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靈魂對話---- 歐 洲 紀 行 之 一
章列兵
槍聲凝固了。凝結成條石堆砌的矮牆。熱血和硝煙點染的這堵矮牆,流過悠悠歲月,如今只有鮮花和靜謐伴隨。
肅穆地面對著無產階級“聖戰者”們,在這個著名的巴黎東郊的拉雪茲神甫墓地,我感受到生界與死界,生命與靈魂的對話。
除了響徹世界的《國際歌》流傳至今,對當年犧牲的成千上萬的巴黎公社社員,我們甚至無法查找他們的姓名,無法描述他們的相貌,無法回憶他們的生平,然而我們知道,他們為理想而獻身了。在簡陋的街壘後面,在蒙馬特高地頂端,在這堵矮牆前。因此,他們成為共產主義理想的最初實踐者,存在了72天的巴黎公社,被馬克思譽為“具有世界歷史意義的新起點”。
在這棵俯視滄桑的老樹前,陰晴變換,轉瞬夕陽如血,片刻雨絲飄零,似乎在昭示著生命的短暫。冥冥之中,天籟傳聲:靈魂只有嵌入歷史,才有了永久的存在價值。
在這裡,我們感覺不到墓地通常的恐懼和荒涼,而是在更廣闊的領域感受到歷史的沉重和文化的久遠。我們已經習慣的取舍標准,似乎無法衡量,中國歷史因改朝換代掘墓鞭屍或者因為政見不同而詆毀形像的行為不能作為准則,他們對所有為理想而犧牲的人都給予足夠的尊敬。
領我們尋找巴黎公社牆的法國老人熱情地介紹附近還有這樣幾座墓碑:
這個鑲嵌著鐮刀斧頭標記的是法國共產黨一位領導人的墓,他把自己畢生的精力獻給了共產主義理想的實現,至死都沒有忘記工人和農民的解放事業。墓碑樸實無華。雖然在過去的黨史教材中,法共是被列入修正主義範疇的,但此刻,他們似乎對專程前來拜謁的我們娓娓而談,走自己的道路,追求共同的目標。
達豪集中營死難者12500人的墓碑凝聚著憤怒和無奈,他們集中體現眍樓著身體勞動的形像。
4位在法國解放的最後時刻被納粹殺害的抵抗戰士的墓雕刻著他們深思的面龐,鮮花是最好的慰籍。
兩位首先乘熱氣球升空而死的人保留了他們最後的形像。
一個母親的墳墓被她的小女兒永遠守護著。那像天使般純淨的臉龐上充滿憂傷。
在這些完全不同信仰和命運的靈魂面前,我們似乎聽不到爭論的聲音,他們安靜地領受著審視和懷念。而後人也沒有因為墓地的擁擠而抱怨,能夠和許多相互理解的靈魂在一起,也是逝者的幸福。
位於巴黎城中心區的“先賢祠”結束了一天的開放就要關門了,還有短短的20分鐘,門票40法郎價格不變。剛剛趕到的我們毫不猶豫地走進這長眠著法蘭西天才們的靈魂居所。真是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盧梭、伏爾泰、居裡夫人、雨果……,多少書本上的崇敬化作面前的靈柩。正是他們光輝的生命,曾經影響著我們遠在東方的年輕人的理想。正像法國著名後期印像主義大師凡高對他崇拜的畫家倫勃朗所評論的:當他死的時候,他的生活是完全和和成功的,盡管在墳墓中他還被人說壞話。他的生命的書關合了,那是寫得很美的書。重要的不在於他的作品的品質,而在於他的不屈不撓的精神和對自己的理想的忠貞不貳。
人們探討生命的意義,有感於生命的脆弱。在我寫這篇文章時,兩個熟悉的人先後去世了。曾經為深圳建設嘔心瀝血的梁湘,年屆8旬,久病不治;正當壯年的書法家、音樂家魏寶榮,突發心髒病,猝然死去。他們都是我曾經采訪過的風雲人物。如今,也加入了靈魂的行列。
深圳清晨的的北環大道,太陽像燃燒的火球,映照著鋼鐵的車流。太陽每天在變,生命也每天在變,我們應該珍惜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