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美國海軍放棄北加州的舊金山, 選擇南加州的聖地亞哥作為自己的西海岸基地以來, 這個位於加利福尼亞州最南端, 靠近墨西哥的邊境城市一躍成為美國的十大城市之一。 其美麗的市容,宜人的氣候, 誘人的海濱, 以及獨特的地理環境,漸漸地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居民和游人, 讓她在美國眾多城市中脫穎而出, 以自己的風格屹立於東太平洋岸。一 西班牙傳統加利福尼亞州的許多地方, 西班牙的影響很濃。 這不奇怪, 整個加利福尼亞州被美國從墨西哥手裡奪過來也不過一百多年而已。 一八四八年, 墨西哥在美墨戰爭中失敗,被迫把加利福尼亞, 連同德克薩斯, 亞利桑那,內華達和新墨西哥州等地割讓給美國, 時間比中國割讓黑龍江以北, 外興安嶺給俄國只稍早一點。 這一損失多達兩百多萬平方公裡, 比中國丟失給俄國的還多。 墨西哥從此一蹶不振, 成為第三世界國家。 而美國卻由此墊定了世界第一強國的基礎, 成為橫跨大西洋與太平洋的大國。 加利福尼亞更像是美利堅合眾國皇冠上的鑽石, 她不但是美國第一大州, 而且工農教科文都很發達, 其2000年的GDP總量, 如果單獨列算,要排在世界第六。 而當時的中國還只能排在世界第七。加利福尼亞州的大城市, 幾乎全都是西班牙名稱, 洛杉磯是西班牙文天使之城。 舊金山的西文名聖弗朗西斯科。 聖地亞哥也不例外, 得名於封聖的西班牙聖者迪亞哥。 所以聖地亞哥應該是聖迪亞哥。 西班牙語世界中叫聖地亞哥的城市還多得很。 其中之一是智利的首都。 今天的聖地亞哥城內, 西班牙的影響已不那麼強烈。 可能與美國百年來不斷地非西班牙化有關。 只有城外的郊區, 尚有不少西班牙式的建築, 而聖地亞哥市內, 則與美國任何大都市差不多,是高層建築的天下了。 二 機場與旅館美國城市的機場, 以聖地亞哥機場離市區最近。 可惜我租了車, 否則聽說從機場到市區不到十美元, 極為廉宜。 價廉, 不一定物不美。 從機場到城裡的路上, 滿是高大漂亮的棕櫚樹。 右邊是浩瀚碧藍的太平洋, 左邊的丘陵上是價值千萬的海景房屋。 這滿目勝景的熱帶風光, 真讓從冰天雪地的新澤西來的我, 有些無所適從。 以前也在冬天到過洛杉磯和佛羅裡達, 但反差沒有這麼強烈。 可見這海景確實不同凡響。 不管怎麼說, 陰歷十冬腊月的陽歷一月, 置身於很多的陽光與很少的衣服之中, 讓人心情極為舒爽。 冬天的陰冷一掃而空, 壓抑的心緒也如枯卷的樹葉, 在濕潤和溫暖中慢慢地伸展開來。 行駛在迷漫著海洋味的自由路上, 淺淺的太平洋暖風從西邊的車窗外吹進來, 再把那節奏強烈的西班牙音樂從東邊的車窗送出去。 海風, 陽光, 音樂, 速度交織在一起, 叫人產生一種說不出來的動力和衝撞。 我有點兒後悔沒有自己加點兒錢升級租一輛敞蓬跑車, 在沒有拘束的天空下享受一下南加州的氣息。 不過, 我想我有的是時間, 有的是機會。 讓我把這海岸公路敞蓬駕車的樂趣, 留待下次和家人一起度假的時候再來吧。聖地亞哥給我的第一印像不錯, 定的旅館給我的印像卻不好。 所謂的海港景觀旅館, 連一滴海水都看不到。 原來那一片地區叫做海港景觀, 並不是那家旅館。 傍晚到達時, 居然沒有房間。 我到外面吃了晚飯, 混到快十點, 才給我一間為殘疾人設計的房間。 裡面裝修奇怪, 很不習慣。 更糟糕的是, 那天晚上居然沒有熱水, 說是水管壞了, 正在搶修。 