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紀行之三:從亞茲德到伊斯法罕

作者: wdu

導讀亞茲德到伊斯法罕沒有航班和列車,唯一的交通方式就是乘坐公共汽車。我讓人幫我訂車票,按照LP的建議,特別說明要沃爾沃的車票,不要奔馳的。因為LP說伊朗的奔馳大巴普遍很老,而沃爾沃則要新一些,車況好一些,開起來也快一些。但後來我發現情況並非如此簡單。所謂“奔馳”,其實很多並不是奔馳,只是一個不管什麼破車,在車頭車標那個地方掛了個奔馳的星輝標 ...

亞茲德到伊斯法罕沒有航班和列車,唯一的交通方式就是乘坐公共汽車。我讓人幫我訂車票,按照LP的建議,特別說明要沃爾沃的車票,不要奔馳的。因為LP說伊朗的奔馳大巴普遍很老,而沃爾沃則要新一些,車況好一些,開起來也快一些。但後來我發現情況並非如此簡單。所謂“奔馳”,其實很多並不是奔馳,只是一個不管什麼破車,在車頭車標那個地方掛了個奔馳的星輝標志而已。至於沃爾沃,我倒沒見到多少。街上比較好的客車很多是其他的歐洲品牌。

一、青年與士兵

到Laleh來接我的就是昨天到機場接我的那位。其實他並不是一個司機,或者說不僅僅是一個司機。他首先是一個小旅行社的老板。我估計這個旅行社應該沒有幾個人,不然也不會老板親自開車接客人。但另一個原因也可能是現在是冬天,加上戰爭的陰影,沒有多少游客,所以他做生意也就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除了旅行社以外,他還在和中國人做著什麼貿易。我沒聽清楚他到底在做什麼,但他顯然對中國貨的便宜印像深刻。從這一點出發,他很肯定地說中國一定會成為另一個超級大國,就像美國一樣。我糾正說中國的確發展很快,但和美國還是有根本區別的。因為不管我們怎麼發展,我們都是和平的國家,不會對其他人有什麼非分之想。他點點頭,說那是當然,中國人要理性得多,而美國人和伊拉克人則簡直是瘋狂。

來接我去長途車站的時候,他帶來一個小伙子。我估計是他的什麼朋友。在外旅游這樣的事情見得多了,很多時候服務提供者都會順便做點私事。我也不在意,而且依照慣常的禮貌,也沒有問那個小伙子是誰。車開在半路,他自己倒解釋起來。他說他自己九點鐘要到機場去接另外的客人,所以讓他兒子幫我買車票和送我上車。

知道小伙子是他兒子,我立刻就熱情起來。只是從酒店到長途車站沒有多少距離,聊不到幾句,就到了。下車的時候,我到後廂去拿背包。但是小伙子已經幾個箭步趕過去,二話不說就把那個重得不得了的包背上了。

到了車站,才慶幸有這麼個小伙子在一起。因為車站幾乎沒有英文標識,基本上全是波斯文,而車站裡等待的乘客並不多,估計能說英語就更難找到了。把我安頓到候車室以後,小伙子麻利地出去買車票去了。看著他熱情忙碌的樣子,我倒是真有些過意不去。想來想去,想起背包裡還有從國內帶來的四川鹵牛肉,而且是很傳統的布包包裝,作為禮物還是拿得出手的。於是我費了好大力氣從背包裡把它翻了出來。剛剛把包重新收拾好,小伙子就回來了。我把牛肉給了他,告訴他是從中國帶來的,是他們常吃的牛肉,但是烹調是絕對的中國方法。小伙子很感興趣的樣子,急著就要把布包打開。但是包裝上打了好幾個塑料扣,讓他無能為力。我看他這樣,只好翻出指甲鉗,把塑料扣剪開,拿出裡面一個一個塑料袋的小包裝。小伙子一看,果然是他沒有見過的樣子,頓時高興的不行,一再說謝謝。

看看離開車還有時間,我就和他閑聊起來。在聊天中我知道他正在亞茲德上大學,畢業以後要服兵役,再以後准備幫著父親把生意做大。在這個算得偏遠的小城裡,年輕人當然沒有我們在上海和北京所能見到的那麼多的機會,因而也就沒有什麼“遠大”的抱負,但小伙子對未來的想法卻是實際而又認真的。

