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巴基斯坦最應該去的城市是哪個?”我問, 夕陽正從長安街的盡頭一點一點落下,隔著玻璃落地窗, 成排的汽車在8車道的街上相向緩慢移動。
我的同事哈利亞正擺著他招牌性姿勢, 後仰著身體, 雙手交叉擱在在後腦勺, “當然是白沙瓦啦…!”
哈利亞的父親是印度裔巴基斯坦人, 母親是巴基斯坦裔的印度人, 在英國經商, 於是哈利亞成了印巴裔的英國人, 和所有的略帶有巴基斯坦血緣的其他人一樣, 他很自豪地說自己是巴基斯坦人, 而巴基斯坦最令他自豪的城市則是白沙瓦。
1.通往白沙瓦的城際快車
我是在五月初夏的一個清晨坐上這輛從伊斯蘭堡開往白沙瓦的“城際快車”的,快車是一輛有3排9個座的中巴。看得出這輛二手中巴是從日本倒過來的, 上面某“株式會社”的字貼依然, 日本也是右舵車, 退役後就被巴基斯坦買來繼續開。3個男人先躬身把自己放進最後一排坐下,司機的助手把他們的3個大包塞給他們, 然後是3個男人擠進第2排, 第一排中間一年輕女人帶2個小孩,右邊是一個小伙子,她的表弟 最左邊就是我的座位。年輕女人有Steve McCurry照片肖像中的面容,聽不懂英語, 但是深邃的大眼睛會說話。在車站等車的時候,左邊的女孩4、5歲,髒髒的小手拉著母親孔雀藍的裙擺,面孔卻很干淨美麗,長長翻卷的濃密睫毛, 一如她美麗年輕的母親。抱在手裡的男孩還未斷奶, 眼圈上塗著黑色的油膏, 不知是否傳說中東方智者給剛誕生的耶穌帶來的沒藥, 如果是, 這倒是基督教神話在伊斯蘭生活中的現實體現。年輕女人試圖打著手勢和我說什麼,是一種毫無線索的陌生語音,我無奈地看著她, 一句也不懂,邊上的小伙子吃力地用幾個口音濃重的英文單詞告訴我他們的故事:
他們是阿富汗人, 哥哥死了, 女人是他的嫂子, 他用了“姐姐”這個詞。他也在戰爭中受了傷, 卷起寬松的褲腳, 是一條木制假腿, 穿著鞋不動時看不出來。我想起伊朗導演馬哈瑪巴夫2001年獲戛納金棕櫚大獎的電影《坎大哈》,戰爭中失去一條下肢的阿富汗男人, 臉上生的欲望和對現實接受的平靜多於對過去不幸的愁苦和悲哀。
他們住在白沙瓦的阿富汗難民營,來伊斯蘭堡是給嫂子看病,小伙子打著手勢問我有沒有藥品。無從知道她是什麼病,我只能給她一盒清涼油, 這是出發前朋友們告訴我當地人喜歡的禮物,年輕女人打開聞了聞, 果然非常高興,當即用手指沾著塗抹在自己的太陽穴和鼻孔下面。
後來我知道, 白沙瓦的阿富汗難民營有幾百萬阿富汗人, 這是離阿富汗最近的大城市, 出於對伊斯蘭兄弟的同情, 巴基斯坦中央政府和西北邊境省的地方政府及長老們, 無條件允許遭受戰爭之苦的阿富汗人長期居住在邊界地區, 不但提供物資上的幫助, 還給兒童提供上學以及給婦女提供衛生醫療的幫助。
車是日本的,從伊斯蘭堡到白沙瓦的這條高速公路則使韓國人的投資, 中國人修建的, 7個小時的路程, 有了和這一家子手舞足蹈的肢體語言加殘缺不整的英文“聊天”, 頗無寂寞無聊的感覺。
離開伊斯蘭堡到達印度河之前經過的犍陀羅佛教文化藝術中心遺址的塔克西拉, 只在車窗外一瞥中弛過。
巴基斯坦人性情中開朗熱情又恪守傳統的一面在這小小的車廂中體現得很透徹,因為是女人還是外國人, 所以被照顧上前座, 那個年輕的母親和孩子也一樣, 她的表弟是殘障人, 雖然在前座, 但是嫂子夾在我們中間,男女授受不親麼。後面擠在兩排的6個本地男人抱著大包, 毫無怨言, 還通過小女孩遞給我他們的吃食, 是一些含油量不高的煎烤的面食, 有點像小時候在南方吃的膨化番薯片, 咬在嘴裡嘎嘣嘎嘣響, 我拿國內帶來的琥珀桃仁、陳皮話梅和老四川牛肉干換給大家, 也很受歡迎。和中國一樣路上有人招手, 車就停下來,如果是個頭小不提行李的單身, 司機的副手也是售票員那位就側著身子讓他擠上來, 一般行程不長, 下車時隨意付幾個盧比, 也是雙方的好意。有一次有一對老年夫婦模樣的招手, 我正逗弄那小女孩沒留神他們怎麼上車的, 車啟動了一抬頭前面司機副手坐的位子換了這對老夫婦, 心裡納悶副手上哪兒去了, 難道留下搭下班車不成?半個小時後老夫婦下了車, 副手居然又回到位子上了, 他回頭狡黠地笑看著我愕然的表情, 仿佛知道我想問什麼, 舉起手指著車頂, 眨了眨右眼。我更愕然了, 不成他是上了車頂和那些行李坐在一起?著半小時車速可有110公裡/小時呢!!!