這倒是在美國二十年來第一次碰到的事。 收費一百伍十美金一晚的房間沒熱水, 令人難以相信。 天晚了, 無法討公道, 草草洗漱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結了賬就走。 旅館裡的前台還危言聳聽, 說這個季節在聖地亞哥根本找不到像樣的旅館, 他這裡是最好的四星旅館雲雲。我不聽他羅唆, 他竟然恬不知恥地說如果我找不到旅館, 歡迎我回來,價格再議等等。 天哪, 這聖地亞哥的商人還真有幾分拉丁血統。一氣之下徑直開車到海邊, 住進港口裡最豪華的凱悅旅館, 回公司之後財務要羅唆也顧不上了。 位於二十二樓的海景房, 窗簾打開。 整整一面牆的落地玻璃窗外, 是漂亮得像一幅油畫的港灣風景。 近處是海濱大道上的現代建築, 遠處是科羅拉多島上的豪華宅邸, 水中則是桅杆林立的白色游艇。連我們開會的聖地亞哥會展中心, 也設計成帆船式的屋頂, 整個建築就稱為 “帆”。 那些喜歡速度的駕艇人, 正高速行駛。 破浪來去的賽艇, 在藍水中劃出一條條白色的波線。 那迎風破浪的弄潮兒, 不知是一種何等刺激的心情? 能在海灣這邊看見的科羅拉多島上的宅邸, 都是價值不菲的豪華建築, 因為它們都有開闊的海景。 上面的住家, 不少是好萊塢的制片人或大明星, 起碼是南加州的名流巨賈。 那樣的地方, 沒有相當社會地位和關系的人, 住進去了也會覺得不舒服。
晚上的夜景就更是迷人。 關上燈, 你會覺得是在欣賞全屏的電視畫面。 腳下是燈火輝煌的港口, 船上的桅杆變成了點點標燈。水中的倒影, 隨著波濤和船舷搖曳, 聽不見, 卻能感受那浪濤拍打舷邊的聲音, 時強時弱, 欲止不能。打開窗, 洋上的暖風又灌了進來, 如水似酒的海風,
帶來潮濕, 帶來水汽, 也帶來海洋特有的鹹味。 走上旅館頂層的酒吧, 要一杯特酷拉, 那沾上鹽的酒味, 與海風是那樣的融合。 不是說 “暖風熏得游人醉”嗎, 在杭州西湖沒有體會到的心境, 在異國他鄉倒體驗上了。
三 老鎮夜游既然聖地亞哥的西班牙血統如此濃, 不參觀一下西班牙開拓時代的古跡遺址似乎對不起這聖地亞哥之行。 好在會議安排很松, 兩頭的兩個周末和八個晚上都可以自由支配, 開的是所謂療養會議，中國人稱做神仙會的那種。 數九寒冬到南加州開會, 可不真跟神仙差不多？ 有人干脆帶上全家, 來個迷你小假期, 反正旅館費用公司付了, 伙食也大部份可以報銷, 只要自付機票就可以了。 正好冬天機票便宜, 何樂而不為呢? 這可不叫假公濟私, 這應該叫做假私濟私。 因為公司都是私營的, 人們並沒有報公家的賬, 花納稅人的錢。位於聖地亞哥北邊的老鎮聖地亞哥(OLD TOWN SAN DIEGO), 是西班牙殖民時期, 西班牙王國所屬的新西班牙根據地之一。 這所謂的新西班牙從聖地亞哥一帶延伸到舊金山北部, 是西班牙武力擴張的大北美洲分支。 如此侵略, 當然要經常遭到內陸土著印第安人的反擊。 所以這些據點大都是軍事要塞模樣, 背山面海。 進可以當做海軍陸戰的據點, 不行就退到海上去, 伺機再來。 這又像明朝的倭寇, 在江浙一帶的海邊占據點, 不行就退到海上去, 因為他們有海權。同時， 這裡也是當年羅馬天主教武力傳教的據點。
