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南隨筆:彎街僻巷

作者: 醉翁之意

導讀閩南隨筆:彎街僻巷 題記:一座有著悠久歷史的城市,總難免沉澱很多東西。有的,已淡出人們的視野;有的,雖然頑強掙扎,也慢慢消失在我們的記憶中。但不管怎樣,沉浮與坎坷,荊棘與繁榮,絕不是昨日的煙塵和易碎的瓦礫,而是黑夜裡的珍珠,深深地根植在城市的心靈深處。 一些來泉州的同學、朋友,常常報怨,作為國家第一批的歷史文化名城,除了一對東西塔( ...

閩南隨筆:彎街僻巷


題記:一座有著悠久歷史的城市,總難免沉澱很多東西。有的,已淡出人們的視野;有的,雖然頑強掙扎,也慢慢消失在我們的記憶中。但不管怎樣,沉浮與坎坷,荊棘與繁榮,絕不是昨日的煙塵和易碎的瓦礫,而是黑夜裡的珍珠,深深地根植在城市的心靈深處。

一些來泉州的同學、朋友,常常報怨,作為國家第一批的歷史文化名城,除了一對東西塔(開元寺內)和一尊老君造像(清源山上)外,歷史文化城市的風韻,卻被拆蕩一空啦。是啊!那些承載著厚重歷史的街巷,這幾年幸存的惟有中山路和西街了。也只有西街才保存了原生態的“雜亂差”,號稱泉州“十裡長街”的中山路,已被“洗臉式”地“修舊如舊”了,原有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也改成了統一平整的水泥板塊,難怪當年(來泉售書)衝著石頭城而來的崔永元失望而歸。

現在西街的街頭,為了配合東街的“整體形像”,也作了“小小”的拆遷,西街被“蠶食”得只剩開元寺周圍的民居啦。經常讓人困惑的是,為什麼我們不學學人家荊州,為了城市的發展,他們在城郊新建了一座城市。而我們卻老跟舊城過不去呢?如今泉州的城市規劃才開始“南下”、“東進”,可是老城已經“煥然一新”矣。

幸好還有一些深居城市彎街僻巷的地方,還在“苟延殘喘”,頑強地保留著那些逝去的傳說和古老的故事。我經常帶著“誠惶誠恐”的心,去探訪這些垂垂老態的街巷,記錄下根植在城市心靈深處的記憶。

一、胭脂巷和“祖閭蘇”

胭脂巷給人的感覺應該是一條飄溢著胭脂水粉的小巷子,而當你沿著路牌走了進出,兩邊繁雜的店鋪與相像中的紅粉香街,有著天壤之別。整條不長的巷子,緊鄰著拓寬改造後繁榮的塗門街和中山南路。這裡以前是一條悠長的古巷,可以直通南岳街(原群眾戲院,曾有一段做“百姓超市”,現為“溫陵女子南藝坊”)和指揮巷(宋末元初“市舶司長官”相當於海關關長的蒲壽庚“指揮部”,他家的廚房現在依然叫做“灶仔巷”),也可以從東觀西台(吳氏宗祠)拐進大郎巷(有人說和武大郎有關,理由是在東街有條二郎巷。但是二郎巷裡有個“二郎神”廟,此楊“二郎”非彼武二郎也)。以前還有一種誤傳,說胭脂巷是舊時的一條煙花柳巷(“紅燈區”)。

其實胭脂巷的正名應該是燕支巷,元朝時居住著一支由同安蘇頌第十世孫蘇唐舍為避難而遷居泉州的家族,其後人世代安居於此,成為了“蘇氏一條街”, 因此被稱為“蘇氏祖閭”(簡稱“祖閭蘇”,古代二十五家為一閭)。

從蘇唐舍起,蘇氏接連四代與阿拉伯、蒙古女子通婚(後裔也多有娶番女為妻的),而且連續兩代人成了泉州伊斯蘭教的長老。所以泉州市面一直流傳著“蘇家鼻子與丁家胡子”的傳奇(晉江陳埭的丁氏家族,據說是阿拉伯人,隨著“海上絲綢之路”而來到泉州定居的)和“胭脂井”的傳說。

