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路上利用國慶長假,約上三兩好友,遠離城市的噪音和煙塵,去看幾片浮雲,數點綠意。
我們此行的終點是位於河北豐寧的壩上草原。長途車經順義,過懷柔,一路北上,繁華都市,廣袤原野,疊嶂山巒一一承載著不同路段的風光。耳目一新的風景的變換激蕩得我們的頭腦如汽車引擎般漸漸發熱。
車子行了5個多小時,說笑累了,同伴迷蒙睡去。我斜倚車窗看風景。身子乏了,大腦卻拒絕睡意。畢竟眼球滿浮了車水馬龍、烏煙瘴氣的塵埃,是該塗點自然的亮色,振奮一下視神經的時候了。
加了色彩後的眼球頓時鮮活靈動起來。左顧右盼,貪婪地網獲滿目的清新,大腦也被帶動著急速地發動、運轉。不敢放棄任一刻思考的時機,仿佛想藉著這寧靜中穩健的思索,給頭腦輸些內容,替生命添些重量,為人生增些積澱。
難道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擅長倚憑環境、時勢、氣氛做些益己、悅己的思考嗎?我想,縱然有些所得所感恐有牽強附會,無病呻吟之嫌,但是經歷一番風花雪月,心潮澎湃後的內心定然會有所觸動、諦悟,飲嘗到舒心豁然的快感。適時的,刻意的,某種恬淡的,自然的思索氛圍的營造,會叫你心靜如水,心靈神逸,與自然投契,同天機交感。
好像現在窗外的山色,它正叫我怦然心動哩。
那是典型的盤山道路。迂回曲折正是山路的性情。被隔斷的山那邊的風景抓撓著我的心,讓我在憧憬、期盼中樂觀地體味等待的過程。
知道神閑氣定的大自然絕不會因為我們這般凡夫俗子的蒞臨做出絲毫的姿態的變換。永遠是一派真我本色的展示,原本訝異眼球的景致依然訝異眼球,原本平平淡淡的依舊平平淡淡,所以只需坐擁一份輕松愉悅的心情靜候便是了。於是當候來的依舊是延綿起伏的山巒時,心裡沒有怨氣,反而驚喜自己有好大的福氣能夠結識那麼多無名的山巒。
驚嘆甫定,我開始靜靜地注視山色。山色並不很美。觀念中的美山該是青山滴翠,萬木蔥蘢吧。而眼前的這些山呢?山尖幾乎一律的光禿,大塊的裸露的岩壁、峭石,在陽光的強射下更顯慘白,突兀。於是山腳和山腰稀疏的林木輕而易舉地牽走了你的視線,你甚至認定它們綠得更加悅目,更加奇絕,更加堅定。而且隱約中你竟然看到了那些鐵筷般堅韌的樹干,布滿縱橫裂紋和隆起的數身,以及陰冷泥土中的若隱若現的樹根的伏脈。
在這峰巒起伏的盤山道路上,我們只是匆匆過客,山不會因為路人的目光而峻峭挺拔,樹不會因為汽笛的鳴叫而風姿綽約。與山相依為命的只有樹,與樹倆倆相望的就是山。山給予了樹生存的泥土,樹把山裝扮得豐富、生動、柔和。山是夫,樹是妻,還是個忍辱負重、恪守婦道、任勞任怨的妻。山老了,謝了頂,樹也不再蒼翠,成為枯槁。
但高山仰止,更顯威嚴。是樹豐富了他的經歷,內涵;而滄桑的山也默默地吸附泥土,攜挽他滿是皺紋的妻。山和樹的深情是需要你我沉下心來體會的,心沉下去,敬佩的情感便會浮上來。
思想間,車子衝出了這片山區,不一刻就到達了豐寧。從豐寧轉車,我們向壩上草原進發。很快,嶄新的草原風光映入眼簾。
十月草原的顏色有些晦暗,牧草已開始枯黃,缺失了青碧茵茵的韻致。可是令人欣慰的是我們親睹了入秋草原的第一場雪景。
適逢頭一天冷空氣過境,朵朵雪花翩然下凡。原本有些蕭索荒涼的草原被皚皚白雪點綴得楚楚動人,蕭蕭有致。間或點點羊馬踏雪,朵朵彩旗飄揚,明淨的草原更平添了幾分爽麗的風姿。
透過車窗的縫隙,可以感受到窗外冷空氣的侵襲。蜷伏在溫暖的車廂裡,與外面幾乎沒有血色的雪色沉默地對峙,用我之火熱的體溫去感受遺留在窗外的冰冷。我搞不清自己的心態。那是一種百無聊賴時故作深沉的解悶方式,還是有感而發地對貧血的空氣的疼愛撫慰?
沒容我想明白,車子在一個掛著“草原之家”牌子的牧家院落前停下了。歷經8小時的奔波,我們終於落腳了。抖落一身風塵,驀然回首來時的道路,欣慰自豪之余心底卻也不免被瑟瑟寒風撩起些許悲壯的情緒。
西天的一輪紅日活像個大蘋果,親切可人,圓潤芬芳。它寬宏地普澤一塊塊寒荒地帶,消融一片片冰冷雪霜,空氣裡悲涼的氣息隨之蒸騰破散,攏在我心頭唯一的一層霧靄遂也飄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