說是要去看老鎮聖地亞哥遺址, 同會的幾位會友都欣然響應。 沿5號公路驅車北上, 不遠就是老鎮了。 所謂的古跡遺址, 就是現代聖地亞哥市的前身, 所以我們現在的聖地亞哥市, 應當稱作新聖地亞哥或者紐聖地亞哥。 這老鎮聖地亞哥, 是一個周莊麗江似的商業景點, 最吸引人的, 是她的西班牙風情。 晚上, 游人不少, 停車還相當困難。 景區的外面, 商家雲集, 各種生意都有。 美國的商家, 比現在的中國商人有節制, 不強拉強賣, 不買東西也不會惡言相向, 且頗有幽默感。 一家出租鸚鵡讓人照像的攤子吸引了我們。 他們的鸚鵡五彩斑斕, 很有貴族血統的模樣。 夫妻檔店主又詼諧有趣, 讓人掏錢愉快。 不過他們的服務也確實到位, 小小一個攤位, 收信用卡, 還辦理全美郵寄。 不但方便, 而且放心。 因為用信用卡, 有信用卡公司的保障, 收不到像片, 可以不付款的。 不過, 這些擔心實在是多余。 等我開完會回到新澤西家中, 那些色彩鮮艷的照片已經到了。 這樣漂亮的風物和情趣, 也只有在南加州才照得出來。
景區裡面, 是一些普通的作坊和老舊的商鋪, 它們圍成一個大院,是典型南歐城市的簡化版。 大院的一邊, 有前牆高大的西班牙式教堂。 類似鋪排在好萊塢的西部片中可以經常看到。 說不定這裡就是好萊塢的取景地之一。 制造效果的燈光還不錯, 給人神密的感覺。 周邊的餐廳都很西班牙的樣子, 於是我們找到一家叫做La Pinata的墨西哥餐廳來了一頓AA制的晚餐。 我要的當然是帕衣亞, 西班牙海鮮燜飯。 別人也 都是海鮮之類。 聖地亞哥得海洋之便, 海產極為豐富新鮮，可謂近水餐館先得魚了。
吃完飯, 再喝完墨西哥咖啡, 出來在幾個所謂的神怪幽靈出沒的地方閑逛。 正徜徉之時, 一陣海霧從海岸下面迅速地爬了上來。 那霧來得又快又濃, 三五分鐘就淹沒了廣場四周的建築, 只留下教堂頂端的十字架在霧中浮沉。 推開一扇合頁門, 上面寫的是煙草店。 進得店內, 濃濃的海霧也跟了進來。 好像這店裡有人, 但細看又沒有人, 連掌櫃的人也沒有, 令人奇怪。 傳說這老鎮有許多神怪故事, 又不時聽說有聖跡顯靈。 居然還有人繪聲繪色地說, 曾看見有傳教士, 在濃霧中駕船從海中直接進入鎮上的教堂。 在這暗夜濃霧中想起此等傳說, 聯想起他們裹著那種有蓋頭的全身灰黑長袍, 手中握著十字架, 還真有點兒讓人頭皮發緊。
出得煙草店, 大霧中不見了同伴。 只見那教堂燈光, 在暗夜濃霧中時隱時現, 還真給這老鎮增添了幾分傳奇色彩。 正想招呼同伴們打道回城, 卻忽然有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阿米哥, 阿米哥…” 我的衣袖也給人拉住, 嚇得我幾乎跳了起來。“阿米哥, 要不要雪茄? 道地的古巴雪茄…”
說話的人個子矮小, 披一件印第安人的披風, 夜色裡也覺得他臉色黑黑的。 他才是個道地的阿米哥。在美國, 人們經常把西語裔的男子叫做阿米哥, 因為他們一開口就稱人阿米哥。 西班牙語裡, 阿米哥是朋友的意思。 第一個音節 “阿”字頗輕, 所以有時候聽起來又有些像 “…米哥。 …米哥”。 不管怎麼說, 稱人阿米哥, 沒有惡意。 原來他是個墨西哥小倒爺。我告訴他我不抽雪茄, 他很失望。 但他一下子又掏出兩塊銀幣: “這個呢? 真正的墨西哥鷹洋”。 工藝品我還很感興趣, 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真的真的, 這是真的。 你聽這聲音…” 阿米哥把兩塊銀幣一敲, 發出清脆的響聲。這響聲倒是清脆, 可如今這種紀念幣到處都是, 真偽難辨。 阿米哥見我沒看上他的貨色, 轉身又去找別的機會。見他矮小的身影消失於濃霧之中， 我不禁感嘆， 這干什麼都辛苦。到現在我坐在這裡寫字， 還在想當時是不是應當買下那兩塊銀幣。