據記載,宋代時胭脂巷本名燕支巷,元代時因蘇唐舍的入住,而稱之為“燕支裡”,並傳聞蘇氏宗祠內有口名為“胭脂”的井,清代古巷遂改名為“胭脂巷”。幾百年來,蘇氏族人代代相傳,在宗祠裡長案供桌下有口“胭脂井”,其水為胭脂色,另一說法是井中照出的人影為胭脂色。而真正的“胭脂井”到底是何模樣?因為自明代以來,避不見人,盡管大名遠播,誰也沒能一探究竟。

在蘇氏的族譜記載中,入口處的“胭脂井”常常“煙氣氤氳”,在乾隆年間曾出現過“氤氳煙氣現古井”的奇異景像。據說在2003年7月8日,蘇氏後人在修繕祖祠時,在長桌下發現了傳說中的“胭脂井”,井口呈六角形,井深約七米。後來又發現,胭脂古井“井中有井”,在井底有一個半米多深的小井。古井邊有用灰、紅磚砌成的南北走向的水溝。雖然沒有傳說中的如胭脂般的井水,但是這離奇的傳說依然吸引著人們。

與蘇氏長案下的“胭脂井”一起重見天日的還有另一口“胭脂井”,位於蘇氏宗祠入口處。古井也呈六角形,深約七米,大家都說井中的水能制成胭脂。據傳發現那天也出現了煙氣繚繞的景像。

除了發現的這兩處胭脂井外,還在蘇氏古民居側房,發現了另一眼大肚圓口的古井,雖然沒有“胭脂井”的神奇,但是發現了在井壁的上、中、下位置各有一石洞,有人說中洞藏有金菩薩,更讓人稱奇的是下面的石洞,寬可進人,從這裡還可直通新橋碼頭。

也許這才是“胭脂巷”和“祖閭蘇”的神秘之處吧。

二、模範巷和“白耇廟”

在中山北路(俗稱北門街,北門又叫朝天門,是去往國家名勝風景區清源山的必經之路)的附近,有條叫做“都督第”(明朝“龍戚虎俞”之一的俞大猷府第)的巷子,旁邊是一片當年“俞都督”的模範兵營,現在依然叫做“模範巷”。這條可經“縣後街”(因位於古時縣署的後面,而得名)直通東街的巷子末端,有一座尋常的小宮廟-“白耇廟”。

門前一對有些年頭的石鼓,用水泥固定在廟前,據看廟老人的說法,曾經有人覬覦過這對古董,幸好發現得早才保存了下來。不大的廟堂,卻奇怪地供奉著一尊怪異的白狗塑像。幾百年來,也無人能說得清,只是長年香火繚繞。

直到上世紀末,在泉州地面發現了“世家坑”和塗門街的“世家古厝”,才有人研究起這位來自錫蘭(今斯裡蘭卡)王子,因到中原來朝供,回家的途中,得悉家中發生“宮廷政變”而滯留泉州。自此復國無望的王子,在當時“政府”的許可下定居於泉州,他的子孫取了一個中國的姓氏“世”字。

經有關專家對世家歷史的研究考證,才知道這“白狗廟”的白狗,因救過王子一命,死後被世家人建廟祭祀,取了個文雅的名字“白耇廟”。隨著歷史的變遷,也許世家人最終搬離了這裡,但是“白耇廟”卻流下了一段歷史。

三、甲第巷和歐陽詹

南宋大儒朱熹在任同安主簿的時候,路過泉州,在北門邊小山的溫陵書院講學,不但為書院題寫了“小山叢竹”的匾額,而且在拜謁“不二祠”時,題寫了一副對聯:事業經邦,閩海賢才開氣運;文章華國,溫陵甲第破天荒。