我問他既然他父親和中國做著生意,他有沒有和中國人打過交道,有沒有想過訪問中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做生意還是他父親的事,他主要是讀書,因此沒有接觸什麼中國人。至於去中國玩,似乎更是遙遠的事情。伊朗人出國多是去阿拉伯國家和土耳其,遠東對大多數伊朗人來說的確就是另一個世界。為了讓他感覺一下中國是什麼樣子,我拿出iPod Photo,把我在北京拍的照片給他看。他顯然被照片上的紅牆黃瓦吸引住了,流露出向往的眼神。我索性把我在中國其他城市拍的照片都給他看,特別是清晨在上海街頭拍下的市民晨練的照片。他一副意興盎然的樣子,看到那些時尚的女孩子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可見雖然伊朗對著裝要求嚴格,普通百姓倒還是很開放,對其他國家更開放的生活方式也毫不奇怪。想起我們這些老外見到包著頭巾的女孩子的時候時不時閃出的獵奇心理,反而是我們這些游客心態不好了。從小伙子這裡,我想起很多接觸過伊朗人的老外告訴我的事實,那就是雖然伊朗是唯一一個伊斯蘭共和國,其實也只是把一些伊斯蘭的教義和生活方式法規化而已,從實際上看,伊朗人的思想和生活還是相當自由和開明的。從我接觸的伊朗人和阿拉伯人來看,同樣信仰伊斯蘭教,阿拉伯人對清規戒律的堅守要保守和嚴格些,只是他們沒有將這些法律化罷了。

聊著天,時間過得飛快。很快開車得時候就要到了。小伙子又一次搶著把包背起,帶我往站台走去。站台上有一群穿著黃綠色“夾克”的年輕人。小伙子輕輕對我說“他們是士兵”。我仔細看去,才知道那群年輕人穿的並不是普通夾克,而是軍服。看到我這麼個老外往那邊走,他們先是三三兩兩地問候著“Hello”。我也回應著微笑和“Hello”。按照LP和其他各種游記的警告,我還不敢和他們太熱乎。但這群士兵倒是比我要熱情。看到我友好地問候著他們,他們也更加放開了。在我把背包往行李箱裡放的時候,幾個士兵做出照相的手勢,其他的也立刻附和起來。各種資料都無一例外地警告在伊朗不要亂拍照,尤其對政府機構、軍事設施、士兵和警察,一定不能拍。現在眼前有一群(是一群呢!)士兵主動讓我拍照,這樣的好事怎麼能錯過?我趕快拿出照相機。從鏡頭裡,我看到這些年輕的士兵已經擺好姿勢。但不是我們常見的一本正經的姿勢,而是和普通的一群年輕人拍照的姿勢沒什麼不同。有蹲著的,有半蹲的,有往前彎腰的,有斜靠在同伴肩上的,有腰板筆直的,還有俏皮地在同伴腦後伸出兩個手指,做著“V”字手勢的。看著他們開心的樣子,我不知怎麼想到全世界對於可能發生的戰爭的憂慮。這是一群多麼可愛的年輕人啊!天氣很好,早晨的陽光撒在他們的笑臉上,旁邊是笑眯眯地看著我們的乘客。溫暖的陽光讓人感到和平的美好。那一刻,我在心裡真誠地希望戰火永遠不要再出現在這片和平地土地上,希望眼前這些可愛的年輕人永遠不用走上戰場。快門按下的時候,我的心竟然有一點點濕潤了。

拍完照片,我在想應該怎麼把照片交給他們。於是問他們有沒有電子郵件。他們顯然不懂英語,一群人嘰嘰喳喳了半天,也不知道我在說啥。折騰了幾分鐘,終於一個士兵明白了我的意思。於是急急地找周圍的人要紙和筆,然後寫下了他的電子郵件地址。其他人立刻明白了,也一個一個寫下自己的。我收過這張撕得並不整齊的紙,仔細地折疊起來,放在貼身的襯衣口袋裡。

