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太多的偶然,一次意外的邂逅竟然注定我遠走甘南。甘南,曾是一個陌生的符號,曾是朋友的只言片語,曾是書中的畫片,但今天她已經是那麼具體,甚至已經是開始破碎的記憶。旅行像愛情,沒有時嚴重期待
2005年4月28日,J在5點發短信給我,他認為我應該出發了。於是,我在最後一瞬間逃離辦公室,放下一切俗物向著心中期待的那個假期進發了。北京至蘭州一夜無語,當太陽升起時飛奔的鐵馬已馳騁於西部黃土高原,看著窗外金黃的油菜一時竟失神,想起昨夜讀余秋雨先生《行者無疆》,他提到“熱愛旅行的人們想必是身心都十分健康的。”
旅行像愛情,擁有時感覺不真實
2005年4月29日,我已經在蘭州,一座黃河邊的省會城市,高樓大橋人流車河像所有城市一樣乏善可陳。對城市的美好記憶並不全部取決於城市景觀,而是那些能讓我感動的人,這次我們身處其中,只是感覺不真實。
2005年4月30日,中巴帶我到夏河,大夏河邊上一個驢子雲集的小鎮,還有清冷於雨中的拉不欏寺。不顧長途行車的勞累,在華僑賓館的陽台上,遠遠地眺望著前方,可以看到拉布楞寺雄偉的大殿和蜿蜒的轉經筒,寺的周圍群山環繞,放眼還可以看到遠山的積雪。拉布楞寺是藏傳佛教六大寺廟之一,內設六大學院,聞思學院修顯宗,續部上學院,續部下學院修密宗,時輪學院修天文,醫藥學院修藏醫學,喜金剛學院修法律。喇嘛導游九梅達傑帶我們一一走進並詳細地講解著,大殿的味道很是刺鼻,而且光線很暗。大殿裡有成千上萬的佛像,釋加牟尼、觀音、彌勒佛以及一代代的活佛。由於拉布楞屬於黃教格魯派,幾乎每個殿內都供其創始人宗喀巴大師。走了幾座學院,在我看來沒太大區別,但如果你仔細聽喇嘛的講解,其實每個殿都有他自己的故事,每幅唐卡就是一個動聽的故事,每座佛像也有他不同的經歷,有些不遠萬裡請來,印度、尼泊爾、西藏等等。撒滿塵土的萬卷大藏經整齊而有序的擺放在大殿,讓人不由對藏傳佛教的神秘而高深敬佩。夏河,華僑賓館不知身份背景但講一口流利英語的老板,美味的藏式酸奶,糌粑,藏族小男孩兒。
2005年5月1日,我繼續上路。進入桑科草原的腹地。草原仍是一片冬色,路邊不斷看到因春草不足而夭折的小羊羔,雨後的道路更加泥濘的。在J和司機的努力下我們終於走出泥潭,只記得一路細雨美景,正在反青的草原溫潤如珠。但我心裡仍掛著那個純樸的藏族老阿爸,還有他的兒子交巴傑布。
尕海,就等在我去瑪曲的路上,一片深藍色的湖水,當地牧民群眾都叫她 “高原神湖”,雨中的她幽藍而憂郁。從瑪曲回郎木寺的路上我再次掠過神湖,高原的天氣真是多變,雨晴後的湖泊妖嬈萬分,遠處的雪山護衛著她,雪峰綠草藍天白雲層層疊疊倒映湖中,纖毫畢現。
郎木寺,准確的講應該是郎木寺鎮,一條小溪從鎮中流過,小溪雖然寬不足2米,卻有一個很氣派的名字“白龍江”,如果按藏文意譯叫“白水河”。小溪的北岸是郎木寺,南岸就屬於四川若爾蓋縣,屬於甘肅的“安多達倉郎木寺”和屬於四川的“格爾底寺”就在這裡隔著小溪相互守望。一條小溪分界又聯結了兩個省份。喇嘛寺院、清真寺各據一方地存在著;小溪兩邊的人們各自用不同的方式傳達著對信仰的執著。小鎮巴掌大的大街上聚集著一群群頭裹“阿裡巴巴式”包頭的藏族飛車黨,驃悍是我認為形容他們駕駛摩托車的唯一詞彙。名氣大大的LISA餐館人頭攢動,但她留給的印像並遠不如純樸的阿裡家的小店。仁青旅館就在格爾底寺的一側,出門向左已經成為我在鎮上的習慣,因為一條小路引我去拜謁那個神秘的所在。
