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仍未轉晴,蔣林一家要告辭去梅裡雪山,真舍不得這個小姑娘,這幾天來她帶給我很多快樂。小姑娘長的精靈古怪,細細軟軟的童聲,一路上像個小麻雀似地嘰嘰喳喳,一會兒唱歌,一會兒跑跳,使我們的旅途充滿了歡聲笑語。以下選取幾個片斷: 蔣林喚青城:“哥哥”“哥哥”,青城糾正,“應該叫叔叔”。下次再叫還是“哥哥”“哥哥”,青城告誡:“叫叔叔,再叫‘哥哥’叔叔可生氣了!” 我在旁邊聽得忍俊不禁,從邏輯學上講,小姑娘在心中認定了你是哥哥,叔叔生氣關她什麼事呢?呵呵,笑著揶揄青城,“是看你年少,把你當哥哥來待,你還不高興啊?” 一路上,小姑娘纏著爸爸問問題,比如“無數只狼與成千上萬只老虎,誰能打敗誰呢?”那位看上去博學多識的爸爸面對這樣的問題只能顧左右言它搪塞敷衍的樣子讓一旁的我暗暗笑到心髒抽筋。 坐車途中非要坐到我旁邊,給我拿酸棗吃,我把酸棗握在手中讓她猜在哪一只手裡,她用小手抓住我的拳頭,一摸到硬硬的就說是,或者偏著頭看我拳頭的縫隙,一望便得意地說猜到了。不覺讓人被她的聰明伶俐疼愛不已。 去瀘沽湖中途吃飯時,五六個人搭伙吃飯,吃完飯後由一個人結帳,其它人將平均後自己應付的錢再給這個人,一個人說自已沒有零錢了,小姑娘大聲向眾人宣布“我爸爸有好多好多100元的人民幣,讓他付吧。”那個“好多好多”拖長加重了語氣,以顯示數量之多,立時全場笑倒
與蔣林合影留念,送別她們一家,我和青城也收拾行囊准備到遠處的彝族村寨和摩梭村寨,去領略真正的本地人的生活。 早上八點鐘,天氣有好轉的跡像,我們帶上裝備上路。去哪裡,怎麼走,青城都已打聽好,我只管跟著走,殊不知,苦難從此就要拉開帷幕。 問了很多人,但那些個村寨的具體位置對於我們來說還很抽像,兩人又不想坐車,“翻過這座山就到了。”青城如是說。我也精神抖擻,開始走向高聳的山,隱隱約約有人走過的痕跡。開始我走在前面,邊走邊哼著小曲,心情同腳步一樣輕松,還調皮地扯下山上當地人祭祀掛的隨風招展的經幡,五顏六色的印有奇形怪狀文字的經幡讓我頗覺好玩,青城罵我褻瀆神靈,並說讓當地人發現了非追著我打不可,嚇得我趕忙藏在包裡再不敢拿出來招搖。大概過了二十分鐘,漸漸身上發熱,喉嚨干燥,額上有隱隱的汗冒出來,腳步開始放慢,索性把外套脫下,喝了口水,舒服了點。繼續往上爬,終於爬上了一座山頂,涼涼的風吹起來,剛才的疲憊一掃而光。再回頭看看身後的瀘沽湖,她又恢復那碧藍澄澈夢幻般的美麗,如淡妝素裹的美人靜臥在群山的懷抱;再望遠方蒼山茫茫,一座座巍峨肅穆地立於天地間,如果有來生,我選擇做此處某座山頭的一棵小樹,日日夜夜遙望這片蒼山碧水。 順利下山,可我們要的村寨還沒有影蹤,再問路人,手指曰“再翻一座山就到了”,我一聽急了“不是翻一座山就到了嗎?”遠遠地聽到山頂有歌聲飄緲,青城高聲向山上呼喊“朋友,在嗎?”“在呀,上來吧?” 不容我追問,青城拉著我就開始行動,望著豎立在面前的大山,我低低地請求“咱們回去吧?這山,肯定爬不過去。”