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鵬的南亞之旅3——梵天之城普什卡(Pushkar)

作者: alan972000

導讀梵天之城普什卡(Pushkar) 一:齋城想起兩段從前的旅行故事。 一次是在法國,戛納卡爾頓酒店的宴會大廳。當我就著紅酒吃鵝肝的時候,看到一個印度人正就著蘇打水吃青菜葉。當時想,可憐的素食主義者。 另一次是在泰國,從巴蒂雅開往珊瑚島的快船。遇到一家印度游客,和他們的小兒子聊天。他說,在印度,三分之二的人吃素,我家也不例外。當時想問,那你老爸怎麼 ...

梵天之城普什卡(Pushkar)

一:齋城想起兩段從前的旅行故事。

一次是在法國,戛納卡爾頓酒店的宴會大廳。當我就著紅酒吃鵝肝的時候,看到一個印度人正就著蘇打水吃青菜葉。當時想,可憐的素食主義者。

另一次是在泰國,從巴蒂雅開往珊瑚島的快船。遇到一家印度游客,和他們的小兒子聊天。他說,在印度,三分之二的人吃素,我家也不例外。當時想問,那你老爸怎麼還那麼胖?

兩段記憶都與印度的素食文化有關。本來,記憶早已模糊退色,像沉入水底的魚,如果沒有釣鉤,只會潛藏在記憶深處。是普什卡的日落餐廳,讓我把往事一下子想起。

普什卡並不屬於計劃內的停留。只是在齋蒲爾閑逛時,無意間看到一張明信片,是普什卡的日落。人就像被瞬間擊中,身體不被控制地登上了那輛開往普什卡的快車。

我的行程經常會被打亂,往往一句話,一個故事,一張圖片,都有可能成為肇事者。也已經習慣。因為每次的興之所至都不會讓自己失望,畢竟是撿來的驚喜。

普什卡城圍著一汪湖泊而建。湖水面積不大,目測長度與寬度都不超過200米。由於地處沙漠邊緣,再逼仄的水域在當地人看來都是孕育生命的源泉。向來喜歡用神話解釋傳說的印度人說,普什卡湖是梵天(Brahma)掉落凡塵的一朵蓮花,那聖潔湖水可以洗去人世間一切罪孽。想起西藏山南的拉姆拉措,也只有比巴掌大一點的湖面,可是藏人相信那湖水可以映出自己的前身今世,於是風塵僕僕決然前往。看來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湖不在大,有故事就靈。梵天是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地位相當於基督教的上帝,伊斯蘭教的安拉。印度神話記載,梵天創造時間與空間,又創造三屆眾生。創世紀之後,梵天即進入永恆的冥想。世界交給另外兩位主神濕婆(Shiva)和毗濕奴(Vishhu)管理。

也許是梵天創世時同樣創造了災難和魔鬼,也許是勢利的印度教徒覺得梵天已人走茶涼人去樓空,所以普什卡湖邊400多座印度教神廟中,只有一座供奉梵天,而且,這也是整個印度唯一的一座。神廟不大,一銅鐘,一石屋,一神龕,幾乎就是全部。這位主神被排擠的地位可見一斑。不知梵天一旦蘇醒,看到自己如此不被世人待見,是會難過落淚還是憤怒得要把世界摧毀。不過梵天既不像保護神毗濕奴一樣多愁善感,也不像毀滅神濕婆一樣容易怒發衝冠。最大的可能是他再打個哈欠,換個姿勢,又進入永恆的長眠。我的工作是創造,那已經結束。

湖邊有許多路標,深藍色的箭頭從不同方向提醒我到普什卡來的原因。Sunset Point。是,要去看日落。

觀景台上已經坐滿等候日落的觀眾。也有不少當地人陪著游客一起看熱鬧。兩個青年在樹下打鼓,鼓點時緩時急;一個女孩在表演雜技,把身體從雙臂間纏來繞去;一個老者在石階上獨奏著一種悠揚的民間樂器。當然,他們不是來此消遣,而是完成日常的工作,在最容易賺到錢的工作時間。

太陽緩緩墜落,不甘心地把本來湛藍的天空燒成橘紅色的炭火。

幾只水鳥單腳站在湖邊,引頸遠望。台階上的游客各忙各的。有的拍照,有的素描,有的看書,有的寫筆記。似乎都把落日當成映襯好心情的背景。其實,最美的日落,並不是一張照片所能記錄包容。它需要用眼睛看,用耳朵聽,更重要的,是用微笑面對。