車要開了,我和送我來地小伙子告別。小伙子顯得有些激動。他緊緊地和我擁抱告別,接著給了我最高的禮遇:吻著我的兩個面頰向我告別。這是我第一次得到這樣的待遇。在伊朗的機場裡,我只看到晚輩向長輩告別的時候有這樣的吻別。

車要開了,我坐在車上,享受著溫暖的陽光。一個士兵從前門走上車來,塞給我另一張紙。我打開一看,上面是另外幾個人的電子郵件地址。我重重地點點頭。士兵伸出手來和我告別。我們的手握在一起,他用的力氣很大,很緊。

車要開了,我正要閉目養神,有人用手敲了敲我的肩膀。我回頭看去,是側後方一位年輕的乘客,他也塞給我一張紙條。我展開紙條,上面寫著

Well come (錯別字,原文如此)

How do you think about Iran?

我拿起筆,在那張紙上面寫道“謝謝!伊朗是一個偉大的國家,有著偉大和熱情的人民。這也是我來伊朗的原因”,然後遞給了他。是啊,我曾經去過很多地方,但有哪個地方曾讓我在短短半個小時之內感受到如此厚重的熱情呢?

二、“老外”的無知

出了亞茲德市區,就明白為什麼這裡被稱為半沙漠地區了。沿路既沒有河流,也很少樹木。雖然是冬天,植被本來就稀少,也還是看的出遠處的山即使是夏天也不大會長什麼的。路邊到山腳下的平地上也基本是沙土,偶爾見到零星的田地,有耕作的痕跡。因為是冬天,早就不種莊稼了。但從土的顏色和翻開的深度來看,應該既不是很肥沃,也沒有經過精耕細作和很好的養護。

車上放著錄像。據LP的說法,應該是寶來塢的影片。但我卻有些懷疑。首先是所有的女性角色全部都戴著頭巾,不論是在室外還是在家裡,難道印度教也是必須戴頭巾的嗎?其次是他們的語言和口型對得很好。如果是印度影片,翻譯成波斯文之後,應該口型多少是有些對不上吧。但不管怎麼說,總之電影不是很好看。LP說這些電影比起東南亞長途客車上的卡拉OK要有趣得多,可惜我的看法正好相反。

一路的風景是單調的。既然電影沒有意思,而且聽不懂,就看看周圍的人吧。結果也是失望的很。波斯人的文明程度很高,在車上根本沒有大聲說話的。你以為大家都在睡覺,可是左右看看,一個個卻是兩眼圓睜,呆呆地坐著。偶爾有人低聲細語,聲音也是小得出奇。想想在國內旅行,不要說長途汽車,就是飛機上也常常人聲鼎沸,我不得不佩服伊朗人民的良好修養。開車的司機也很體諒長途旅行的人們,基本上每隔一個小時就會找個地方停車休息一下,便於大家方便,或者買些零食。

在一個小鎮,客車照例停下來。我困意漸濃,昏昏睡去。車開的時候我被顛醒,發現腿上多了一袋果汁。是那種用鋁箔袋包裝的,還粘著一根吸管。旁邊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指了指這袋果汁,做了個手勢,大意是這個是給我的。我明白是他買來送我的,於是連聲道謝。但我還沒有口渴的意思,就把果汁放在身邊,接著睡覺。

一覺醒來,車正在穿越沙漠。其實並不是正經沙漠,而是類似於戈壁那樣的碎石和沙子混合的平地。地上是一叢一叢的低矮的沙漠植物,枯干枯干的。往前看,是一片連綿的積雪的山巒。山巒不高,頂上大多圓圓的。公路就筆直地延伸到山間。

車開的很快,不多久我們就爬上一個平緩的山口,開始穿行在綿綿的雪山之中。雪並不多,稀稀拉拉的一片一片,應該是前幾天下了還沒有化掉的。時間已近正午,空氣很好,既沒有水汽也沒有灰塵,積雪反光很厲害,加上海拔在1700米左右,這讓頭頂的太陽即使在冬天也有些烈日炎炎的感覺。我有些口渴了,摸出那袋果汁,習慣性地找尋著可以撕開的裂口。卻怎麼都找不到。奇怪了,難道伊朗產的包裝就這麼不人性化嗎?琢磨了半天還是不得要領,只好把果汁又放回去,繼續口渴。

