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興今天沒在家裡呆著。
今天是狂歡節(Karneval)的最後一天。早就聽說這個節日了,
只是沒想到德國人也過這個節日,而事實上,並不是每一個德國聯邦
州都過這個節日,去年這個時候我在下薩克森(Niedersachsen )州
的一個小城市,就毫無狂歡節的意思。
今天我懶洋洋的,本想在家裡混過一天算了。可是看看這情形,
這樣在家一天,時間也挺難打發的,不如出去逛逛吧。
說是狂歡節,說是刻板嚴謹(好像是共識,而我並無這種強烈感
覺)的德國人放縱的日子。果然,大街上三三兩兩走著的人都是奇裝
異服,而臉上也是各異的油彩,即使是平日不苟言笑的老頭老太也有
不少在臉上畫上了甜蜜的小老鼠,讓我想起千禧年那晚的巴黎。
在小火車上,坐我旁邊的是一家三口,外婆,媽媽,和小家伙ALEX.
顯然ALEX很是來勁,時不時和坐在她旁邊的外婆搗搗蛋。而這位外婆
又是典型的德國上了年紀的婦女的樣子—身材臃腫不堪。而今天,她
的心情顯然很好,不時吐舌頭以應付外孫的挑釁,再不時說幾句揶揄
的話打擊外孫。這景像平時真的很難看到。我不時報以幾個友好的微
笑,表示我也很高興這狂歡節的氣氛。
下了火車,杜塞爾多夫(Duesseldorf )主火車站已經很是熱鬧。
一隊隊打扮各異的人群或狂叫,或歌唱著走過。而當我來到老城(Altstadt)
的時候,才真的驚詫:原來德國也可以同時有這麼多人在大街上。
老城這兒被欄杆和繩索隔出了一條區域,供游行的人通過。我到
的時候,游行已經開始。一隊隊穿著德國傳統服裝的樂隊奏著德國傳
統的音樂威風凜凜地走過,當中間隔著一輛輛彩車。定睛一看。彩車
居然有很多是以大拖拉機或挖掘機或推土機作導引。彩車上亦是臉上
塗滿油彩,服飾怪異的人群,狂叫“Duesseldorf !Helau !”,也
偶有只穿三點的熱火女郎桑巴地扭動熱火的軀體(然而和電視上看到
的巴西狂歡節顯然還有不小差距,巴西的熱火女郎可是只在隱密處貼
一小條就出來了,看來就熱情而言,德國人沒有辦法和南美人比)然
後是一把把的糖果,巧克力,等等,如雨而下。我就那麼立著,有時
糖果使勁地敲打我的頭顱,有時我也主動伸手去抓取,戰利品如下:
2袋薄荷糖,3顆水果糖,2 塊巧克力,5 包爆玉米花,2 條小餅干,
1團干面包,還有。還有一只避孕套(當然,沒用上,又給扔回去了^^)。
我從來沒想到德國的傳統服裝能夠如此多姿多采,沒想到一個杜
塞爾多夫能一下子找出這麼多支樂隊(而且他們的面前都像模像樣地
立著五線譜),要知道這個城市的人口不過60萬而已。還有威風八面
的馬隊,雖然有人偶然馬失前蹄,可顯然,大部分人能夠很好地控制
馬髻。這也許就是德國人總能獲得“盛裝舞步”冠軍的秘密。
不知道這樣的狂歡節是不是真能渲泄積壓了許久的郁悶?反正每
個人都應該都從中得到了什麼。有人狂叫,有人歌唱,有人放肆地扭
動身體,有人甜蜜地熱吻(Hmm ,真甜,^^),有人舉著帽子甚至大
包小包地只顧揀糖果(還差點打起來,就這破糖果)。
在這喧囂的氣氛中,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到了文革。這氣氛
一如文革中(我想像)的喧囂和狂亂。喧囂和狂亂之後是一地的垃圾,
不同的是,這兒留下的垃圾明天就可以清除干淨了,而文革留下的精
神和思想垃圾要讓多少代中國人來背負?
來到國外,體會到最大差別不是物質文明上的差距,而是外國人
的樂觀。撇開德國人不談,同樣是並不發達的非洲人,他們的樂觀簡
直讓我這個中國人無法想像。他會告訴你“不用想明天怎麼樣,活過
今天就好”,會告訴你“告訴自己‘一切都好’,那麼一切就都會好”,
會告訴你“沒有什麼愛,只有讓人快樂的性”。
中國人有與生俱來的沉重感覺。德國也許也有,所以他們需要狂
歡節。文革是不是對於中國人也是一次史無前例的狂歡?一些中國人
狂熱地宣泄了積壓千年的情緒,只是留下來的垃圾未免太多,至今清
掃不淨。
我踏著一地的垃圾,踏著剛才的歡愉,郁悶地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