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司機平措

作者: 王民

導讀藏族司機平措 05年8月,我同三個驢友在拉薩合租了一部豐田4500越野車環游西藏。由於油價猛漲,租車費也漲到16000元,雖說心裡不情願,但想到既然已經來了,想到好多地方連縣城也不通班車,大家也只好咬咬牙接受現實。藏族司機平措把車開到我們住的八朗學旅館,幫著我們把行李搬上車。他三十多歲,中等身材,面孔樸實,普通話講得還可以,一見面就給人留下好印像。 ...

藏族司機平措

05年8月,我同三個驢友在拉薩合租了一部豐田4500越野車環游西藏。由於油價猛漲,租車費也漲到16000元,雖說心裡不情願,但想到既然已經來了,想到好多地方連縣城也不通班車,大家也只好咬咬牙接受現實。藏族司機平措把車開到我們住的八朗學旅館,幫著我們把行李搬上車。他三十多歲,中等身材,面孔樸實,普通話講得還可以,一見面就給人留下好印像。

西藏景色之美,美得真是令人不忍離去。路上的湖光山色令我們興奮不已,平措不時將車停下來,讓我們下去拍照和觀光。不論我們玩多久,他從不催促,他把我們的活動當成一種風景來觀賞,看見我們開心的樣子,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種成就感。平措很健談,一路上他邊開車邊給我們講述各地的風土人情和傳說,還同我們開玩笑,叫我們找個藏族姑娘帶回去。一路歡聲笑語,左傾右蕩的顛簸反而使歡樂更有節奏。盡管道路崎嶇不平,但一點也不影響他對車子的操縱。

人說來西藏旅游是眼睛好受,身子難受。路況之差超出想像,所謂的國道,只不過是一條狹窄的、坑坑窪窪的土路。從珠穆朗瑪峰到老定日的那一段路,至今刻骨銘心。那哪裡是路啊,是一片布滿大大小小亂石的河灘,只有依稀可見的幾道車痕,車子在亂石群中左穿右行。前面的車痕不時被渾濁的河水吞沒,只能憑感覺淌水而過。有好幾次遇到河水陡漲,平措也不敢冒然過去,他就使勁按喇叭,遠外放牛的藏族小孩們聞訊過來,指揮車子在急流中彎來拐去過河。每當過完河,平措都要根據人數多少,拿出5元或10元錢鎬賞孩子們。雖然合同上規定路上所有費用由他承擔,但我們見他老掏腰包,也覺不忍,就主動給孩子們錢,但平措一再堅持不讓我們給。

天黑之後,我們離定日還有兩個小時的路程,彌漫的霧氣使車燈顯得模糊,經常看不見前面的路痕。平措就下車到前面用手電筒探索、分辯,然後上車開幾十米後又下車探路,有時我們也下車幫著探路。就這樣走走停停了一個多小時,我們迷了路,車子被卡在河中石頭裡,怎麼也開不出來。荒野裡一片漆黑,四周也沒有人家。我們只好各自穿上棉衣,准備在車上坐一晚上。平措說,這樣不行,一定要想辦法把車停到高一點的地方,不然晚上漲水就完了。只見他脫了褲子下到水中,在車輪下面又推又掏,他說:“今天洗個澡呢,好涼快呀,你們要不要試一下啊。”我把手伸進水裡,又急忙縮回,真是冰得刺骨。

平措在水裡忙碌了一陣,上車發動汽車,車子一動也不動,他又下水在另一個車輪底下掀動石頭,反復幾次,車子終於帶著巨大的轟鳴,衝出陷阱。平措把車停在河中間稍為高一點的石灘上,他把我們的行李全部搬出來放在地上,把後排的座位拆下來,收拾出一個空間。他說:“我們今晚就住汽車旅館吧,給你們節省點住宿費。”我們團隊中的那個女孩睡駕駛座,平措和我們三個男士就在後面擠著躺下來。不一會兒平措就打起了響亮的呼嚕,我們幾個卻怎麼也睡不著,但聽著平措的呼嚕,我的心卻感到很實在。好不容易熬過那個漫長的夜晚,第二天才發現路就在我們後面二十幾米外一個非常難以發現的小河岔上。