太陽掙扎了一下,絕望地掉進湖裡。天卻更紅了,炭火變成赤紅的烙鐵。人群並沒有馬上散去,繼續拍繼續畫繼續看繼續寫。我卻有點餓了。

觀景台後既是日落餐廳。老板的祖上一定請人看過風水,蓋房子時挑了一個好點。餐廳裝飾得五彩繽紛非常印度。桌椅擺在室外,方便客人一邊吃飯一邊觀景。

選了其中一張木藤桌,面湖而坐。旁邊已經坐著一個女孩。非常健談,以色列人,大學剛畢業,正在進行環球旅行。已經在普什卡停留四天。我問,四天都干了什麼?她想了一下笑著說,也忘了,時間一晃就過去。

翻開菜單,隨即發現是一家素食餐館。跟伙計打聽哪裡可以吃葷。伙計想都沒想說,普什卡沒有那樣的地方。

他說得沒錯,這裡全城吃素。以色列女孩接過話頭,繼續說,普什卡是印度戒律最嚴格的地方。沒有羊肉,沒有雞蛋,沒有啤酒。

於是法國與泰國的兩段回憶一下被釣出水面。之前沒有想起,是因為在德裡能吃到正宗清真羊排,在齋普爾有麥當勞肯德基。事不關己時人往往會變遲鈍,一旦有了切膚之痛,才明白素食兩個字對於肉食者的含義。

吃吧,你也沒別的選擇,這裡還是很地道的。以色列女孩安慰我說,普什卡很多餐館都不放佐料,至少這裡還有咖喱。

看她這麼博學,順便把之前沒問出口的問題拋給她。終生吃素的人,為什麼有的會長那麼胖?