青城沉默著拉著我往上走,如果剛才那座山只是單純地累點罷了,而面前等待著我們爬的這座山根本就沒有路,茂密的我叫不上名的植物擋在面前,讓人分不清該往哪裡走好,好在青城有豐富的登山經驗,有他在我不至於害怕,可那山實在太陡峭,每一步都舉步維艱,我裝作很強壯的樣子走在前面。可沒多久就發現自己體力難支,雖然青城把包把所有的物品都攬到了自己身上,我還是覺得腳步沉重,漸漸地落在他的後面,最後由他拉著向上爬,一路上辟荊斬棘,也不知爬到山的哪一處了,我累得連呼吸都不想了,心裡隱約有哭聲,“我不要爬了,太累了!我是來旅游放松的,不是來吃苦受累的,青城,你害死我了!”後來沉重的腳步由於我體力不支演變成每一步像是踩在朵朵白雲上,苦到極致已沒有知覺。什麼時候爬到山頂我已沒有明確意識了,只知道身旁的人興奮得在山頂上跑來跑去,我則像一團棉花軟軟地蹲在地上,為了掩飾自己的疲憊與無助,把頭深深埋下,一只手拿著樹枝在地上胡亂地劃著,天曉得,我真覺得自己要死掉了。有氣無力地請求:青城,我們休息十分鐘再走好不好?那個狠心的人雖然不太贊同還是點了頭,拿他自己攜帶的西洋參泡茶給我,我喝了一口很快吐了出來,苦啊…… 這座山下去也是那麼艱難,一路荊棘叢生,真怕前面密林深處突然間闖出一頭怪獸或是一條巨蟒,好在連條可怕的小蟲都沒見到,林木高森下面偶有一朵紫色的小花,薄薄的瑩紫色的花瓣,淡黃的粉粉的花蕊,在樹叢下泛著幽幽的光,那份空靈和縹緲啊,不似生在人間。 好容易聽到汽車的聲音,盤山公路已了然可見,就在我們的腳下,我歡呼雀躍起來,終於可以下山了!可低頭下面是數米高的崖,我們只好往前走,又是一番暗無天日的匍匐前進,才遠遠望見前面一處山坡,有老牛在悠然地吃草,心有靠岸般地踏實下來。走在平坦的公路上,雖然亂石密布,卻有劫後余生般地輕松,正得意放松時,猛然間聽到青城邪惡的聲音傳入耳際“翻過前面這座山就真的到了”,我抬頭,又一座巍峨的大山,我什麼也來不及說就暈了過去…… 青城又是一番連哄帶騙,沒有回頭路,只有勇往直前了。這一山攀登起來難度要低,也是生生死死了一回,雨也跑來湊熱鬧,稀稀簌簌地停停下下,終於這座山也翻了過去,終於,我們終於來到一片大平原,好難得的平地啊,被群山環抱著,充滿了溫柔祥和的氣息,有稀疏的民居和村寨,正是我們費盡千辛萬苦要到達的地方。此時,已是中午12點半,我們翻這三座山,整整花了一上午的時間,雖然很興奮,也不覺得飢餓,但我們還是認為有必要找一戶人家歇歇腳,吃點東西,最主要的,籍此近距離接觸當地人真正的生活。 翻過一片田地,來到一個村子的路口,一個農婦帶著個大約兩三歲的孩子在一塊石頭上遠遠地好奇地望著我們,青城示意我把他帶的大白兔糖果拿出來給那個小孩,我很熱情地走上前去“你好啊,給你糖吃”小孩瞪著大眼睛望望我,又望望青城,溫順地伸手接著,由於拿不下,我幫他塞到衣兜裡,拿出一顆剝去糖紙送到他嘴裡。兩個人依然充滿好奇地望著我們,什麼也不說,然後媽媽就背起剛收獲的馬鈴薯牽著孩子走了。我們循著他們的足跡到村子裡轉了一圈,幾乎沒碰到什麼人,也不是我們要找的摩梭村寨,決定離開。 走出村子,碰到三個背簍的女人,同樣好奇地望著我們,青城上去問他們摩梭村寨怎麼走,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簡短地用手向前一指,說往前走。