有一次下雨,前面的橋被衝垮了,只能從旁邊下斜坡涉水過河,前面已經停了好幾輛車,可是面對泥濘的河沿司機們都不敢過。平措到前面觀察了一會,果敢地開到前面,車身歪歪扭扭地終於開過河去,後面的車也跟著我們走出的路過了河。事後我們問平措,別人都不敢過,你怎麼膽子就這麼大。平措說,這種情況一個人肯定是不敢過的,但後面有好幾輛車就不怕了,如果被陷住了,後面的車肯定要拖我們的。如果在後面,別人就不管了。

由於路況不好,幾乎每天都要輪胎爆裂,有一天竟然爆了三次胎。每當這種時候,我們幾個就要開玩笑互相指責,輪胎在哪邊爆裂,坐在那邊的人就成為指責的對像。平措也往往要來湊趣:“對,就是怪他,等下吃飯要他買單。”雖說經常開玩笑說請吃飯,但真到吃飯的時候他從不來。有幾次我們真是誠心請他,他總是以修車為名推辭。只有一次還是破了例:那是在阿裡神山,進神山的路口被攔住,要收每人50元的門票。平措從另一條路口繞過去,給我們節省了一筆錢。我們在神山下的“岡底斯餐廳”請他吃川菜。我們發現他什麼都能吃,沒有什麼忌諱。

遇到故障,平措通常的口頭語是:“完蛋了!完蛋了!”但我們心裡都明白,他總是有辦法排除故障的。出發前他就買了好幾個備用輪胎和減震器,修車的工具應有盡有。路上遇到別人的車壞了,只要向他招手求助,他從來沒有拒絕過,下去倒騰幾下就修好了。也沒見他向別人要過報酬。為了減少輪胎磨損和節省汽油,也為了趕時間,下坡的時候,平措經常不走盤山路,而是直接從山坡上衝下去。有時起碼是60度的陡坡,我們真是提心吊膽,平措就笑著安慰我們:“沒關系的,我經常都是這樣,如果有危險,我會叫你們下去的。膽子大了不行,膽子小了也不行。”

在藏北草原上,由於我們經常停下來看野驢和藏羚羊,白天耽誤的時間過多,不能趕到駐地,就只有晚上趕路。將近11點,我們的車被兩塊大石頭攔斷,車剛停下,突然從兩邊衝出七八個壯漢圍住我們,手電筒朝車裡亂晃,吵吵嚷嚷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話。我們都嚇壞了,一定是遇到了劫匪。報警吧,荒原上手機根本沒有信號,惟一的希望是看平措能不能給我們化解危機了。平措下車去同他們交涉,臨走前他說:“你們不要怕,我一定安全地把你們送到措勤縣。”懸著的心才稍為安定下來。過了十幾分鐘,平措回來告訴我們,那幫人的車壞了修不好,要我們搭他們兩個人到前面縣城買配件,不然就不讓我們走。深更半夜的,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我們只好移動一下座位,讓他們來擠。但平措不願讓我們坐得太擠,他打開車尾門,把行李挪了揶,讓那兩個人擠在行李堆裡,直到到達目的地。無形之中,平措成為我們的精神支柱。

住旅店的時候,如果是在縣城,都是由我們自己去講價,不滿意再換一處。在一些小鄉鎮,旅店老板是藏族人,語言不通,就由平措去交涉。我們發現平措談的價格較貴,就向他提出應該再降低一些,平措又去交涉,總還是能談到我們能夠接受的價格。這也難怪他,因為他要照顧老鄉的生意,但同時也要考慮自己客戶的利益。哪邊能接受就順著哪邊。以求得一種平衡。

平措也誤導過我們一次。那是在快到西藏最西部的班公湖前一天,平措不太想去了,他就說班公湖門票很貴,沒什麼看頭。但我們堅持要去,他也只好依我們。結果根本不收門票,而且風景特美。當時我們對他心存芥蒂,但現在回想起來也就釋懷了。出來十幾天,平措也太累了,而且路也難走,想到整個行程中他給我們帶來的方便、愉快和安全感,這點小事也就微不足道了。直到現在。我還經常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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