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鵬的南亞之旅6——鼠城比卡涅爾(Bikaner)

作者: alan972000

導讀鼠城比卡涅爾(Bikaner)一:鼠鼠鼠是好萊塢恐怖片的經典場景。從陰溝中翻湧出無數老鼠,個個目露凶光,仿佛千萬顆寒星。它們像蝗蟲一樣踩過那個倒霉的女受害者(通常是長得漂亮死得早的花瓶)。她發出凄厲慘叫,也讓銀幕前觀眾感同身受毛骨悚然。突然,一只毛發堅硬的老鼠正好鑽進她張成“O”型的嘴裡,還調皮地扭了一下屁股。裹著老鼠肥碩身體的嘴腫脹得像顆欲 ...

鼠城比卡涅爾(Bikaner)一:鼠鼠鼠是好萊塢恐怖片的經典場景。從陰溝中翻湧出無數老鼠,個個目露凶光,仿佛千萬顆寒星。它們像蝗蟲一樣踩過那個倒霉的女受害者(通常是長得漂亮死得早的花瓶)。她發出凄厲慘叫,也讓銀幕前觀眾感同身受毛骨悚然。突然,一只毛發堅硬的老鼠正好鑽進她張成“O”型的嘴裡,還調皮地扭了一下屁股。裹著老鼠肥碩身體的嘴腫脹得像顆欲爆的手雷,隨時隨刻血肉模糊。不一會兒嘴邊就只剩一截長長的尾巴,是女演員抽搐猙獰表情的特寫。此時,畫面隱黑。畫外音仍舊不依不饒。倏地一聲,已然連根沒入。電影中萬鼠奔騰的場景是由電腦合成。導演應該不知道這個世界會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他的電影拍得更真實恐怖。因為恐怖來自真實。這就是印度北部城市比卡涅爾郊區的老鼠神廟(Karni Mata Temple)。相傳十四世紀的時候,濕婆派遣女神多迦(Durga)到人間救助貧疾。女神化身法力強大的女祭司,有點類似《封神榜》中下山給人看病的姜子牙。一天,一個說書人抱著死去的兒子找到女祭司,說,我深愛我的兒子,求求您,把他救活吧。女祭司找到死神雅瑪(Yama)幫忙。冷漠的死神只用一個白眼就拒絕了女祭司的請求。女祭司為了抗議雅瑪對亡靈的控制,她把所有說書人死後的靈魂全都寄存於老鼠體內,老鼠死後,那些附體的靈魂依舊可以轉世做人。如此,那些逝者的靈魂就不用再到陰間被死神控制左右。為了不讓親人的靈魂東躲西藏,四處游蕩。說書人的後代就為老鼠專門修建了這座神廟。他們相信寺院內奔跑的老鼠即是他們死去的親人。他們也相信自己死後也會化身為老鼠到這座神廟報道。是從比卡涅爾到老鼠神廟的長途汽車。幾十公裡路途,要開行半個多小時。車上坐滿朝聖的信徒,也有幾個像我一樣的背包客,以獵奇為目的。車票多少錢?我問售票員。他看了我一樣。零點幾秒之後說,20盧比。汽車終點是一個普通印度村莊。幾個雜貨鋪幾個油炸食品店構成了村中的主要街道。跟著人流不多久就走到老鼠神廟。廟宇外表看起來異常潔淨,也無異味。銀色大門上刻滿動植物圖案,其中一張是鴿鼠爭食的合影。不收門票。但是必須脫鞋進入。游客大多把鞋脫在廟外,而當地人都把鞋放在門裡面。進入正門。門後是一塊籃球場大小的空地,地面鋪黑白相間的大理石方磚。頭頂有張密網,除了陽光,什麼都透不進來。正前方是主廟,進堂很深,能隱約看到裡面的神像晃著一層金光。左邊的空地上擺著幾個搪瓷盆,盛滿水或者牛奶。飲水區後邊是食堂,一個小工正用一鼎大鍋熬煮著什麼。幾個穿鮮艷沙麗的婦女在一邊閑聊。穿白衣的教士光著腳躺在主廟前的台階上睡覺。一個男孩站在牆邊,像是在追打著什麼。而我站的位置是籃球場正中有陽光直射的地方。在上面的描述中,我有意忽略了它們,那些神廟真正的主人。忽略的目的是想做個比較。沒它們時我所見的只是一個印度普通神廟。添上它們之後,對印度教信徒來說,也仍舊是個普通神廟,可對我而言,那一份視覺和聽覺上的感官刺激絕對比坐在影院裡看電影來得真實恐怖的多。天空那張密網是為了不讓嗜鼠的飛禽傷害到它們。失去天敵的老鼠們再也不用畏首畏尾,而是甩著——不是夾著——長長的尾巴,呲溜溜的竄來竄去。那句用來形容人鼠關系的著名成語已被篡改為,老鼠過街,人人讓路。環顧四周,能看到的老鼠至少也有四五百只。現在是白天,在外面逡巡的畢竟還是少數。有的在水盆奶盆邊貪婪吸吮。有的掛在鐵門的雕花上悠然睡著午覺。有的在和飛進神廟的鴿子爭奪地上的米食。一個是不太凶猛的飛禽,一個是小了N號的走獸,各占勝場,互有勝負。我和另外幾個背包客只敢站在太陽底下,鼠兄鼠弟們顯然不高興在這鬼地方出沒。興許它們還會小聲議論,看太陽下那幾個人,膽小如鼠。跟我們這些背包客對比,印度人顯然是真心把老鼠當成親人看待。