這“不二祠”是泉州有史以來的第一位登科進士歐陽詹(唐)的祠堂,泉州人以此為榮,他去世後在溫陵書院裡,為他塑像立祠,還鐫刻了一塊“不二”木匾,懸掛在龕額之上,表示歐陽詹入仕的“獨一無二”和“破天荒”。文革期間,祠堂和塑像被毀,“不二”匾額被有心人收藏,才幸存於世。

歐陽詹(756~800),字行周,出生於唐玄宗天寶十五年,貞元八年與“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韓愈同榜進士,史稱“龍虎榜”,官至國子監四門助教(唐宋時期以國子監總轄國子、太學、四門等學,用以培養貴族子弟)。

由於有了朱熹的“不二”祠的對聯,“甲第”兩字由此永遠地成了位於新門街與西街之間,這條狹窄的歐陽詹故居的巷子的名號。故居為三落四間張的“手巾寮”式古厝,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泉州“源和堂”擴建時,隨著推土機的轟鳴,這位名人故居連同他的塑像一起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如今文物部門在遺址上立了一塊石碑,僅作紀念。

四、承天巷和“鸚哥山”

泉州市面上香火鼎盛的寺廟,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都位於鬧市之中,而山野之間的名寺則少之又少。比如著名的開元寺,在西街;崇福寺,在城基路;承天寺,在南俊巷。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吧。

泉州這三座著名的佛教名剎,除了開元寺在“文革”中,安然躲過浩劫外。崇福寺,被改成第二制藥廠;承天寺,變為了棉塑廠。特別是承天寺,按照坊間流傳的說法,跟江夏侯周德興的“風水”破壞,有著密切的關系。

周德興是明初洪武年間的大臣,精通“堪輿”之術,被委派到全國各處,尋訪真龍正穴,一經發現就設法消除,斷絕龍種,以免再有真龍天子和朱明爭奪天下,後來也證明這是非常有效的,果然從明之後,再也出過“真龍天子”。可惜的是,周德興和朱明王朝卻忘記了北方的游牧民族。

據說周德興來到泉州,看到五代時期留從效捐出建寺的“鸚哥山”是個福地,建造的寺廟封號“承天”,他認為這裡不僅會出高僧,而且“承天”二字有承受天下的征兆,有可能從這“鸚哥穴”中飛出“真龍天子”。於是決意斷龍穴,他所使用的是用“路箭”射殺,共分三路:一路為“新府口”(府衙新治所的路口)巷箭射向“鸚哥”頭部正穴;一路為敷仁巷(俗稱夫人巷,與鎮撫巷相連,是兩廣總督黃宗漢府第的家眷居所)巷箭射向“鸚哥”的腹部穴位(正對著承天寺的大雄寶殿);最後一路是承天巷箭,射向“鸚哥”尾部的承天寺的山門,承天巷由此而來。

在江夏侯的布局下,有人預言承天寺如出高僧,亦將遭受挫折。到清末民初前,承天寺果然沒有出過高僧,即使有一位聰慧的幻寶雲果師,也在有為之年不幸圓寂。後來的歷史間接證實了這個流傳甚廣的傳說,不管如何,這條為斷“龍穴”而新開辟的承天巷,就此留了下來。雖然有傳說中的破壞了泉州福地的“惡名”,但是並沒有被唾棄和掩埋。

這條一頭對著千年古寺,一頭連著崇陽門鼓樓遺址的巷子,如今在這略顯狹窄的地方,開著一家又一家的快餐、小吃店,在一間幼兒園和一座人民醫院的“挾持”下,走到了今天,而相像中的“奉天承運”的蹤跡,已無從找尋。

五、禮讓巷和“門口埕”

在後城的義春,有一條巷子“禮讓巷”,民間音訛為“馬娘巷”,最早也曾經叫做“六尺巷”,相像中,禮讓巷應該是條寬敞的大巷,四四方方的石板路一塊接著一塊,一路通到底。一走進巷內才發現,巷子看起來有點窄。不過,巷子雖不寬,但家家屋前卻都留有一個小小的“門口埕”,當然“門口埕”都沒有設置圍牆,自自然然就成了公用的路了。