雖然不吃肉,但是他們吃油,吃巧克力。這些東西,哪一樣缺少脂肪?看那些路邊攤,甜品店,油炸店。那種東西吃50年,不胖也是奇跡。

在她的推薦下,要了一盤土豆泥,一盤咖喱蔬菜。主食是馕,跟中國的大餅是親戚。

吃著聊著,不知不覺到了晚上8點。遠方的烙鐵隨著溫度喪失而由紅轉黑。倒映在湖水中的廟宇也慢慢睡了過去。二:婚禮

空氣中曖昧的暖風隨著日落逐漸消散,遠方廟宇傳來的酥油香氣也被稀釋得無影無蹤。以為這樣的一天也會淡然消逝,悄無聲息得像水鳥的羽翼掠過夜空。突然,靜的深處,夜的暗處,閃現出許多來歷不明的亮點,一陣突兀的鑼鼓喧囂也隨後趕到。這是不太尋常的景像與聲響。以為是夢,卻又發覺不是。那是迎親的隊伍。以色列女孩說,臉上一副看你那大驚小怪模樣的表情。朋友,一起跳舞!一個頭戴花布頭飾的印度青年熱情的邀請我說。迎親的隊伍仿佛一塊磁石,把小城所有的光和聲吸引彙聚放大。浩蕩的人群在普什卡的深街窄巷中緩慢推進,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其中。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兩個負責音效的團隊。左邊是西洋管弦樂隊,統一的綠色制服黑色領帶。右邊是鄉土氣馥郁的鑼鼓隊,個個短褲小褂,露出精瘦身材。兩邊比武般地互補相讓。你比我熱鬧,我就要比你響亮。主人家極聰明,除了引入競爭機制,也明白獎勵機制的妙用。家族中幾個年長者把一疊10盧比的紙炒夾於指縫,在空中一打,鈔票碰撞空氣發出干脆的響聲。這麼剝皮見骨的物質誘惑馬上讓兩邊同時敲得更快吹得更響。主人的排場有了,賣藝人也越干越帶勁,這是典型的雙贏模型。隊伍中最活躍的是10來個俊郎青年。除了身高相貌超群,舞技更是一流。他們組成強大舞群,或者是集體舞,圍成圈站成排,或者是個人Solo,扮蛇扮虎扮孔雀。他們一邊跳著,一邊用眼神把周圍的空氣充電到滿格。畢竟是看著寶萊塢歌舞長大的一代,能歌善舞已經成為身體本能。我們這些臨時被拉來撐場的游客則相形見絀,扭動起來更像是群魔亂舞十三不靠。好在大家臉皮厚放得開,良辰美景,每個人都應該忘掉煩惱找個理由讓自己縱情狂歡徹底放松。一匹覆蓋綾羅綢緞的白馬踢踏著走在隊伍最後。馬身裝飾的色彩那麼豐富,幾乎看不到純白的本色。馬鞍上端坐的就是今晚的最佳男主角。他穿鑲嵌金絲的寬大白色衣褲,用緞帶束腰,頭上同樣裹著鮮艷的花布頭飾。他正襟危坐的樣子,就像等待加冕的國王。大隊人馬在一個大帳前停下。到了舉辦婚慶的主場地。帳前的黃沙上鋪了厚厚的紅毯,高聳的帳門纏滿了彩燈條幅和吉祥物。像是一座搭建在沙漠中的舞台,燈火已經把每一個興奮或者幸福的人照亮。帳子裡的空間有一個足球場大小。邊線處是自助餐桌。10幾個大廚正在忙碌。食物極大豐富,水果,沙拉,奶茶,各種油炸小吃盛滿瓦罐陶盆金器銀具。按照印度傳統風俗,婚禮所有開銷都應由女方承擔。從迎親的排場和婚宴的規模可以初步判定新娘的父親在當地應該算個中產。前半場區域整齊的擺放著10幾排電鍍座椅,都還空著。更前面的禁區位置起了一個高台,也用紅毯包裹,台面上是典禮時新婚夫婦的座椅,已經升級為電鍍沙發。沙發的扶手處畫著老虎,描著孔雀。這顯然比中國的龍鳳低了一個檔次,心中馬上泛起一陣虛榮。新郎下馬入帳,和親家父母在喜帳中央落座。此時新娘仍未出現。在婚禮祭司(類似中國紅白喜事的大了)的主持下婚禮進入第一個程序。女方家長給女婿禮金作為陪嫁。以前的彩禮大多是金銀珠寶牛羊織錦,現在的陪嫁中又多了些電子設備,交通工具。大包小包,一包又一包,可以看出丈母明顯的依依不舍。的確,這絕對是只賠不賺的買賣,除非他們還有一個兒子。經濟基礎決定意識形態,婚嫁時男方盈余女方赤字的現實解釋了為什麼重男輕女在印度比在中國更加司空見慣遍地流行。畢竟中國人傳宗接代的傳統思想並沒有觸碰到經濟這根神經。接受彩禮之後,新郎的下一份工作是再次跨鞍上馬到新娘家接老婆出閣。新娘家離大帳不遠。此時管弦樂隊和鑼鼓隊又已重新集結,吹吹打打的成為夾道歡迎的儀仗。新娘的母親已先於准女婿守候在自家門口,身後跟著家族中幾乎全部女眷,那景像就像舍太君率領著一眾楊門女將。女將們個個珠光寶氣珠圓玉潤,用色彩鮮艷的紗麗包裹住苗條不再的身體。堵住視線的那些胖女人身後突然一陣騷動,隨即又風平浪靜。看出我眼中明顯的疑惑,身邊的一個印度人解釋說,按照祭司指示,新娘要佯裝衝出重圍與新郎見面。同樣是按照祭司指示,女眷們又把她擋了回去。大家嘻嘻哈哈,打打鬧鬧。只有自己和自己下棋的祭司一臉嚴肅。是,這是規矩,規矩亂不得。婚禮之前,新婚夫婦絕對不可見面,否則會給婚後生活帶來不幸。接下來的程序是新郎接受新娘家人們的祝福。為了表示這些祝福可以涵蓋婚後生活生兒育女柴米油鹽雞毛蒜皮的方方面面,每個人的祝福方式都各不相同。三姑喂新郎吃了幾粒綠豆,六舅母在他腦門中央按上一個紅點,八婆在新郎耳邊晃動著一個搖鈴……已經凌晨1點,正式的結婚典禮看樣子仍舊遙遙無期。據說最正規的印度婚禮通常要持續4天時間。雖然眼前的這場婚禮已化繁為簡,但仍要到轉天清晨才能結束。一個婚禮搞得如此復雜拖沓,難怪唐僧要到印度取經。不見到新娘,我怎麼舍得離開。同樣舍不得的還有兩個澳大利亞游客。我們央求新娘的哥哥網開一面,照顧一下我們這些遠道來印度取經的外國游客,早就喝得不知南北西東的他痛快答應,帶著我們從後門進入家中。新娘一個人坐在化妝室裡,妝容濃淡相宜,披著暗紅色紗麗,紗麗上描金繡銀,閃耀著細碎的寶石光澤。雖然相貌略顯平庸,但今晚她是新娘,這身份無法不讓她出眾。心滿意足的走出大門,看到新郎仍在接受各種牽強附會名目繁多莫名其妙的祝福。他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疲憊,已看不到迎親時的興奮與笑容。哥們,堅持,再堅持一下,熬過了今晚,一輩子的幸福都在等著你呢。



(日落普什卡)



(夜幕降臨)



(婚禮的西洋樂手)



(新郎)



(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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