過了印度和和斯瓦特河的交彙處, 一個和我們經過無數個村鎮一樣的村鎮, 路旁是齊刷刷的白楊和烏桕, 車子在一個白牆綠色洋蔥頂的小清真寺門口停了下來。下了車, 男人們就著門口的水龍頭洗臉洗手,這是一天5次面向西方聖城麥加方向的禱告時間之一, 洗淨後脫了鞋, 男人們進入清真寺祁禱。女人和孩子們都留在外面樹蔭下的石條凳上, 有錫壺和鐵皮杯子盛著涼水供解渴歇憩,最後一個男人進清真寺之前, 從門口的小販那裡還買了冰棍給孩子們, 居然也給了我一根, 我卻沒有看清是哪一個。
這樣的途中祈禱進行了第二次, 有大半個小時過後, 前方是一個高聳的城牆和堡壘,路邊有長幕垂地的女人匆匆走過, 白沙瓦到了。2.努爾·汗先生的阿富汗地毯店
史書上說白沙瓦是古代東方佛教中心,古印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向疆土外派遣大量的僧人, 把這一印度國教傳播到亞洲各地, 不僅影響到中國的東漢, 更是在今天的阿富汗、巴基斯坦北部盛行幾百年, 即使是公元前4世紀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短暫的入侵和盤桓, 也僅僅是使得這一地區的佛教藝術品染上些許古愛琴海的神韻, 生動活潑起來, 直到公元5世紀後半頁匈奴人的鐵騎掃平了這一切。
這一段歷史可以在2位中國古代高僧去西方訪佛求經的描述中得到印證:公元405年-411年, 東西晉時期的高僧法顯經過此處時, 看到的是繁盛壯麗的佛塔寺廟, 迦藍數百所, 僧人眾多;然而200年後玄奘再經此地時, 只見“邑裡空荒,居人稀少”, “迦藍十余所, 摧殘荒廢, 蕪漫蕭條”。這就是中國古史稱為大月食的犍陀羅古都城布魯薩勃羅, 今天的巴基斯坦西北邊境省最大的城市白沙瓦。
現實中的白沙瓦是一個喧囂和寧靜揉雜的混合體, 城市不大, 那些高高低底明亮幽暗深淺曲折新舊不一的建築裡, 200萬居民的生活裡有無數的故事每天在發生和繼續。這還不算城西北部大學區再出去的阿富汗難民營中上百萬人。英國殖民者留下的新城正好把老城區和大學區分開, 大多數供旅行者居住的客棧和咖啡館、餐廳和商店都在這裡。和許多中國北方的小城一樣,一條主大街塵土飛揚,公共汽車、馬車、小轎車、堅固的老式永久鳳凰自行車、打扮的花枝招展金碧輝煌的巴式卡車和農用拖拉機擁擠在一起, 喇叭聲此起彼伏。雖然慢,倒是前後按次序行駛, 沒有國內常見的那中互不相讓擠成一堆誰也走不成的景像。
匈奴人離開後, 幾百年中陸續遷移來的阿拉伯人的後裔帶來了古蘭經, 直至今天這裡的居民仍堅定地信奉伊斯蘭教。除了耶路撒冷, 世界上沒有一個城市讓人如此透測地感受到宗教滲透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不同的是耶路撒冷容納了天主、基督、東正、猶太和伊斯蘭不同宗教和教派的大大小小上百座教堂和清真寺, 而在白沙瓦是清一色的清真寺, 很多年代久遠的木制和石頭建築經過不同年代的修茸後仍然是白沙瓦男人們禮拜和聚會的場所。
客棧對面有一家地毯店, 大字招牌“阿富汗地毯店”, 推開門進去, 店裡6、7個男人都站起來, 微笑但是沉默地看著我這個剪短發穿牛仔褲背著古怪的老式大相機的游客。他們大都長袍及膝, 頭上是普什圖人的常見的扁平羊毛制帽, 留著絡腮胡子, 只有一個年輕人是短發和刮的干干淨淨的臉, 一笑露一口白亮的牙, 問我:“你是泰國人嗎?”他叫阿桑·汗, 這是成千上萬巴基斯坦男子的常用名, 就像在中國有一個人告訴你說他叫“張建國”一樣。