說起這禮讓巷和“門口埕”的由來,裡頭有著一段值得玩味的故事:

在明代中期,這裡住著林姓和唐姓兩個世家,毗鄰而居,沒有巷子。林家有人在朝中為官,居御史之職;唐家有人在地方做官,為指揮使。兩家勢力相當,平日倒也禮尚往來。有一次林家林大舍要築花園,唐家唐少爺要建新房,都需要在交界地方築牆,雙方互不相讓,打起了官司。各方都起用了自己的關系,讓官府左右為難,不敢輕易斷案。一拖就是三年,林家急了,遣人上京的,一個月後御史大人的一封家書,只寫了一首詩:千裡修書為一牆,讓他三尺亦何妨。長城萬裡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悟出御史老爺的深意,林家退讓了三尺起牆。唐指揮使見林御史如此大肚豁達,也命家人退地三尺。於是兩家之間就空出了一條六尺寬的巷子。後來到這裡居住的人家,在起房時也預先留出了一個“門口埕”來。

遙想起古時候的人,就知道了“退一步海闊天空”。如果我們現在的人,不那麼“爭強好勝”(俗話說,“泉州哥,個個猛”),那麼泉州的交通擁堵現像,也許會改觀得多。

六、唐衙口和“萬厝埕”

在東街有一條和“菜巷”並列的巷子,叫做“第三巷”。“菜巷”因為現在改建後還有東街菜市場,所以能從字面上理解,至於為什麼叫做“第三巷”卻無處稽考。從“第三巷”裡右拐是“唐衙口”,可能是唐朝時位處縣衙門口而得名的吧。別小看這不起眼的“唐衙口”卻緊連著兩大將軍府,而且都是清朝的重臣。一位是施琅、一位是萬正色,施琅是晉江衙口人,因收復台灣而名垂青史,他的府第位於現在的舊農校,學校已搬離,施琅故居辟為:釋雅山公園。而提起萬正色,知道的人卻不多,這多少跟文學、影視作品的偏好有關。根據史實記載,時任福建水師和陸路提督的萬正色,是施琅將軍的上司,在施琅攻陷澎湖後,真正提師進入台灣的是奉旨跟進的萬正色。

萬正色(1637~1691年),字惟高,號中庵,泉州潯美人。清康熙年間,因平定“三潘之亂”有功,官至福建水師提督、陸路提督。萬正色在泉州人眼裡是個武夫,有關“萬提督”的民間傳說故事很多,上點年紀的都還記憶猶新。其中流傳最廣的有:“搶灰連棺材輸去”、“掉旗找鞋,轉敗為勝”、還有被人津津樂道的“正色賣土蟶(一種灘塗海產品)”、“潯美萬入城用紅扁擔”等。

“搶灰連棺材輸去”說的是他年少時家境貧窮,父親去世沒錢收斂。舅舅給他二十元買棺材,他想到還沒錢買灰,便到賭場想贏些錢,不料連買棺材的錢都輸了。無奈中兩兄弟用草席包裹著,將就抬到山上下葬。適逢雷雨,急忙放下避雨。大雨過後,屍骨已被泥沙掩埋成丘。據後來的“風水先生”說,那裡正好是牛肚穴,萬正色因此而發跡。

“掉旗找鞋,轉敗為勝”講的是在一次戰鬥中,清軍敗退,正色扛著大旗跟著往回跑,不慎丟了一只鞋。他的腳又特別大,不好買鞋。為此,他掉轉大旗往敵陣衝去找鞋子。清軍見大旗又向前衝,以為來了援軍,就勇氣倍加地殺了回去,因此轉敗為勝。萬正色也論功升為總兵。