2005年5月2日,清晨我們跟隨普東一位目光柔和吃肉但想做個好人的喇嘛進入南寺。其實,我對寺院的興趣已經所省無幾,高大陰森的大殿讓我感覺虛弱極了,當聽到300年肉身菩薩出土的傳奇故事時我幾乎窒息,隨即悄悄退出。為了所謂的記憶,我不斷用DV記錄身邊的一切,DV這個小小設備吸引了一群紅衣小喇嘛,J在這一瞬間用他的CANON 記錄了這生動的一瞬,但J說鏡頭裡沒我,我我我……. 辨經,並不想向中的那般正式,到像是一群小孩子的游戲,監課的“鐵棒”(寺裡的一種職務)奇雄的制服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像。小睡後的下午去看望小學校的孩子,一位叫“壓迫”的藏族老師正在給孩子們講藏文,孩子們專注的跟著“壓迫”老師大聲朗讀,聲浪如音樂般流淌,好像都沒想“反抗”。
2005年5月3日,一早就感覺到大批驢子到達,對門的小伙子大聲的招呼同伴去看天葬,我似乎並不熱衷於此,便跟著J去看峽谷,傳說峽谷從前常有老虎出沒,藏文的老虎音譯達倉。那老虎後來被寺院的活佛制服了,成了不動的山頭,突出崖壁,成了寺廟的守護。這峽谷裡有個洞穴,有尊自然形成的仙女石像,稱做納摩(郎木),於是寺廟也就順之命名了。納摩(郎木)本來也是惡魔,被佛降伏,就在那兒永生永世護佑寺院。下午,仍不能免俗跟著J去拍天葬台,途中拜謁了北寺,幸運的進入活佛家坐客並被他灌頂。去天葬台的山路漫長而遙遠,這就是通向天堂的方式嗎?途中回想起清晨與普東討論觀光客獵奇天葬儀式,我們都不太同意賣票參觀的方式,天葬是藏教信徒最後的歸宿,別讓我們這些異族人來打擾他們最後的升華吧!同伴說她很幸運,因為今天天葬的人不是她,一路上我們也不斷的討論看天葬怕不怕,奇怪的是我並不覺得緊張,只是陣陣疲憊襲來。一路的風景絕美,不遠處的紅石岩楚楚動人,她每日在此平靜的見證生死。言語間舉頭看到連天的一片經幡搖曳,想必這就是最後的精神家園了,平靜片刻用DV紀錄下周遭的一切,正想用分鏡頭描繪細節時DV帶竟用完了,我想這正是天意吧!高天上的雄鷹盤旋著他們並不敢落下,因為人聲已經鼓噪了這片靜土,宗教的傳統正在變為旅行項目,柏油大路正向著郎木寺沿伸,不遠的將來純潔的她將不復存在……
旅行就像愛情,結束後讓人回憶。
2005年5月4日,連續數日的奔波讓我感覺疲憊不堪,像每次長途旅行即將結束時一樣,內心充滿了矛盾,一邊想念家裡寬大的軟床,一邊留戀路邊的景色。早晨,J終於決定返程,我再次回頭看望喧囂的小鎮;花花綠綠陌生而又熟悉的的背包客,一團團紅火般的喇嘛,五色雜陣的藏族人,還有山頭盤旋的雄鷹,遠山的雪和反青的草原,今天山上沒有升起天葬的白煙……
