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走在麗江的街道,夜晚的燈光溫柔得讓人恍然幻覺,青城輕輕拉著我的手,和每次爬山時一樣,那雙手充滿了溫暖和力量。我像個迷茫的小女孩,任他拉著走過川流不息的人群,走過麗江迷離的燈影,走過四方街靜謐得可以聽出自己心跳的青石小巷。在這個城市裡,短短七天,留下了我們那麼多快樂的笑聲和回憶。我還清晰地記得初來乍到時我的驚喜和心跳,記得隨著對這裡的熟悉我心底深深的好感和喜歡,記得麗江撫平我傷口時的溫柔,我只是孩子氣任性地來了,我兩手空空,除了一身傷痕。麗江卻給了我那麼美麗的風景,那麼美好的人情,給了我像這座小城一樣美麗單純的遭遇。 走回百歲坊古老幽幽的小巷子,兩個人依然手挽手,腳步在光滑的石板上扣出有節奏的聲音,巷子裡各家門前的紅燈籠發出柔和的光,頭頂上明月當空,整個世界靜靜的,似乎我們是結束玩耍回家的孩子,前方有爸爸媽媽,有溫柔的燈光,那種安靜和踏實的感覺啊,我仿佛陷入了一場前世今生的舊夢,夢中腳下的這條青石小巷,可以任我永遠地走下去…… 回去時又是將近十二點,客棧的門又早早地鎖上,抱歉地叫小妹開門,迎著小妹朗朗的笑,各自洗漱,收拾行李。青城敲門,問我東西收拾得如何,我答差不多了。他進來坐在門旁的床上,像個小孩子似地晃著腿,看我來來去去收拾東西,一時兩個人都沉默。 青城,你這個人不令人討厭,將要分別之際,我對他發表總結陳詞。“曾經也有女孩子這麼評價我。”那人的得意之情溢於言表。想起楊子他們的玩笑,我問青城我是你的艷遇嗎?他點點頭說算是吧。我說我不喜歡艷遇這麼曖昧而又讓人不安的字眼,我更願意相信這是我們之間的一場美麗的邂逅,是一份干干淨淨的遭遇,就如同這小巷子,溫暖、安靜而單純。 我想我們兩個都是內心保有更多純真的人,這樣的人容易深愛,也容易受到傷害,所以我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隱逸選擇深藏,就像小時候堆積木,為了避免看到積木轟然倒地的失望,寧願選擇那種最單調的形狀。如此,生活雖然少了許多特有的色彩,但心是安靜溫暖的,甚至還有些小小的驕傲。人都說好女孩上天堂,壞女孩走四方,天堂如今是不指望了,那麼就做一個走四方的壞女孩吧,在路上放牧青春,於山水間放牧年輕的生命,這一途,叫做雲淡風情。 所以,青城,你不是我的艷遇。 所以,我們不談愛情 第二天仍起了個早,拉著楊子一家合影,道別,楊子老公說,期待拜讀你的大作啊。呵呵,來麗江這麼久,真正讀懂我的還是這個貌不驚人總是一臉微笑的好脾氣的廣東男人,我終於明白聰明美麗的楊子為什麼會嫁給他了。 和青城分別拿錢結帳,共四晚,每晚十五元,我們倆每人六十元,毫不含糊的數字,心裡有點內疚,叨擾了這麼多日,才收六十塊錢,麗江的厚道是真真切切的。
提著行李走出客棧,不敢再回頭看一眼。走到前方,買了兩個大大的包子作早餐,店主拿出兩張潔白的紙來包,我要求塑料袋,答曰為環保,城內嚴禁塑料袋,違者罰款兩千!聽罷解釋,很快樂地接受了,麗江,實在不知怎麼樣愛你才好了。 時間緊張,叫了出租車直奔汽車站,還好到昆明的車還有票,青城突然改變主意要坐汽車去四川,幫我買了去昆明的車票。我有些失落,出去買了兩個石榴,自己一個,給他一個,然後接過票,不看他的眼睛,把身上他的衣服厚一些的脫下來還給他,穿上另一件,表情木然。再提過行李,檢票,進站,上車,不回頭,不再看他一眼。我想我沒有任何理由不高興,我更沒有道理因為他的改變而難過,將要分別,我應該像我曾認為的那樣,瀟灑地揮一揮手,道一聲珍重,但我左右不了自己的心情。我把頭深深地埋起,以為這樣玻璃窗外那個遙望我的身影就會消失,突然間他的聲音又出現在耳邊,我抬起頭,他真的就在離我面前不足二十公分的地方!依然是潔白的牙齒,清清的笑容,驚喜讓我的心幾乎要跳出來。卻聽他說要問我借兩塊零錢,說他又要去昆明了,但我這輛車上已經沒有票了,所以他要坐下一輛車,十點出發。我想他眼中我的眼睛肯定是由剛才的熠熠生光瞬間變為黯淡。我又恢復之前的面無表情,給他錢,不看他的眼睛, 任他下車走出去,我沒有抬頭。 我在心裡說,青城,從這一刻起,忘記你。 八點半,汽車出發,我眼神迷茫,望著麗江古城、新城,望著麗江的城樓隨著車向後倒退,望著這個夢一般的地方一步一步滑出我的視線,七天,來麗江整整七天,像過了七個世紀,我仿佛在這裡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的我依然在做夢,夢中的我必須醒來,我更像是沉醉於這場無邊無際的夢幻,黎明破曉時,我避無可避逃無可逃,扯不住一件夢的衣裳。我知道,汽車駛出麗江大門,我的夢就會醒來,我就回到生生的現實世界去了,我不可以再慵懶,再任心事橫飛。 心裡的疼痛和不舍啊…… 索性閉上眼睛,不再想麗江,不想青城,很快就睡著了。不知幾時汽車在一處加油站停下,我也從沉沉的夢中醒來,醒來第一個反應就是我應該坐在客棧的陽台的竹椅上,眼前有藍天白雲,不遠處有青城淡淡的笑容,有楊子,有滿院的花吐芬芳。待我看清窄窄車廂裡身旁陌生的面孔,猛然才意識到,麗江、青城與我已經是天涯兩端了,禁不住一陣傷感。站在陌生的加油站廣場上,深秋的風涼意陣陣,望著自己孤單的影子,我的心裡溢滿找不到歸家的路的凄楚和無奈。 手機鈴聲響,是青城發來的,說他已坐上開往昆明的汽車,他在我坐上車時改變主意從昆明去香格裡拉,可惜再問時我那輛車上的票已經售完,他想盡辦法要一位大嫂把票賣給他,可人家死活不同意,他無奈,只得買了十點的票,問可不可以在昆明見到我?我沒回他短信,心裡卻痛極了,青城啊,這一路上我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人的緣分真的是很神奇的,麗江大大小小的客棧無數,當初哪怕我們走錯了任何一家,就不會有此次旅途中的相攜相伴;還有爬山時那位牽馬的大叔,一瞬間的功夫回頭我就找不著他了,可能今生再也見不著了;你在車站的猶豫也只是那一刻的事,結果我們現在只能在駛向同一方向的兩輛汽車上感嘆唏噓了,人世間的很多錯過往往就是一秒鐘的事情,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如果我們的緣分真的止於此,那麼,我無話可說。 快到昆明時還是給他回了條短信:我在火車站等你,青城呀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