食堂裡的小工正給老鼠熬粥。另一個工人搬來一顆千瘡百孔的樹根,小老鼠們快樂地從樹洞裡鑽來鑽去,是名副其實的迪斯尼樂園。婦人們一邊聊天一邊往地上拋撒今年剛豐收的稻谷。白衣教士腳邊的兩只老鼠打架打得站了起來。牆邊的男孩正在和一只老鼠玩捉迷藏,還不時用小手去摸那只毫無懼色的小寵物。感謝相機,它有足夠長的鏡頭,可以從很遠的地方對准那些灰色生靈聚焦。感謝我從沙漠歸來後就一直沒換的襪子,走出這裡後就可以直接脫掉扔掉。脫掉脫掉,扔掉扔掉,Oh Yeah!還要感謝比卡涅爾的銀行比瑜伽呼吸還要慢的工作效率,把我吃早點的時間生生擠掉。否則又給老鼠們提供了一頓新鮮食物。在當地流傳著這樣的說法。如果在老鼠神廟中不小心被老鼠踩到,就會帶來一天的好運。如果能看到白色的鼠王,那更是鴻運齊天。我把鏡頭拉到最遠,仔仔細細的搜索,卻始終都沒看到鼠王的廬山真面。不過這事也容易想通。既然是鼠王,肯定架子大,哪肯輕易出洞。或者按照習性,只在黑夜出宮微服私訪一下。當然,我是沒膽半夜故地重游,如果真在月光下看到它老人家那一身傲然堅挺的白毛,我覺得自己即使不死也得嚇成殘廢。既然來了,神廟的正殿總是要進的。終於鼓足勇氣走進通往神龕的走廊。走廊又窄又黑,雙目近乎失明,耳朵卻靈敏起來,像蝙蝠的觸角小心地不去觸碰黑暗中那些睡著喝著吃著的老鼠。像是在打一場地道戰裡的地雷戰,每一步都走得驚心動魄。向前走了十來步,眼睛終於適應了微弱的光線,看清正中有一尊像鼻神神像(不知為什麼是他而不是女神多迦)。神像旁邊擺滿信徒供奉的綾羅綢緞鮮花黍米。看到幾只碩大的黑毛老鼠正蹲在貢品籃中咀嚼鮮花。其中一只用寒星一樣的刺目眼神瞟了我一眼。就在此時,我感覺腳面上正有什麼東西悄然爬過……如果這是電影,導演會在這裡把畫面隱黑。老鼠神廟對我的觸動實在太大,讓我必須說點什麼來總結自己的感受。我的結論有關信仰。信仰,就像小孩子手中的畫筆,無知無畏地把世界塗抹出許多種顏色。這無關對錯,美醜,善惡,只是不同的人根據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認識論對世界做出的不同讀解。信仰不同,世界所呈現出的方式形態也就各不相同。比如老鼠,在世界的絕大多數地方的絕大多數人看來,那都是一種傳播疾病制造恐怖的生物,可偏偏在印度,在老鼠神廟,在印度教徒們看來,它們卻溫柔嫻靜可愛。這比如有時候黃金是屎,當穿越沙漠只需要一瓶水的時候。有時候屎又是黃金,當農夫急需用它來灌溉田園。被信仰塗抹得異彩紛呈的多元世界又反向造就出更加多元化的生活方式。而旅行,提供了解另一種信仰,進入另外一種生活方式的可能。也因此讓我的人生與眾不同。二:蓮花池是從老鼠神廟回到比卡涅爾的汽車。車上擁擠照舊。坐在我旁邊的是個印度女孩,仿佛我的腿是她的腳架,她理所當然地把雙腳架在我的腿上,讓我一陣緊張的不舒服。一個男人把手機的MP3開成功放。音質惡劣的印度舞曲在車廂內回蕩。那些剛和老鼠們親密接觸過心中幸福滿溢的印度教信徒們似乎都陶醉於此,紛紛投向那小伙以感激目光。感謝你,讓我們的旅途始終充滿歡樂!顯然那目光又激勵了小伙子,終於把音量開到最大。司機也按捺不住,用他唯一樂器——汽車喇叭——跟印度舞曲的節拍應和。一陣長鳴後,是一連串輕快的敲擊。嘀——啪啪啪,嘀——啪啪啪,嘀——車上的乘客更興奮了,感覺身邊女孩的身體本能地躍躍欲試,振振欲舞。我望向車外。飛揚的沙土夾雜著各種古怪氣味。神牛在光禿的老樹下揮舞著尾巴驅趕著無處不在的蒼蠅。這時售票員過來賣票。去比卡涅爾,說著我遞給他一張20盧比的鈔票。哦,10盧比就夠了,又把零錢找給我。感覺胸腔中一陣熔岩翻滾。是,我無法對他發火,無法對一個只按照正常票價賣票給我的售票員發火。同樣的路線,同樣的距離,票價卻差了一倍。我發不出火。我面無表情。想起那個弄髒我衣褲的蓮花池塘。印度也就像那個池塘吧。這裡的美麗景致是吸引我想俯下身去和它湊得更近的藍蓮花。而那些印度人,就像池水中的污泥,避不掉又甩不開。我恨恨地想著。《蓮花之上》第一部分結束。



(老鼠喝水)



(摸老鼠的小男孩)



(老鼠打架)



(手)



(老鼠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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