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 死 的 獅 子
----訪歐散記之三
章列兵
為了不耽誤大家的行程,我們清晨4點起床,冒著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清晨的冷風出發,在細雨中驅車近百公裡,去拜訪滑鐵盧。開車的老司機奇怪地看著這群中國“鬼佬”,似乎在問:你們來看什麼?在他的眼裡,這個荒涼的山包除了成群的兔子在燈光下驚慌地跳動,再沒有什麼值得我們如此辛苦地翻越樹障去爬了。但當他從我們抬起的眼睛裡看到了山頂那頭怒吼的銅鑄獅子時,沉重地點了點頭。
關於拿破侖,近來最為國人津津樂道地是他曾經說過,中國是一頭沉睡的獅子,一旦醒來,將令世界震驚。不少人也這樣認為,這頭獅子正在蘇醒,將使世界嘗到厲害。
能用獅子譽人者,自己必須也是獅子。
拿破侖是已經率領法蘭西發過雄師般威風的。這位身材不高的皇帝指揮軍隊橫掃歐洲大陸,征服了除英國外的幾乎所有的歐洲國家,並把它們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其間他以少勝多,5次打敗神聖聯盟的進攻。如果不是俄羅斯寒冷的冬天和蘇沃洛夫的“三光政策”配合默契令60萬法國大軍敗走“麥城”,拿破侖決不會有滑鐵盧之敗,當然也不會在比利時那個荒漠的田野上堆起那座低矮的小山包和鑄造那只倒霉的獅子。
後人常常喜歡釣索偶然因素,以證明不是拿破侖無能,而是客觀原因使他的意志無法體現;而“教科書”派則樂於探討歷史和社會因素,以證明即使拿破侖具備超人的能力,也必然失敗。其實,偉人知遇歷史所發生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如毛澤東於中國革命,鄧小平於改革開放,拿破侖對於法國的發展乃至世界的發展是功不可沒的。所以即使他戰敗了,人們仍然在滑鐵盧出售著他的雕像,緬懷著他的戰功。
同樣與法國大革命有關的是瑞士的那只“垂死的獅子”,在法王路易16的宮廷裡,有一支勇猛善戰的雇佣軍,士兵和軍官都來自瑞士。當民眾衝擊凡爾賽宮時,他們忠於雇主,英勇抵抗,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為了紀念同鄉的131位戰死者,瑞士小城盧賽恩在山岩上刻了一只負傷的獅子,面容慘淡,身被箭矢。美國作家馬克吐溫曾經稱贊這是世界上最好的雕塑。
這群瑞士戰士是保皇黨,是逆歷史潮流和人民意志而動的外國人,但是他們在家鄉仍然是英雄,享受著英雄般的緬懷和待遇。
我們曾經因為階級的原因不承認敵對陣營的成員是戰士和英雄,即使他們是在抵抗外侮的那場戰爭中獻身。近年來這個謬誤被糾正了,因為對一個被壓迫的民族來說,比起聽任宰割還麻木不仁的國人,他們是不折不扣的歷史英雄。
站在滑鐵盧這個和曾經奮鬥而且失敗過的拿破侖永遠聯系在一起的小山包上,清晨的露水沾濕了我們的褲腳,遠處,貫穿比利時和歐洲的高速公路上的車流像耀眼的光河在飛速地滑動著,迎接著黎明的曙光。田野漸漸在晨曦中顯露,叢林裡似乎隱藏著戰爭的凶險,但我們知道那已經是歷史了,已經永遠成為過去了。
可是,歷史忘記不了雄師般的戰士。
東方睡獅的覺醒必然是全民族的覺醒,這種覺醒,首先要有雄師般的勇氣和強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