不久,迎面走來三四個三到六歲模樣的小孩,都瘦瘦小小的,衣著沒什麼民族特色,典型的農村孩子的打扮,我連忙拿出糖果來每人發給他們,青城則忙著幫他們照相,然後我們說再見。幾個小孩子也是一句話不說,怯怯地接糖果,好奇地看人,然後向前走路,再回頭看我們。我突然間被這種情景感動了,人們說原始人的表情是單調的,很難區分是痛苦還是快樂,而這裡的人們無疑就處於一種最單純最原始的狀態,他們不會說“你好”“謝謝”,他們也不會問你從哪裡來,甚至你會覺得他們的狀態很麻木,可面對他們你會覺得自己的心是柔軟的,干淨得像是一張白紙,你會為那幾個孩子吃到你的糖果而由衷地開心,雖然他們沒有一聲謝謝,沒有一個溫暖的眼神。 往前走窄窄的道路兩旁開滿了粉的白的波斯菊,株株文弱地快樂地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真是花香滿徑啊。附近田地中的馬鈴薯已到了收獲的季節,大大小小的土豆在泥土裡微微露出黃色的皮,像一顆顆調皮的小腦袋,讓人驚喜連連。更前方有大片的燕麥田,滿目的金黃,在微風的吹拂下猶如黃色的波浪,善於捕捉風景的青城讓我站在田裡在他的鏡頭下秀了個夠。繼續前行,突然間大片的波斯菊出現在面前,已經不是路旁一叢一叢的,而是大片的花的海洋,我問是當地人種的吧,青城回答應該是野生的,種這個沒經濟價值。美到極至用文字表達便沒有意義,還是看我們照片中那繁花似錦吧,真想告訴每一個人,去那裡吧,親自去那裡看那種驚天動地讓人無法呼吸的美麗。於是,拍照,拍照,瘋了似地拍照,我們能帶走的也只有這個了。還是忍不住粉的白的肥的瘦的采了一束,悄悄放在攝影師的風衣帽內,然後看著他笑了個人仰馬翻。 已經下午一點了,肚子明顯地餓了,我們終於走到傳說中的摩梭村寨…… 小村幽幽靜靜的,偶見乖巧的小狗,在地上或散步或酣睡,實在是嬌憨可愛,真想抱起一只藏在口袋裡;水塘邊有數只白鵝在覓食,他們都顯得悠然而自在。看到村子裡造型奇特的房子,用石頭在下面打了高高一層地基,上面就是無數的整個的木頭簡單往上堆,可以很明顯地看到歲月的年輪,故而也越發顯得滄桑,耐人尋味,一座座古老莊嚴,充滿了神秘的味道。村子裡有一條東西走向的小道,路面很髒,有些凌亂不堪,讓人不得不掂著腳尖走路。我們是打算到某戶人家蹭碗飯吃並借機跟他們聊天做朋友的,可來到村子裡一個人都沒有,再說人家未必真的像傳說中的盛情留人吃飯,實在是讓人為難,青城是個男孩子,不好讓他這樣,看來只有我勇敢地發揮主觀能動性了。 於是我振作精神,勇敢地敲開一戶人家的大門,裡面一位年齡大約五六十歲的阿婆在洗土豆,我上前用很清楚的聲音說明了來意,我們走了一上午,翻了好幾座山來到這兒,肚子餓了,想找點吃的。阿婆聽明白了,用摩梭語說了一段話,我幾乎不能聽懂,只隱約地聽出了好像是女兒不在家,不能為我們提供食物,看阿婆家裡簡陋,她一個人自然不能為我們准備吃的,心裡理解,依然表示感謝,拉著阿婆照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