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風情:金陵的歷史碎片

作者: 醉翁之意

導讀都市風情:金陵的歷史碎片引子學來這麼一道謎面:公園裡,一片草。(猜一花卉)展開相像的翅膀吧! (紅梅花兒開) 答案是花中“四君子”之一的:梅花(沒花)。 這種冰青玉潔、傲雪風骨的“君子”又恰恰是南京的市花。 南京是一座我久久不忍觸及的城市,歷代戰亂的金陵都城、鴉片戰爭的《南京條約》、二戰時期的南京大屠殺、解放戰爭的百萬雄師過大江…… 這座 ...

都市風情:金陵的歷史碎片引子學來這麼一道謎面:公園裡,一片草。(猜一花卉)展開相像的翅膀吧!



(紅梅花兒開)

答案是花中“四君子”之一的:梅花(沒花)。

這種冰青玉潔、傲雪風骨的“君子”又恰恰是南京的市花。

南京是一座我久久不忍觸及的城市,歷代戰亂的金陵都城、鴉片戰爭的《南京條約》、二戰時期的南京大屠殺、解放戰爭的百萬雄師過大江……

這座在戰火中和血腥中“涅磐”的都城,每一道江河、每一條街巷、每一塊城磚都殘留著抹擦不去的歷史痕跡。在那堆瓦礫碎片中,重新站立起來的南京,猶如眼前的梅花一樣絢麗,即便是風雪再怎樣肆虐,都無法阻擋她那含苞怒放(殷紅)的花蕾。

-也許吧!“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一、秦淮河上基於對“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的向往,以致“錯誤”地把南京長江大橋當作金陵古都的地標。以前對於橋的形式,只知道是單一的通行作用,而南京長江大橋則是一座鐵路、公路雙重功能的橋梁。當年的一張(全家福)老照片,背景就是宏偉的南京長江大橋,那對猶如火炬形狀的橋頭堡,深深地吸引著我。

其實真正像征南京的地方是老城區(城南)的夫子廟邊的秦淮河,這條河據說是秦始皇東巡會稽時,為方便舟楫行駛(一說是想斷南京的龍脈),特令在南京開鑿方山,讓淮水與長江相通,因而這段河道得名“秦淮河”,這就是後來令無數文人墨客為之傾倒及尋訪的“十裡秦淮”。著名的詩人李白、劉禹錫、杜牧,都曾經在這裡留下不朽的詩篇。吳敬梓的《儒林外史》、孔尚任的《桃花扇》也對“秦淮人家”有過生動的描繪。

在人們的心目中,秦淮河似乎是個永恆的津津樂道的話題。這裡既是古城金陵的起源,又是南京文化的搖籃。尤其是“六朝煙月之區,金粉薈萃之所”,用現代的話來翻譯就是“紅燈區”。可是當時的“金粉”們,卻要有文化情調的,她們大多被調教成了“琴棋詩書畫”樣樣精通的可人。據余懷的《板橋雜記》記載,在明末清初的秦淮河上,流傳著的“秦淮名妓”是顧橫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門、馬湘蘭、柳如是和陳圓圓,柳如是和陳圓圓是後人加進去的,時稱“秦淮八艷”。在這八女中,她們的詩詞和繪畫都有超凡的造詣,保留下來最多的是柳如是的作品,她們利用這些作品,來表達自己的生活感受。她們之間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在改朝換代的動亂中,表現出來的民族節氣,與當時的高官達貴、文人騷客的貪生怕死、賣國求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這個層面上來講,她們就不是簡單的“名妓”,而是了不起的“巾幗英雄”,在那個時代裡,她們注定是悲劇性的人物。





(秦淮河上月) (名妓李香君)

對於文德橋的印像,緣於孔尚任的戲劇《桃花扇》。劇中的李香君,原名李香,為秣陵教坊的名妓,自《桃花扇》於1699年問世後,遂芳名遠揚。她當年的“媚香”樓,就在這秦淮河南岸的文德橋畔。

坐著畫舫游船,徜徉在秦淮人家那燈火璀璨的河面上,迷離間,又回到了那個時代,想起了李香君的桃花扇,以及她臨死前留在扇上的一句話:公子當為大明守節,勿事異族,妾於九泉之下銘記公子厚愛。可惜的是她的侯方域公子卻白白地玷污了她的貞節……

二、明故宮中中國歷史上最最“草根”的第一位開國皇帝-朱元彰,在取得政權後,曾經思量了許久才定都在這“虎踞龍蟠”的金陵,才有了“江南首富沈萬三出錢築城”的故事。不管這位“英明”的君主,是多麼看重方士們的“堪輿”之術,還是多麼地玩弄“駕馭”權術,終究接過他權力棒的皇孫朱允文,依然“荊棘”遍布,危機四伏。在削蕃的過程中,還是鬥不過他的皇叔-燕王朱棣,老謀深算的朱棣舉著“清君側”的大旗,發動了歷史上著名的“靖難”。大勢已去的建文帝,只好一把大火把皇宮付之一炬,自己的不知所終,演變成一段歷史上的難解之謎。