對我， 那只是旅游路上的紀念品， 對他， 也許就是一家大小的度日之資。 把這意思對正在操持家務的太太說了，太太安慰我不要往心裡去。因為， 她說，第一， 所有的商人都是由此發家的；第二，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需要看顧，幫不過來的。 第三， 只有美國政府和墨西哥政府能幫助他們。 美國政府可以開放邊境， 讓他們都進來， 變成美國人； 或者墨西哥政府可以發奮圖強， 變成美國這樣的國家， 他們就不用再偷度了。但兩個政府看來都不肯， 我們小老百姓有什麼辦法？ 我承認她說得對。但我們同意，如果他是個中國人，他的東西我們是一定會買的。從老鎮聖地亞哥出來, 那家鸚鵡照像還在吆喝。 大概是霧太濃, 游人都失去了興致,匆匆離去。 開車經過時, 我們向他揮手告別。 他認出了我們, 笑說今天生意不好,大概要回去宰一只鸚鵡喝湯了。 說真的, 這鸚鵡湯不知有人喝過沒有?四 對面是航空母艦 聖地亞哥人酷愛體育, 一大清早, 晨跑的男男女女就出現在海邊港灣的各條道路上。 離旅館不遠處有一道海堤伸進海裡, 有些像青島的棧橋。 走到棧橋的盡頭, 可以看見海灣對面的一艘航空母艦, 不遠處還有一艘。 據稱聖地亞哥是全球最大的軍港。 常駐有兩艘航空母艦, 五艘主力巡洋艦, 各種大小戰船和好幾艘核潛艇, 這也是全世界目前最大的艦隊。 回來在網上查到, 兩艘航空母艦又稱為超級航空母艦, 是為了區別於其他級別的航空母艦。 兩艘都是尼米茲級, 一艘是無敵號。 另一艘則是雷根號。 核潛艇則都是洛杉磯級的。 這些戰艦, 是美國海軍的精華, 也是美國的看家本領。 就這麼停泊在人口密集的邊境港口, 看來這美國海軍還真是自信得很。 據說每個月的某一天, 有些軍艦還開放給市民參觀, 讓納稅人知道他們繳的錢沒有白花。 天氣不太好, 照出來的相片不盡如人意。 更可惜沒有長焦鏡頭。 下次有機會, 一定帶一架好相機來。 正在擺弄相機的時候, 有個老美走了過來。 他專注了我一會兒, 然後走上前來搭訕。 我以為他是個便衣之類, 心想不好, 這地方怕是不讓照相。 誰知他說, 這地方照航空母艦不太好, 距離太遠, 不清楚, 角度也不好。 他知道一個地方能拍到好照片, 可以帶我去。 化費不多, 算個汽油錢。 多少呢? 五十塊。 原來是個黑導游。 能拍到好照片, 五十元真的不貴, 但我等會兒還要開會, 就謝絕了。 他說沒關系, 要是有車自己也可以去, 就是往機場的那條路, 不要走到底, 左拐就可以上一個小坡。 從坡上往下照, 甲板上的艦載機都照得到的。我希望美軍不要把我和他當做正在接頭的間諜拍了監視照片存檔。伍 到墨西哥去
前面提到聖地亞哥離墨西哥很近, 到底多近呢? 這麼說吧, 從我的旅館門口買一張七角五分的有軌電車票,就能一直坐進墨西哥。 坐電車去外國, 真是很新鮮。不過我這次去墨西哥卻是由朋友帶過去的。 本來是國內旅行, 根本就沒想出去, 所以也沒有帶護照。 沒護照, 出去時問題不大, 回來就可能大有麻煩。 朋友說不要緊, 他全權負責, 我只要有駕照就行。 我知道他是聖地亞哥的市議員, 神通廣大。於是我們驅車南行, 過了國境就是墨西哥的蒂哇那市了。 蒂哇那市面不大, 典型的邊貿城市。 與美國聖地亞哥的關系大概像朝鮮新義州與中國丹東市的關系, 不過更鬧熱一些, 因為兩邊都是自由貿易國家,只不過經濟發展不平衡罷了。 據說蒂哇那有三多, 賭場多, 妓女多,假貨多。 我覺得恐怕還應該加一個毒品多。 