這裡。”
我們都笑起來,這段路聽上去真是不近呢,而此番相遇,是否因為前生修行的呢?這是旅行的魅力嗎?未知的前路,未知的風景,陌生的人群,陌生的生活方式,以及仿佛新生的好心情與好感覺。旅行就是這樣嗎?吸引我一直走下去的動力是它嗎?也許是,也許還有其他的原因。但是,只要我們在行進著,帶著輕松的心情,新鮮的視野,一切似乎已經足夠。我們走在古人曾走過的路上,我們的後人也將走在我們的腳印上,歷史,其實就是不斷的重復,又不斷的更新,從無止境。從歷史的一瞬間裡,我們能夠看到我們熟悉的東西,我們與古人在同一的天空下所思考的也是同樣的事情吧?
就此打住。話說我們來李家山村的主要原因,是想一睹吳冠中老先生引以為傲的發現——李家山村古窯洞建築群。
吳冠中老先生發現李家山村這塊寶地時,激動不已,村子裡沒法子再解決一個人的吃飯住宿問題,七十高齡的老先生就天天往來於磧口鎮與李家山村之間,頗為勞累卻不以為勞累。後來老先生將此作為自己的三大發明之一,並且評價說:“李家山村從外面看像是一座荒涼的漢墓,一進去,是很古老很講究的窯洞,古村相對而封閉,像與世隔絕的桃花源。這樣的村莊,這樣的房子,走遍全世界都難再找到。”
我曾在網上找到過吳老先生當時的寫生素描,長時間地凝視過,這幅不起眼的素描在老先生過世後,拍價高達上百萬。究竟是什麼樣的魅力吸引著吳老先生也吸引著許許多多的游人呢?於是乎,為了真實地站在吳老先生的素描前,我用大量的描述和大量的吐沫說服了H姐;小D就更不在話下,只要是在路上,他無所謂去哪裡的;M是我們撿到的,自然沒有發言權。當然結果是美好的,在我們這群烏合之眾相聚的第六天,我如願以償地站在李家山村古窯洞群面前了。
與我想像中完全不一樣!!
我怔住了。整個村落居然在山坡夾峙的山溝裡,遠觀真的很像古墓,但是並不是世外桃源,只覺著苦難,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如何生活呢?為了避亂,選擇這樣隱蔽的地方來安居樂業是不得已的,但是何其苦呢?
我看見吳老先生轉過身來,困惑的眼神望向我,似乎在問:這樣的舉世無雙的地方你有福氣看到了,怎麼會是苦事呢?是啊,想那有“中國古民居活化石”之稱的黨家村不是也是在河溝裡繁衍生息麼?為什麼李家山村就不行呢?
但是,黨家村一律的磚石結構,並一直加以保護,至今人煙稠密,更像是自成一國;可是,李家山村的古窯洞群多為土窯洞,且大多人搬遷而去,早已破敗不堪,站在這裡,我有震撼,更多的是悲愴。
細細觀察,還是能夠看出村子當年的輝煌:設計精良、環繞整個村子的排水系統至今仍在使用,闊大的、如今曬滿紅棗的戲台見證當日的浮華,雕工精致的木紋,荒草萋萋的屋檐下是栩栩如生的福壽圖,大朵美麗的蓮花盛放在殘缺的影壁上……也許明天我離開後會逐漸遺忘所見到的,也許時間會逐漸摧毀這一切,但是這一刻,當我細細撫摸的這一刻,我是銘記在心並深深贊嘆的。
小D(怎麼總是讓我想起那個與阿Q打架的小D)竄上竄下地到處尋找最美的鏡頭,感謝他為我拍的一張照片:我坐在山坡上,身後就是吳老先生那幅素描;H姐占據了最高位,若有所思地眺望著群山;M正客氣地請人為他拍照留念。我來到H姐身旁,俯視經過的戲台,此時恰如火柴盒搭建一般,山谷深處,細小的溪水在樹影草叢中忽隱忽現,群山被攏上了一層極淡極淡薄霧,那霧竟是深藍色的。
這裡終於沒有看見鬼佬們的身影了,但仍有一些攝影者和寫生者在,各自忙於自己的事情,一片寧靜。
日頭升起來了,我們於是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