在歐洲旅行總是被人問“你是日本人嗎?”, 在巴基斯坦幾乎沒有人這麼問, 但是被問是不是泰國人, 還是頭一遭。確認我不是泰國人後,阿桑說他在曼谷工作, 是在和這家地毯同一個老板的分店裡做伙計, 現在回來探望媽媽。 阿桑的爸爸也在這裡工作, 老板是他的堂叔, 其他的伙計們, 不是堂兄弟就是叔伯侄兒們, 幾乎都姓“汗”(Khan)。開店一家親是這裡的傳統,穆斯林家庭和鄉黨鄰裡互助的精神很普遍, 來打工的親戚們也不會因為和老板沾親帶故就不好好干活, 因為大家都沾親帶故。於是阿桑端來了茶, 是濃濃的牛奶熬的紅茶, 加上瑪撒拉香料和生姜末;兩個伙計按照阿桑爸爸的吩咐打開一快他認為最好的地毯。
這也是巴基斯坦地毯行業的經營之道, 阿桑後來在陪我轉老城時告訴我, 學徒們得到的訓練是“一定要首先拿出最漂亮最昂貴的地毯給客人看”。這是一塊由伊朗貢姆地區的匠人手工編制的絲毯,有10呎長, 6 呎寬,深海藍的底色上是銀色的波斯王宮和清真寺的圖案, 四周環繞著繁盛的橄欖枝和百合圖案, 底邊上織入了匠人的波斯文簽名, 摸上去柔軟順滑沒有任何疵點, 當然價格也另人嗔舌: 20,000美元!!!
“這是600道雙扣織法的, 一個匠人要織2年呢!” 阿桑為他爸爸翻譯。
看了波斯美倫美喚的絲毯, 然後是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羊毛毯, 和中亞其他地區的一樣, 這些羊毛地毯大都是鑽石形狀的色快圖案, 以棕紅、深綠、深藍配上羊毛本色為住。還有來自西藏和尼泊爾的藏毯, 以黃色和藍色為主色, 有佛教法器的圖案。最後也是最便宜的就是來自中國北京的大花圖案的羊毛毯和河南信陽的絲毯了, 北京地毯可能是圖案和這裡百姓喜歡的不符, 河南絲毯則因為是機器所織。
聽阿桑的爸爸念了一圈地毯經, 老板努爾·汗先生回來了, 馬上所有的伙計都恭敬地傾聽不語了。我拿著看中的一塊小小的波斯毯開始和老板還價, 他卻不慌不忙先讓伙計倒一杯新茶, 再拿出客戶登記簿讓我看到今天早上為止已經出售的地毯客戶的登記內容:
…..英格·穆勒, 慕尼黑,6 x 4 波斯絲毯,2,500歐元約翰·瓊斯, 伯明翰, 8 x 5波斯絲毯,2,100英鎊田中順子, 大阪,6 x 4 波斯絲毯, 3,000 美元馬努埃爾·佛勒,裡昂, 6 x 4 波斯絲毯, 2,800歐元.....
“這都是我最好的地毯和最好的價格,女士!” 努爾·汗先生笑咪咪地說,“你不會在巴基斯坦找到更好的了!你的預算是多少呢?”
他說的沒錯, 但是我也沒有接受他最好的價格,當然也不會告訴他我的預算, 本來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欣賞完店裡林林總總各種漂亮的地毯, 看了從其特拉爾山區來的匠人的現場編織,喝了無數杯牛奶紅茶, 和努爾·汗先生嘮嗑到中午12點, 帶著用努爾·汗先生的話說讓他“心碎”的價格買的小小地毯, 我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走之前, 努爾·汗先生指著阿桑說:“下午讓他陪你去逛老城, 在白沙瓦的女人是不能獨自上街的。”
3.把心遺落在白沙瓦
一年後的深夜, 手機響了, 是一個不可辨認的號碼, 那頭是一個陌生的口音, 用英語說他從白沙瓦打來, 我當然知道那是阿桑。他說家人在地震中受了驚嚇,雖然震中離白沙瓦還很遠。他從曼谷回家看望爸爸媽媽, 等齋月過後參加完姐姐的婚禮就回曼谷的地毯店工作。
如果沒有阿桑,我會走失在白沙瓦千巷萬陌中嗎?