其實, 這世界上的邊境城市, 尤其是第三世界的邊境城市, 都有這幾多。 要是一個地方沒有旅游資源, 又想發展, 大概都會以這三多或四多來吸引人。先說賭場。 我不喜歡賭博, 但有時去大西洋城或拉斯維加斯也會應應景。 陪朋友去, 不能一人向隅, 舉座為之不歡。 小賭一把, 熱鬧一下。 去賭場好比喝酒, 要有環境, 有情調, 有節制。 酒應該是助興, 而不是傷身。 賭博似乎也應該如此, 隨興而不是傷財。 賭是人的天性, 但應點到即止, 不要弄得傾家蕩產。 去美國的大賭場, 本身就是一大享受。 環境漂亮, 設施齊全, 管理完善。 所以很多人去度假, 結婚。 只要不豪賭, 都會盡興而歸。 而這墨西哥蒂哇那的賭場, 是為賭博而賭博, 環境不高雅, 賭客沒禮貌, 是為爛賭, 不要去。妓女則一個也沒看到。 大概因為是白天, 又是大街。 又不能去問路人。 所以這妓女多這一點無法證實, 不要問。假貨則根本不行。 不但沒法與中國各城市裡的相比, 連美國大街上的也比不上。 不要買。毒品則千萬沾不得邊, 它比上述三項都可怕。 不要說。不過我倒覺得蒂哇那還有一多, 那就是飯館多, 而且價廉物美。 同樣的東西, 比美國這邊便宜得多, 正宗得多, 好吃得多。 但你千萬不要過份貪便宜而去那些背街的小店, 街頭的東西也最好不買來吃。 墨西哥的食品管理不如美國嚴格。 很多東西他們吃了沒事, 我們卻有麻煩。 吃完飯, 喝完墨西哥咖啡, 才下午四點。 這麼早就回去, 對不起來回的汽油錢。 上得車, 朋友心血來潮地說, 來來來, 帶你去看真正的墨西哥。 哦, 這蒂哇那還不是真正的墨西哥。他說不是, 就好像深圳不是真正的中國。 我語塞。開車出了飯店, 拐彎開上一條小街。 路越來越爛, 房子越來越破。 不過, 這並不是什麼墨西哥特色。 全世界所有的落後地區都是這樣子。 那麼, 真正的墨西哥又在哪裡呢? 又開了一會兒, 車窗的左邊出現了高大的鐵絲網。 其實那不應該叫做鐵絲網, 因為那網的下面是生鏽的鐵皮圍牆, 一人高以上才是鐵絲網。 也許是先修了鐵皮圍牆, 不夠高, 不頂事, 所以上面又加了鐵絲網。 現在, 我們是在美墨邊境的這一邊, 鐵皮圍牆那邊就是美國,這邊境應該叫墨美邊境才對。 從我們這邊望過去, 那鐵絲網圍起來的美國好像一個大監獄。 奇怪的是, 那監獄裡面的人卻並不想出來, 反而全世界的人都想往裡面去。 可不是, 車窗右邊的一些樹下, 聚集著七七八八的人群。 他們或站或坐, 表情漠然, 衣衫破舊, 有的抽著煙。 他們像是在等待什麼, 又不像是在等待什麼。朋友問, 你知道這些人在等什麼的嗎?我能猜出個八九分。 但為了不掃朋友的興, 我說我不知道。朋友說他們在等天黑。 等到天黑, 他們就偷偷地越過鐵絲網, 到美國去。果然, 他們就是那些等待天黑偷渡邊境的墨西哥人和中南美州人。 朋友說, 有時還能看見中國人。我打量這些偷渡者, 他們與在美國許多大城市邊緣等待工作的老墨(墨西哥人)和老西(西語裔人)沒有兩樣。 偷渡者們生活在美國的最底層, 沒有任何保障, 工資極低, 還經常受到各種敲詐。 因為沒有身份, 有了問題也不敢報警。 這很像當年中國的黑五類, 被壓在生活的最底層, 忍辱偷生。 好的是這裡還有民權團體幫助他們。 他們自己先來的同胞也同情他們, 力量強大的教會也援助他們。 只要躲過抓捕, 就會找到工作, 條件就有改善的可能。 這又像中國延邊地區的朝鮮族, 總是偷偷幫助偷渡過來的北朝鮮人。 不像當年中國的黑五類是生活在無底的黑洞裡,