……

其實萬正色的人品和政績都曾經載入史冊的,他除了能征善戰外,還通曉文章,著有《平岳疏義》、《平海疏義》、《平海咨文》、《軍中小札》,這幾本書都被收入《四庫全書》的。在升任陸軍提督駐扎泉州期間,捐資疏通八卦溝渠;重建洛陽橋倒塌欄杆、風塔;還有興建晉江會館等。

不管是歷史記載也好,民間口頭流傳也罷,一位不怎麼“討厭”的歷史人物,曾經在這條巷子裡走過。如今遺存於世的萬正色故居,原有的三進五開間和雙護厝現已坍塌,僅余殘垣斷壁和兩塊文物部門樹立的石碑,敘述著依然保存的巷名-“萬厝埕”曾經的輝煌。

七、連理巷和“生韓宮”

在北門譙樓(已毀,上世紀八十年代,按原樣移至原泉州府衙前重建,名叫“威遠樓”)附近是原來的泉州府衙的治所,現在惟余一只雄壯的“石獅”(根據《泉山采璞》傅老先生 考證,一直被人誤為看門的石獅,其實是威鎮通衢、袪風辟邪的泰山石敢當),據說宋真宗景德年間(1004~1007),韓國華以“太常少卿”出知泉州,府衙中有一株榕樹,這一年卻盛開了班枝花(或作“斑支”即木棉花,侍婢連理覺得奇怪,采摘了一枝給老爺,兩人因此而產生戀情。而後連理懷孕,夫人知道後大怒,把她驅逐出府。連理避居在附近的一處小巷子,生了韓琦。後來韓琦當了宰相,郡人就在他出生的地方建了一座“生韓宮”,門額上的花崗岩石匾刻有“生韓古地”,出自明代書法家張瑞圖的手筆。後來這個地方拆建為福建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的院舍,一切古跡蕩然無存,只有連理生韓琦時居住的地方-連理巷,依然保存著,門口還留有拆遷後,文物部門鐫刻的石碑“韓琦出生地”。後人根據這段故事,編寫了戲劇《班枝記》、梨園戲傳統劇目《韓國華》、薌劇《連理生韓琦》等。

根據《宋史》記載:韓琦(1008~1075),字稚圭,風骨秀異,弱冠舉進士,名在第二,方唱名,太史奏日下五色雲見,左右皆賀。北宋仁宗嘉祐元年(1056),拜樞密使,三年後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宰相),集賢殿大學士。

走在這條“面目全非”的小弄裡,才明白了歷史的“遺跡”必竟會有消亡的一天,而流傳下來,在百姓口中的故事,才是永恆的。

八、祖師宮和東觀西台

東觀西台位於塗門街南側的“羊公巷”和“大郎巷”之間。始建於明萬歷年間的東觀西台,現存一座四進古民居,曾經作為南音研究社聚會的地方,如今是吳氏宗祠的廟宇。大門外的石柱刻有一副楹聯:東觀讀書榮分雕錦;西台執法望重豸冠。據說這“東觀西台”的名稱,來源於一位明萬歷間的癸未進士-吳龍徵。入仕的吳龍徵,被選送到翰林院的東觀“進修”,三年後任監察御史,執法於西台,不畏權貴,整肅朝儀,所以人們以所戴豸冠來贊揚他。衣錦還鄉後,在故裡起建府第,懸額“東觀西台”,周圍建有環繞的房屋百間,自號“百鳥朝鳳”。

而位於塗門街北側的“祖師巷”,是一座供奉楊五郎的崇正禪師宮廟。民間盛傳的八月十五“聽香”的習俗,緣自於此(我有篇《菜市場、文廟及其他》有介紹過,這裡不再重復)。其實民間流傳得更玄是,明初精通“堪輿”的江夏侯周德興,來到泉州勘踏風水時,不但破壞了承天寺和鸚哥山的“龍脈”穴外,還發現了“東觀古台”這處“百鳥朝鳳”穴,所以建了祖師巷當鳥銃,立祖師宮為火藥櫃,對准鳳背。