這個時候我聽見左邊的兩個婦女竊竊地笑起來,而且壓低聲音在說什麼,說完又笑起來。看那樣子,是在說關於我喝果汁這件事情。但是語言不通,我和他們之間又隔著那個正在睡覺的五大三粗的漢子,也就不好問什麼。這樣過了大概半個小時,身邊的漢子醒了。兩位婦女立刻側身過來,和他嘀咕了幾句。他也笑了,伸手過來拿起那袋果汁,抄起吸管,用力地往包裝袋扎下去。只聽見“撲”的一聲,吸管就扎進包裝了。他把果汁遞給我,和那兩位婦女又都無聲地笑了。我也笑了,看來這次我這個“老外”倒真的是顯得很無知呢。

三、伊斯法罕與Kowsar酒店印像

大概四個多小時以後,我們進入了伊斯法罕的市區。長途車站在市區的邊緣。和中國的長途車站一樣,這裡顯得有些陳舊和破敗,但大概是因為人少的緣故,遠沒有中國的車站那麼亂。車站門外也是一溜等客的出租,也是理所當然的漫天要價。而且居然和漲價前在機場趴活的北京出租一樣,好車只拉長途。在亞茲德認識的小伙子為了方便我專門買了一張停靠離Kowsar酒店近一些的長途車站的車票(伊斯法罕有兩個長途車站),結果我就只有可憐兮兮地坐上一個似乎除了喇叭以外什麼都響的老爺標致,前往向往中的Kowsar。

伊斯法罕看來比德黑蘭要整潔許多。建築沒有德黑蘭那麼擁擠,也沒有那麼高。大概是因為有河以及車少的緣故,污染也要輕得多。老爺車沿著河岸走,讓我想起布拉格郊外的景色。同樣是一條不寬不窄的河,河上同樣是一群群的水鳥,河邊同樣是很寬的綠化和開放公園,裡面同樣是悠閑的市民。單看這裡,一點也沒有設想中的伊朗的樣子。

Kowsar是一個五星級賓館。選擇這麼昂貴的地方住下主要是因為它的位置。Kowsar座落在扎亞德河邊,緊挨著著名的33孔橋。33孔橋並非俗稱,它在波斯語裡的意思就是33孔橋,是扎亞德河上最長的一座橋。這座橋已經有400年的歷史了。它既不是伊斯法罕最古老的橋,也不是伊斯法罕最美的橋,但因為它連接伊斯法罕扎亞德河兩岸的市中心,因而是最熱鬧和最著名的橋。我找Kowsar的前台要了一個高層(其實也就是5樓)面向河景的房間。房間帶著一個陽台,坐在陽台的沙灘椅上,目光正對著就是扎亞德河靜靜的流水和長長的33孔橋。河對岸是伊斯法罕市中心,房屋不高,大多是白色,掩映在樹木中間。遠處左邊是城外的山巒,右邊是是老城裡清真寺的穹頂。下午的陽光斜斜地照在河上,泛著金色的鱗光。河上面是鷗鳥在自由地翱翔。河水中間有一個很高的噴泉,陽光在水霧裡呈現出七彩的光芒。隨著日光地西沉,33孔橋和對岸地房屋也慢慢地染上金色。遠處清真寺的穹頂更是亮得耀眼。

坐在陽台上,實在舍不得眼前的景色。加上一路上也累了,不想再動。於是斜靠在椅背上,什麼也不想,靜靜地發呆。伊斯法罕被稱為伊朗的傑作。當地人也自豪地把“伊斯法罕,半個世界”(波斯文是押韻的)掛在嘴邊。對於滿腦子充滿了各種過去的新聞和消息裡提供的伊朗的印像的人來說,這是一座夢一樣的城市。而現在,這美夢就在我眼前那片被陽光染成金色的半個世界裡。



(從Kowsar酒店房間陽台望出去的33孔橋)



(夕陽下的噴泉)



(夜幕下的33孔橋)



(伊瑪目清真寺的夜景)



(33孔橋以及河邊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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