他們是生活在隧道裡, 隧道雖然黑暗, 但總有盡頭, 總有光亮, 總有希望。 這也是為什麼盡管偷渡那麼艱難, 那麼危險, 還是禁之不絕, 止之不盡。 但他們在這邊等, 到了美國那邊也還是等, 這樣等下去怎麼是個頭呢? 但人們說, 生活就是等待。 只要有恆心, 有信心, 等個三年五載, 十年八年, 總能安個家, 掙點錢, 寄錢回國贍養老人, 哺育後代, 要是碰上大赦, 馬上就能轉正, 變合法, 計劃還能提前。 全世界的非法移民, 不都是這樣生活的嗎? 不等, 難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墨西哥政府原來也是禁止偷渡, 奉行家醜不可外揚的政策。 後來實在阻止不了, 同時偷渡者彙回來的錢成為國家一項不可或缺的收入, 便改圍堵為引導。 政府辦偷渡培訓班, 提供資迅, 講解如何避免危險, 比如如何穿越沙漠, 如何對付美國警察等等。 這又有點兒像大禹治水, 以疏導為主。 更難能可貴的是, 墨西哥當政者從上到下為偷渡者向美國政府和國會爭取權益, 並不因為他們是非法移民就自覺氣短。 墨西哥強調個人的權利, 強調生命的保障, 以美國崇尚的自由, 平等, 博愛來向美國說項。 頗有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意思。被告變成原告, 還居然小有成效。美國這邊, 當然對非法移民抓, 關, 管。 但墨西哥和南美非法移民越來越多, 實在管不過來, 改而采用罰款和遣返的辦法, 但還是成效不彰。 首先, 非法移民來的目的就是為錢。 罰款, 只能逼迫他們借錢來付。 借了錢總要還, 而錢呢只能在美國容易弄到。 這就引出第二個問題, 要還錢, 還是只有再偷渡。 對這些去而復返的人, 美國政府苦無良策。 管得緊了, 民權團體會抗議， 不管吧, 問題越來越多。 就像我們現在看見的一樣, 這非法移民前赴後繼, 沒有停止的跡像。 從理論上來說, 偷渡是不對的, 是非法的， 從情感上講, 他們又值得同情, 人心都是肉做的, 何況裡面還有不少中國公民。 不過, 同情心也不可爛用, 當墨西哥人在加州許多地區站穩了腳之後, 就反而排擠外人, 尤其是東方人, 因為他們惹不起白人。 像是站起來了的奴隸, 小人得志。這又很像我們的小鄰居朝鮮人和越南人, 有求於你時講你什麼都好, 等自己稍有力氣就把你一腳蹬開, 還想占你的便宜。 所以, 沒有永遠的朋友, 只有自己的利益。 回程倒是順利得很。 我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 車開到邊境檢查站, 我奉上駕照， 邊警只看了一眼，揮揮手就讓我們過去了。 我真懷疑朋友的車牌是不是CIA或者FBI。六 聖地亞哥動物園除了誘人的海灣之外, 聖地亞哥最為人稱道的是她的動物園。 也就是SAN DIEGO ZOO。很多人都玩過電腦游戲聖地亞哥動物園, 裡面妙趣橫生, 開心益智, 是很有教育意義的游戲。 真實的聖地亞哥動物園也是如此, 她不但是美國最大的動物園, 也是最漂亮的動物園。 難怪中國的大熊貓要借給她而不借給美國的其它動物園。 首都華盛頓也有一對大熊貓, 但那是中國的贈送。 如今這大熊貓是聖地亞哥動物園的鎮園之寶。 全美國到這裡來參觀的游客絡繹不絕。 我們去的時候, 熊貓館外的長隊幾達一個小時。 要是假節日, 聽說要排兩小時的隊。 每到一定的地方, 有標牌提示你此處到熊貓還有多長的時間。 更嚴格的是, 每人在熊貓前不得停留超過二十秒鐘。 