值得推敲和玩味的,“祖師宮”建於明初洪武年間,江夏侯來泉州的時候。而“東觀西台”則始建於明萬歷年間。難道這位“風水”先生還真有“先見之明”嗎?祖師宮的對聯也頗讓人回味:祖師有巷由宮起,江夏封侯傳說來。橫批:崇正大禪師。

九、萬壽路和李贄故居

李贄故居坐落在古城“德濟門”(俗稱南門)外的萬壽路159號,與聚寶街和天後宮毗鄰(這裡是宋元時期外國商賈、教士雲集的地方,《泉州府志》記載:“一城之地,莫盛於南關。四海舶商,諸蕃琛貢,皆於是乎集”)。這是一間普通的民居,進深兩落,現存前落、一個通道和一個天井,後落的兩翼已經坍塌,尚余一間正廳,寬5~6左右,深大概有9米。廳堂上供有一尊李贄的半身塑像,匾額上的“李贄故居”四個大字,是由趙樸初來訪時題寫的。

李贄何許人也?根據《泉山采璞》記載:雲南人登雞足山、過姚安連廠橋,懷念他的惠政;湖北人登黃鶴樓、游麻城龍湖,想起他反對假道學、“一境如狂”的情境;北京人到通縣憑吊他的陵墓,仰慕他的英烈;一般百姓想起他肯定了忠義在於《水滸傳》、感念他肯定卓文君、《拜月》、《西廂記》……

這位四百多年前就在提倡“男女平等”並公開收授女弟子的“異端”、“叛逆”,晚年被誣以“敢倡亂道,惑世誣民”和“勾引良家女子,白晝宣淫”的可愛人物,對於我們來說,已經非常陌生了,此所謂“牆內開花牆外香”是也。

李贄(公元1527~1602),字卓吾,號宏甫,別稱“溫陵居士”。泉州南門人氏,公元1553年中舉,曾任河南輝縣教諭、北京國子監博士、雲南姚安知府,是我國明朝末年傑出的思想家和批判現實主義的史學家。

公元1581年,時年54歲的他,提出了“不以孔子之是非為是非”的學術觀點,並辭去了姚安知府之職。而後的二十多年裡,著書立說,到處講學。寫下了許多著作,其中雜文、書信收集在《焚書》、《繼焚書》;把評述戰國至元末的歷史人物八百多篇編入《藏書》,明代歷史人物編為《續藏書》;還有《史綱評要》、《四書評》、《九正易因》、《童心說》和《初潭集》等著作,尤其是他的美學思想論著《童心說》和評點《水滸傳》、《西廂記》、《拜月》等小說的思想,影響深遠。“夫童心者,真心也。若失卻童心,便失卻真心。失卻真心,便失卻真人也……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乎童心焉者也……”。七十五歲高齡的他,還是不能讓“當代人”所接受,被以“敢倡亂道,惑世誣民”的罪名,抓捕入獄,悲憤之極的他在牢裡寫下了“志士不忘在溝壑,烈士不忘喪其元”、“把首迎白刃,一似斬秋風”後自刎身亡。

說起李贄,連常住這裡的老者們都知之不多,隨便問起一位泉州人,都會一臉茫然。就算李贄的“後裔”,也說不出之所以然。這就是無情的“現實主義”,假如李贄故居成為熱門的知名旅游景點(有點經濟利益的話),我想境況也許就不是這樣。不過,值得欣慰的是,這位偉大的思想啟蒙家,現實主義的批判家,必竟還活在“故紙堆”裡,偶爾還有些人會想起他,過來看看他。


尾聲


夕陽下,蜿蜒曲折於城區四周的古老街巷,隨著歲月的洗禮,沒有了往日的幽深和寧靜了。小時候,腦海裡的“九彎十八拐”和大戶人家的庭院深深,已經被無情的水泥森林所覆沒,讓人空留一聲無奈的嘆息。落日灑下的余暉,在老巷裡變成了一條悠長的斜影,仿佛就是“美人遲暮”的那抹紅……


精選遊記: 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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