那天下午等在客棧對面努爾·汗先生的地毯店門口的阿桑顯然換了一身新的布袍, 是很新的淺藍色, 熨得很平。我笑問他是不是女友或媳婦天天給他熨衣服, 他羞澀地搖搖頭, 說是媽媽和姐姐。一會兒又告訴我, 未婚妻是媽媽在其特拉爾山區的遠房外甥女, 除了很小的時候見過,他已經不記得她的長相了, 等結婚的時候才能再見面。
問他什麼時候結婚, 他說要等掙夠結婚的錢的時候。
白沙瓦老城在五月下午和煦陽光的照耀下滋生出氤氳的生活氣息,步行逛街的人很多, 一家子男人們穿著白色或淺藍色的細棉布及膝長袍,同色的寬松褲子, 套著深色背心, 神情嚴肅;年輕的女人是各色長袍, 頭巾將臉裹得嚴嚴實實,緊跟著丈夫。也有一群年齡略大的女人, 深藍或則黑色的長袍頭巾, 身邊也一定有男性的陪伴, 哪怕是十來歲的小孫子。那些頭上頂著長及腳面的面幕, 只在眼睛前留一小塊網格紗窗的是阿富汗已婚女人。和伊斯蘭堡大不相同的是, 在白沙瓦老城, 沒有女人單身出門上街。
扛著沉重的三腳架的阿桑帶著我穿過那些石板砌就的如迷宮一樣的小巷, 從一個不顯眼的木門走上幾級石街。門內是幾個閑聊的老者, 阿桑和他們商量著什麼, 然後回過頭招呼我跟著他進去。進門之後眼前的景像別有洞天, 在一群各色雜亂無章的民宅中佇立著一座絢麗奪目的清真寺,這種感覺就像在佛羅倫薩轉過街角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白花聖母教堂那樣震撼。兩邊是對稱的2座5層高塔, 各有一個圓形塔頂;正面是5個拱型門,用色彩鮮明的馬賽克和各種彩石鑲嵌裝飾著。屋頂正中是圓頂, 6個圓塔在正面牆頂對稱一字排開。 門前是一片網球場大的平台,水磨石地面一塵不染, 正中, 有一個供祈禱前淨身的水池。
我正猶豫是否可以進入大殿, 阿桑輕聲說依曼(阿訇)已經同意我可以進去。純白色布滿繁復雕花的木門旁站立著穿著舊長袍戴著白色頭巾的老人, 赤著腳,白髯及胸, 微微半閉著眼睛仿佛在沉思。正式祈禱的時間還沒到,大殿裡面幽暗寂靜,從裡面往外看, 拱門上方是彩色鑲嵌的玻璃窗, 陽光穿透過來, 把五色的圖案畫在灰白雲霧狀大理石的地面, 也落在席地而坐低頭靜默的一個男人身上。四面的牆上的色彩比外面更加令人目眩,殷紅深紫和墨綠湛藍的寶石和熒亮的貝殼平整嵌入牆面, 組成枝繁葉茂花草妖嬈的美麗圖案, 伊斯蘭教不崇拜任何偶像和畫像, 於是極盡奢華裝飾清真寺的牆面拱頂和門窗。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席地坐在拱頂之下, 前面的小木桌上是打開的年代久遠的經書,驀然回首, 笑吟吟的眼中流溢的是久違了的清澈。
離開清真寺拐進一條更窄仄的巷陌,但是一間一間緊挨在一起的小店櫥窗卻是燈光輝煌, 每個門口都有一個荷槍實彈的穿著西北邊境地區民族服裝的軍人, 這是黃金首飾街。和所有信奉伊斯蘭教的地區一樣, 女人們在家庭裡沒有財產權, 於是丈夫給妻子買純金首飾的傳統微妙而體面彌補了這種缺失而達成一定的和諧與平衡。女人身上沉重的黃金飾品表明了丈夫的寵愛和自己的地位, 也成就了這條街巷幾百年黃金工匠們的生意興隆。
幾條通往不同方向的石板路形成一個並不寬敞一個街角,清一色的上百個男人三五成群沿街坐在地上, 面前擺放著不同的工具,有木工用鋸斧刨钎, 有泥水匠的鏟子刮刀滾刷,有廚師的勺子鍋鏟笊籬,這應該是勞力市場了。 等待工作的有十幾歲的少年, 也有耄耋之年的老者, 寧靜的等待中是平和中充滿期望的面孔。
白沙瓦老城就是這樣在雜亂和逼仄中醞釀著富麗和寬闊的風景, 在喧囂和匆忙裡滋生寧靜與和平的心情。
很多個月後在北京一座高樓的50層頂層一個商會俱樂部的法式餐廳裡, 餐前香檳時間是皮婭夫老式留聲機般的嗓音中滑落的香頌,來訪的總裁興致盎然地問大家, 如果可以自由選擇生活的城市, 你門會住在哪裡?我的答案是白沙瓦。

(斯瓦特河邊的老人)

(帶頭巾的少女)

(等待工作的人們)

(金發碧眼的普什圖兒童)

(讀古蘭經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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