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園林已去過不少,多遵循所謂庭園幽深、重門迭戶、移步換景等的造園手法,像揚州的個園、同裡的退思園、木瀆的嚴家花園、嘉定的古漪園等等,無不如此。這些園子以布局和意境見長,均堪稱江南名園。但因其出名,也帶來一些遺憾。園子裡往往人聲鼎沸,一撥撥游客由舉著各色小旗的導游領著,導游們在同樣的位置說著同樣的導游詞,游客們也在同樣的位置立照留存。所謂情趣、所謂意境、所謂風雅,蕩然無存。我們蘇州游的最後一站——留園裡面,正是這種光景。
我們住的地方離留園只有四站路,上午八點剛過,我們就到了留園。原以為一早人少,可以清淨游園。誰曾想,我們早,旅行社的團隊游客更早。留園不甚張揚的入口處已停了四、五輛旅游大巴,入口前的空地上站滿了等待入園參觀的游客。我心裡暗暗叫苦,這下又是鬧猛游了。
留園為蘇州四大名園之一,在國內也頗為有名,布局以山池為中心,環以山石樓閣,貫以長廊小橋,明潔清幽。游人從一扇黑漆大門進去,先是幽蔽的曲廊,進入“古木交柯”漸覺明朗,並與“華步小築”空間相互滲透。北面透過六個圖案各異的漏窗,使曲廊與園中山池隔而不斷,園內景色可窺一斑。繞出“綠蔭”則豁然開朗,山池亭榭盡現眼前,頗有些步步深入、欲揚先抑的意味。
本來入園還想請個導游講解,後來發現全然不用。剛在“古木交柯”處停留一下,就有兩撥游客前來,導游的講解聲此起彼伏,像二重唱一樣,想不聽都不行。更為掃興的是,當我們走到留園中部水池的小島——“小蓬萊”時,特意找了個不起眼的小角落避開團隊,想在池邊靜靜品味“一池三島”的曠、幽之感,還沒站了半分鐘,身後突然一聲“你能讓一下嗎,我們要拍照”,原來是前面一個台灣團的游客開始四散立照留存,還以為我們站的地方是個什麼好的取景處呢,紛紛過來拍照。
竊以為,園林的風雅景致是要在閑適、恬淡中才能慢慢品出的,園子裡為防游客亂走,不少廳堂前都圍了護欄,游人只能如趕鴨子般的走馬觀花,談不上停留,更談不上落座,怎能有閑情領略園子布局的妙處和韻味?
生逢“太平盛世,且在衣冠之家,居蘇州滄浪亭畔”的沈復在《浮生六記》中的《閨房記樂》描寫了他與新婚不久的妻子中秋夜游自家滄浪亭的情景:“老僕先導,過石橋,進門,折東曲徑而入,疊石成山,林木蔥翠。亭在土山之巔,循級至亭心,周望可極目可數裡,炊煙四起,晚霞爛然。攜一毯設亭中,席地環坐,守者烹茶以進。少焉,一輪明月已上林梢,漸覺風生袖底,月到波心,俗慮塵懷,爽然頓釋”。此情此景,普通人是無法體會到的,雖然當時滄浪亭已可供他人游覽,但作為所有者的沈家,可“先令老僕約守者勿放閑人”,留待中秋夜自家登亭賞月。
文人們在自己的園中玩石賞月,經營花草,以重歸自然、寄情山水的理念來追求一種隱居的生活。這種生活方式,以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看來,實在是遙不可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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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園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