奪得政權的永樂皇帝,其實一點也樂不起來,一個陰影始終籠罩在他的心頭。建文帝是死是活,直接影響著他萬世基業的穩固。還有這不是名正言順的皇權,還時時在遭受著“天譴”,即使“搬遷”到北京,建造的宮殿未出三個月就被雷電擊毀。因此除了像由“玄武門政變”取得皇位的李世民一樣,人為地創建一個太平盛世外,沒有他途來證明他的“天命神授”。

但是建文帝的下落,一直牽引著這個王朝敏感的神經。各種版本的說法最後集中,由故宮有條秘密通道,和朱元彰臨死前送給他的一個木匣子,裡面有一套剃度工具和僧衣,據說朱允文就是這樣化裝出宮,經由泉州開元寺,跟隨阿拉伯船隊出海,流落到印尼的蘇門答腊一帶。爾後才有了鄭和從泉州“七下西洋”的偉大壯舉,以前被解讀為宣揚國威,實質上是在尋訪建文帝下落。之後的泉州港就此衰落的原因,在於“七下西洋”後開始封閉海運,“堅壁清野”的結果。這是最近中央電視台《探索·發現》播放的建文帝“出逃事件”的最新版本,泉州海交館劉志成先生的研究成果……





(明故宮遺跡)(明故宮遺跡2)

回到眼前這殘余的宮殿遺跡,遙想著那些灰飛煙滅的陳年往事,劉禹錫的《金陵懷古》是最好的注解:興廢由人事,山川空地形。後庭花一曲,幽怨不堪聽。

三、中山陵下

  來南京的人,大多不會忘了去中山陵,位於紫金山(鐘山)上的中山陵是革命先行者孫文的陵寢。這位本是學醫的孫逸仙,為了救治病入膏肓的舊中國,毅然投身到推翻滿清王朝的革命洪流中,在集合了有志之士成立“中國同盟會”,提出了“三民主義”的偉大構想。爾後的革命洪流果然浩浩蕩蕩,終於在“辛亥武昌起義”中取得了成功,建立了中華民國政府。這是孫先生的一大功績,盡管“革命尚未成功”,但是他提出的“三民主義”、“博愛”理念是超時代的理想,仍然激勵著後來的“革命同志”。

走在這一層一層的石階,思緒卻在那段時代的風雲中飛翔。旁邊的小徑上山花燦爛,耳邊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

“快看,大漢奸,狗漢奸”

走過去一看,不知從何時起,在這山路上,跪著一尊人像,他叫汪精衛,屁股是撅著,頭臉衝地,臉面是看不清楚的,能看清楚的是他脖子上的痰漬和背上的尿跡。他就這樣天天對著孫先生的陵寢磕頭謝罪。

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了杭州岳王廟的秦檜,也許中山陵是受此啟發,才建造了這麼一個“景觀”吧。對於秦檜、汪精衛,歷史早有定論,為他們“鳴不平”、“翻案”的也有不少。我覺得我們在對待歷史事件、歷史人物上的態度上應該是:把歷史交還歷史,讓真實還原真實。

那麼真實的“大漢奸”汪精衛,又是一位怎樣的人物呢?因為誰也不會一生出來,就是想當漢奸的,何況想當漢奸也是要有“資本”的。

汪精衛(1883~1944)名兆銘,字季新,號精衛,廣東番禺人。他的父親汪椒是一位來自浙江的客商,他是這家中的第10個孩子。

1901年應番禺縣試,考取秀才,後任廣東水師提督李准的幕僚,期間與朱執信、古應芬組織學社,講究實學匡世。

1904年考上公派日本的官費生,當時和他同時錄取的還有胡漢民、朱執信等人,他們後來都成為“同盟會”骨干。

1905年8月20日,各革命黨派成立了統一的“中國同盟會”,他首次謁見了孫中山,參與了同盟會章程的起草。被推舉了同盟會評議部評議長,爾後以“精衛”(取自《山海經》裡的神話故事“精衛填海”,寓意為革命赴湯蹈火的信念)的筆名先後在《民報》上發表了《民族的國民》、《論革命之趨勢》、《駁革命可以召瓜分說》等文章,宣傳了三民主義思想,痛斥康有為、梁啟超保皇派的謬論,受到孫中山的好評。