雖然沒有人掐秒表算計你, 但有工作人員提醒你往前挪動, 不准高聲喧嘩, 不得喂食熊貓, 不要做過火的動作, 以免驚嚇熊貓。 好像還不准照像等等。 不准這樣, 不准那樣, 恐怕中美兩國的元首的保安也沒有這麼嚴格。 但若要支持大熊貓基金的話, 接受捐款。 還真是認錢不認人。 不管怎麼說, 看見自己的同胞同鄉在美利堅合眾國如此受歡迎, 心裡還是很受用。 恨不得自己化身那好吃懶做的熊貓寶寶, 飛進那裝修豪華的大熊貓館來接受萬人, 特別是漂亮女人的瞻仰。 可惜環顧四周, 還真沒有什麼漂亮的女人。 不是帶孩子的媽媽, 就是退休旅行團的老太太。 難怪大熊貓一副帶答不理的樣子, 只把兩片半白不黑的屁股對著眾人, 這派也拿得太大一點了吧? 看不到大熊貓, 我倒沒什麼。 同行的會友可是很失望, 要再排一次隊來看。 我勸阻他們說不值得再排一小時的隊, 聲音大概稍高了一些, 被那一臉熊貓像的動物館員把手指放在嘴邊噓聲制止。 嚇得我們一行人落荒而逃。大熊貓不讓看, 那就還是去看南加州的美女吧。 可是, 那些南加州的美女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有人告訴我們, 聖地亞哥有三大美女窩。 一個就是我們開會的 “帆”, 經常有全國各地的美女出人, 令人目不暇給。 好看得很。 二是南加州大學, 美女如雲, 更是好看。 三是城裡的一處保留區, 稱為 “瓦斯燈街區” (GASLAMP QUARTER), 是聖地亞哥的時髦地區, 非常新潮。 有點兒像紐約的蘇荷區。 但這一區的美女有些曖昧, 淺看即止, 不應多看。 你看多了她, 她就要看你。 不但要看你的人, 還要看你的荷包。 白天還好, 夜晚應多加注意。 七 瓦斯燈街區和巴波公園其實, 這瓦斯燈街區是聖地亞哥的一個老街區, 有點兒像老城聖地亞哥。 不同的是, 老城聖地亞哥是為游人而設, 瓦斯燈街區是為聖地亞哥人自己而建。 從這個意義上講, 老城聖地亞哥是死的, 而瓦斯燈街區是活的。 今天, 瓦斯燈街區只是一個名稱而已, 既不代表過去的輝煌, 也沒什麼真正的瓦斯燈令人發思古之幽情。 整個一片當年以瓦斯燈照明的十幾個街區, 只剩下四盞瓦斯燈, 還不知道點不點得亮。 真真一個沒有赫魯曉夫的赫魯曉夫主義。瓦斯燈街區入口, 建得有老法國式樣的鑄鐵大門。 路邊咖啡, 畫廊, 精品店是其特色。 當然也少不了飯館, 酒吧和夜總會。 我感興趣的是那所謂的 “微型啤酒坊”或是 “袖珍釀酒屋”(Micro Breweries)。 小型的黃銅釀酒桶擦的精亮, 一看就把人的酒癮勾上來了。 這些啤酒坊以真純, 自然, 個性化來招徠顧客, 生意還不錯。 另外, 位於第五街和市場街的愛爾蘭田野酒吧也很有味道, 古色古香的, 據稱整個酒吧是一個原在愛爾蘭的酒吧, 全部拆裝下來運到聖地亞哥重建而成, 也算是有心。據我看, 瓦斯燈街區有些新奧爾良法蘭西街區的味道。 許多鑄鐵攔杆, 門廊, 大門。 也許這裡就是當年法國移民的聚居區。 美國許多城市都有不同民族的聚居區, 典型的中國城, 小意大利區等等就是。 當天的晚餐就是在瓦斯燈街區吃的了。 還不錯, 當然又是海鮮。晚飯後, 一行人再殺回山上的波拉公園觀看演出, 在網上定的票, 直接去通名道姓即可。 可惜我們路不熟, 公園裡面又暗, 而且不止一個劇場。 因此到得晚了。 被關進一個小屋子裡, 要到幕間休息才放我們進去。 這波拉公園與聖地亞哥動物園相連, 也是聖地亞哥植物園的所在, 裡面的建築很漂亮, 是古希腊羅馬與現帶西班牙風格的結合。 