一路搖擺的大巴漸漸駛離小鎮,鼻息間還存留著酥油的味道。那一刻神密的紅石岩再次影入視線,在正午的陽光下閃動著奇異的光芒,J已沉沉睡去,我努力保持著清醒並不斷的回眸,貪婪的想將一切收入眼中存入記憶。然而,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我在努力回憶著。我已經開始想念普東,那個吃肉但想做個好人,最大的理想就是去印度的喇嘛。我和他是同齡人但我們的生活是那麼的不同,他的目光是那麼溫柔似乎沒有凡間的塵埃,但他也有煩惱為不能做個好人不能去印度而痛苦。我已經開始想念阿裡的餐館,美味而油膩的犛牛肉炒面;他的餐館即將要被征地,阿裡眼中一絲對未來的擔心讓我心酸,還有阿裡美麗的小女兒菲菲,正值花季她已經不再讀書,她的未來會怎麼樣? 我已經開始想念在高原的每個夜晚,靜謐甜美的日子就這樣從身邊滑過……
恍惚間大巴已經穿過草原駛入合作市區,J說市郊有個佛閣非常值得一看,我也只好強打精神尾隨而去。看了佛閣才知道,這座叫米拉日巴的佛閣是全藏區唯一的一座供奉藏傳佛教各派宗師的高層建築名剎,始建於清乾四十二年(公元 1777 年),距今已有二百余年歷史,建築總面積 4028 平方米,高 40 余米,共九層。佛閣內供奉有各類佛像一千二百七十多尊,建築造型獨特,融藏族堡式建築與佛閣式建築特色為一體,樓內壁畫琳琅滿目,與彩繪、唐卡、塑像渾然一體,頗具宗教神秘的色彩;走廊樓梯盤旋直達樓頂,一至九層佛殿供奉的佛像有以米拉日巴尊者及其弟子為主的藏傳佛教各派的開宗祖師;並先後形成了寧瑪派、薩迦派、葛舉派、葛丹派、格魯派等諸多角派,有以喜金剛為主的密乘四部的眾多本尊佛像;還有佛、菩薩、護法、財神等佛像二百一十五尊。聽說,米拉日巴佛閣的僧侶們每年還要舉行各類佛事活動。從後藏扎什倫布寺習而來的宗教法舞蹈形像或獸、或鬼或神,或善或惡,服裝奇特、面具繁多,法號鑼鼓激越震顫人心。雖然沒有親自得見盛大的法會,但從佛閣對面山上巨大的浴佛台便可略見一斑。
正如每次長途旅行一樣,超級的腐敗活動是不可或缺的項目。合作是甘南藏族自治州的首府,寬大的馬路與北京郊區別無二致,幾次我都有身處懷柔縣城的錯覺,尤其是大餐小肥羊之後更加劇了我對城市的向往。
2005年5月5日,仍然是趕路的日子向著遠方的城市前進前進,6個小時後滾滾黃塵帶我回到了蘭州,為了給我奇幻的藏區旅程畫個完美句號,沒有絲毫猶豫的選擇了四星的飛天大酒店(這個選擇是非常正確的,服務員幫我寄回了落在酒店的MP3)。購物美味,從沒享受過的東鄉族美食,東鄉薄餅狀如PIZZA沒有一點羊膻;東鄉土豆片讓我從此放棄對麥叔叔大薯的渴望,餐後的蜜汁百合更是軟糯適口。這家店就在農民巷中部,還有個古怪的名字叫東鄉薩爾手抓肉,我實在是記不清了(J幫我想想哈,好像我們還拍了美食呢)。
2005年5月6日,清晨5點起床去機場,一早醒來頹廢無比。因為我清楚的知道好日子就此結束,兩小時後我將要回到那個好像缺了我不行的大堵城—北京!飛機已經駛入跑道,我問J是不是可以和飛行員講我一會跟他們飛回蘭州,J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