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麗江開往虎跳峽的汽車終於進入了金沙江谷底,雨後的金沙江江闊流急,夾雜著滾滾黃沙的江水從青藏高原一路浩浩蕩蕩而來,這讓我想起了中學地理課上讀到的你的名字的由來。過了橋頭鎮,昨天一直羞答答躲在雲霧裡的玉龍雪山主峰扇子陡突然露出了神秘的容顏,玉龍的魅力一下子吸引了車上人們的眼光,而我的眼睛更是一刻也不想移開,想彌補昨天上了雪山卻沒有看到的遺憾。過了長江漂流紀念館,看到一個牌子立在江邊,上面寫著觀玉龍雪山最佳處。
在半山腰下了車,上虎跳就在下面,看不到江水,但耳邊的轟鳴聲已經令我心跳加快。沿著石階下到江邊,幾百米寬的金沙江在這裡突然被玉龍雪山、哈巴雪山兩邊一夾,只剩下幾十米,江水就像一頭受到圍困和挑釁的猛獸,左衝右突,咆哮著撞擊著兩邊如斧削的山崖,一路怒吼地衝了過去。恰逢大水,聞名的虎跳石被洶湧的江水吞沒,早已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一個大旋渦,江面上水霧迷朦,空中水花朵朵,站在江邊的巨石上,身上不時會被水珠濺到。我已完全被眼前江水的氣勢所震懾,忽然江覺得人是多麼的渺小,這樣凶猛的激流誰能阻擋呢?人一定能征服自然嗎?我不敢肯定,我想還是和諧相處為好吧。
虎跳峽全長17公裡,上下落差200米,兩邊雪峰高差3000多米,長江漂流隊1985年首漂後把它劃分並命名為上中下三個小虎跳峽。來雲南之前曾經有徒步虎跳峽的計劃,但由於最後是與網上征到的一位mm同行而作罷,心裡總覺得這是雲貴之行的一大遺憾。不過我當然不願意像那些跟團的游客一樣看了一眼已被完全開發的上虎跳就匆匆作別如此壯美的虎跳峽。上到了半山腰的公路,鼓勵著游伴向中虎跳前進。走了沒多久,一部不能再爛的人貨車從身後開來,我們招手上車,上面坐著山泉客棧的老板,再開一會又上來了一位三四十歲的婦人,後來才知道她就是中峽旅店的老板娘pina。
中峽旅店孤零零地建在臨江的公路旁,我們在這裡下了車。店裡放著一大堆背包,但沒有一個客人。我們在靠窗的桌子旁坐下,准備解決肚子的不滿。窗外對面是江那邊連綿巍峨的群山,望不到邊,也望不到頂,鼻孔裡充塞著的都是山野的氣息,江水的轟鳴聲隱隱的傳了上來,讓我多次誤以為有汽車開過。店裡牆壁上貼著很多留言,其中不少是講下中虎跳的感覺,除了美,總結成一句話就是“累!累!累!”
正吃飯,一個婦人帶著個小女孩走進來,問我們要不要下中虎跳,她帶路一人10塊錢。我想起在網上看到的張老師修路的事,一問她果然是張老師的妻子。
沿著張老師修的路下江邊。所謂路,其實只能說是張老師找出來的可以走人的地方。山澗上架一塊木板,岩石上墊一塊石頭,就讓你走過去,鑽過了這一叢樹,又踩過了那一片水,有些地段只能手腳並用作仰天爬行狀才能通過,真怕一不小心踩個空,那就只有隨波逐流了。
終於下到了谷底,這裡江面比上虎跳更窄,據說最窄的地方不到二十米,江心有三角形巨石,任由激流衝擊巍然挺立,真可謂中流砥柱。當地人說這才是真正的虎跳石,但我想老虎經石跳過江可能是人們想像出來的,江對面山壁如削就是老虎跳過去也無路可走呀!張老師的妻子帶著先前到達的一批游客回去,空蕩蕩的大峽谷裡就只剩下我們兩人,這時,頭上的天空已變成一線,兩邊是陡峭的絕壁和高聳入雲的山峰。面對眼前千古不息、澎湃東去的流水,我們忽然間都失去了說話感嘆的欲望,就坐在江邊石頭上呆望著。
從江邊上公路的垂直距離並不長,但特別陡,一路上去十分累人,走到最後幾乎是口吐白沫,幾步就要停一次。而張老師的妻子健步如飛,還要不時連拖帶拉幫我的游伴爬上去。我們長期蝸居於水泥城的人帶著獵奇的心理來這裡作所謂的挑戰自我和些許的探險,而當地人爬這樣的山路只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早已習以為常。如果不是旅游者的到來也給他們帶來了好處,也許他們會睜著不解的眼睛問我們為什麼跑這麼遠到這裡來爬山受累呢?
上到公路,剛好有一部小面包車要去中甸,司機招我們搭便車,但兩人要一百塊錢,一點也部“方便”,我很不想看他那一副市儈臉,決定不搭他地車,就在旅店裡等去橋頭鎮地過路車。不過說實在的,我心裡一直希望沒有車來,在這樣渺無人煙的野山溝住上一晚一直是久居繁鬧都市的我的一個宿願。那天我也終於實現了願望。在旅店門口不時碰到手拿地圖的徒步旅行者,其中外國人居多,真羨慕他們。
晚上去幾百米外的張老師家串門,由於網絡的傳播,他現在已成了虎跳峽的“名人”,經常有旅行者去拜訪他,但平時他在幾公裡外的小學教書,只有周末才回家。那天剛好周末,張老師家來了客人,雖然電燈昏暗,但其樂融融。84年師範畢業的張老師一生坎坷,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很熱情。他們家是幾年前和另外幾戶人家從7公裡外的村子搬到這裡的,下中虎跳的路就是從他家的田地裡修下去的。他的父親也是從中虎跳摔下去死掉的。他跟我們說起最初開發的經過:1997年四個廣州來的游客游膩了上虎跳,騎馬來到這裡,問正在做農活的張老師附近有什麼好玩的,於是張老師就帶他們從自己平時下江邊的路下中虎跳。那四名游客可能就是中虎跳的第一批游客,從此中虎跳聲名鵲起,他們應該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一次衝動促成了一條新旅游線路的開辟。目前張老師正在修建自己的旅館,看得出來,他們對未來的生活充滿著希望。然而隨著虎跳峽開發的深入,游人的增多,原來賴以吸引旅行者的那份原始、野性和艱險還能一直保持下去嗎?從張老師家出來,夜空裡沒有一點月影星蹤,群山黑影包圍中只有鋪著碎石的公路還發著一點白光,向黑暗中不知邊際的延伸著。而耳畔的江濤聲卻愈加清晰響亮。
第二天搭中峽旅店的人貨車回橋頭鎮,從半山腰俯視虎跳峽,宛如是一涓涓細流,又像一條蜿蜒的白絲帶纏繞在崇山峻嶺之中。公路兩邊的景色並不很特別,建議徒步者走高路。
未能徒步虎跳峽,是雲貴之行留下的一大遺憾,但虎跳峽的壯美卻是我出發前所沒奢想到的,而中虎跳之行更是我計劃外的意外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