但這劇場卻是英國都德式風格, 稱為老球(THE OLD GLOBE), 大概跟裡面經常上演莎翁的劇作有關。 附帶說一句, 美國的公園晚上大都不安全, 尤其是紐約的中央公園。 但波拉公園似乎很安全。 我們看完劇出來在公園裡轉, 還看見裡面有人跑步或談情說愛。 再多說一句, 在美國談戀愛真的很幸福。 人煙稀少, 地方寬大, 難怪他們有條件講隱私。 國內不但談戀愛的條件不好, 晨練的條件也越來越差, 人越來越多。就拿北京來說, 那麼大一個天壇公園, 每天清晨去鍛練的人就跟趕集似的, 很難找到一塊清靜的地方伸胳膊伸腿, 更別說談戀愛了。 好在中國飯館多。 中國人什麼都在飯桌上進行, 談戀愛也變成吃頓飯了。 只是浪漫的成分就比較少些了。當晚的劇目是 “臥室空間”, 由一英國小劇團演出。 演員僅六人, 三對男女。 布景就是把一個舞台隔成三間臥室, 每一對男女躺在床上。 燈光打在某一臥室內, 該臥室裡的一對就表演。對話風趣, 表演生動。 每一對夫妻或伙伴的生活與另外兩對有關聯, 但又關起門來講話, 以為別人不知道。 最有趣的一景是有一對夫妻很想知道另一對對他們怎麼想, 在舞台上表現出聽牆根兒又聽不道, 而所有的觀眾卻都知道內情。 其場景, 頗像川劇裡的幫腔。 有第三者和觀眾可以道出他們或他們的內心獨白, 他們自己卻無法道出。 劇中調侃人們多方保護自己, 卻又想偷窺他人隱私這一人類共通弱點, 笑料疊起。 加上演員的英國口音, 一本正經說笑話的本事, 讓整部劇莊諧並重, 饒有興味。 那些笑話, 插話, 雙關語也都是剛開始不覺得好笑, 後來越想越好笑那種, 帷幕落下之後, 觀眾還談論不已。從劇場出來, 恰是午夜。 我們余興未盡， 又在巴波公園裡游走。 從所在的山丘眺望, 下面是聖地亞哥的萬家燈火。 只見明亮的街燈把市街分格成一個個方塊, 像是發光的棋盤。 那芸芸眾生, 莫不是造物主手裡的棋子, 來來往往, 趨吉避邪, 完成了今天的棋局, 正在休息? 遠處的港灣, 燈火依然, 正是那不夜的軍港。 也許, 那龐然大物無敵號, 正待起錨夜航, 到遠東, 到伊拉克, 到那些不知名卻又緊要的地方? 只希望它永遠不要去台海。 再遠處, 天際一團暗紅的燈光, 應該是墨西哥的蒂哇那市, 有誰知道, 那些偷渡的阿米哥們, 是成功地越網而入, 還是不走運而被州游騎兵抓住, 又要被遣返? 而身邊的會友們, 七嘴八舌, 余興未盡, 要去瓦斯燈街區喝酒談戲, 一醉方眠… 八 結束語會期結束， 是飛回東岸的時候了。 我把下面這段話送給聖地亞哥作為結束語。對我來說， 聖地亞哥, 是時間和空間的交點, 是文化和文明的銜接。 她飽含歷史, 卻有新鮮活力; 滿是衝突, 卻又明媚迷人。 白天, 她是鮮花朵朵的熱帶花園; 夜裡, 是暗含深意的莎劇場景。 晴天, 你會欣喜墨西哥飄來的朵朵浮雲; 霧裡, 則會感覺到太平洋吐納著絲絲氣息。 你會感動那沙灘上的串串腳印, 雖然一瞬間它們就被推沙的海水撫平; 你由衷地贊美那岸邊高聳的岩石, 因為千百年來他們都抵抗著海浪無情的割切撞擊。 你當然可以走進那漂亮的海洋公園, 與那些海豚海像們來個不見不散; 你更可以驅車東進, 在沙漠裡寞拜大自然的無邊神奇。 不是說有千面女郎嗎? 這聖地亞哥應該就是千面女郎化身的城市。 世界上當得起這一稱號的城市不多, 聖地亞哥應該可以。
附記: 試了多次, 照片就是傳不上來, 不知道海底電纜修好沒有. 將會發到我的相片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