1906年畢業後,拒絕兩廣總督岑春煊的歸國效命的要求,與孫中山赴南洋籌設同盟分會,任南洋革命黨報《中興日報》主筆,與保皇派的《南洋總彙報》進行論戰。

1908年3月,在馬來西亞的檳城結識了華僑巨富陳耕基的女兒陳璧君。他們的愛情經受住了汪精衛“革命不成功就不結婚”的諾言,在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後,舉行了盛大的婚禮,何香凝作為伴娘見證了他們的婚姻。

1909年10月,由南洋至日本,出任《民報》主編,他在26期上發表了《革命之決心》(一說是《革命之道德》)中寫到:革命之人只有二途,或為薪,或為釜。薪之於爨(cuan)火,光能燃,俄頃灰燼;而釜則受煎熬,其苦愈甚。二者作用不同,其成飯以供眾生之飽則一。

在薪與釜之間,年輕氣盛的他覺得“暗殺可以振奮天下人之心”。

1910年1月,他與黃復生等回到北京,開設守真照相館,暗中策劃刺殺攝政王載灃的行動。臨行前他不敢向胡漢民告別,怕被硬留下來,於是寫下一張血書:我今為薪,兄當為釜”,據說胡漢民看到血書,當場哭昏過去。

事敗後被判終生監禁,在獄中寫就的《被逮口占》詩: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和《致南洋同志書》中的一段話:此行無論事之成敗,皆無生返之望。即流血於菜市街頭,猶張目以望革命軍之入都門也。一時被傳為佳話,他也被視為民族英雄。如果汪精衛就這樣被清廷處死,中國歷史上必將多了一位永載史冊的英雄,可是歷史卻偏偏在這裡拐了個彎。

思緒又回到了眼前,望著這尊污漬斑斑的人像,我不禁要為這侮辱人格的行為喊停,即使是罪大惡極的犯人,也有起碼的尊嚴。俯下身去,我徒勞地擦了擦人像上的污垢,忽然一首他的《水調歌頭·表意一章》湧上了心頭:

問我近來事?郁郁不能言。千頭萬緒,表裡盤繞困腸肝。一自歸來又去,幾日黃菊醴酒,握手可紅顏?人同魔共舞,義與利糾纏。

皓皓乎、皆往事、計從前。高欄中有風雨,驚夢已闌珊。杜撰風流魏晉,會意田園王孟,看水倍看山。春秋如畫手,寸寸染心丹。 

是啊!這歷史上的恩恩怨怨、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關鍵的是處在那種歷史時刻,固有那麼一些人,不顧自身的榮辱去做了,至於對與錯?是與非,沒有誰可以保證是青史留名?抑或是遺臭萬年?正如決定邁出“和平救國”(或是曲線救國)這一步時,作為“資深的政治家”,他應該明白這一步的代價,豈止是一筆勾銷三十多年來的光榮歷史,甚至要“千夫指、萬人罵”,成為千古罪人的呀。陳公博也從成都打來勸慰電報,他考慮了整整兩天,終於率性地“精衛填海”式“跳了火坑”,理由是為了“民生”。

後來的歷史也證明了他跳的確實是“火坑”,日本方面的主和派,在主戰派強大的阻力下,把他們“重光堂協議”中的“不要求領土、不要求賠款、撤銷治外法權,歸還外國租界和兩年內撤軍”條款,刪除了關鍵的“撤軍”一條。某種意義上,汪精衛身上的那股書生意氣害了他,從來是“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豈是一紙協議所能解決的。當年力勸孫中山讓位袁世凱,就已經有了教訓。即使黨內的鬥爭,也常常被蔣介石玩於股掌之中。

1938年12月18日,汪精衛以外出演講為名出走重慶,29日發表了近代史上“著名”的“艷電”,走上了他政治生涯的“不歸路”(1940年在南京成立偽國民政府,自任主席。1944年11月10日在日本名古屋病死)。臨行前他留給蔣介石的長信中最後說了這麼一句話:君為其易,我任其難。在當時的情況下,“主和”要比“主戰”艱難得多。

主戰?主和?在中國歷史上往往是最多事非的,那些不顧自身國力的主戰者們往往能夠彪炳史冊的,而主和者們稍微不慎,輕者琅珰入獄、身敗名裂,重者人頭落地,遺臭萬年。至於戰爭的後果則是要由平民百姓的血淚來承受的呀。

尾聲

1949年的春天,中華民國的首都南京,當渡過長江天險的人民解放軍,把五星紅旗高高懸掛在總統府上空時,一個新的時代即將誕生。接獲喜報的毛澤東,滿懷激昂地寫下了著名的詩詞《七律·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

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是啊!才短短數年間,這座昔日的都城,這座宏偉的總統府,見證了多少起起落落的易幟,也不知經歷了多少的血雨腥風,直到這天才迎來了休養生息的安寧曙光。正如詩詞所吟唱的那樣:人間正道是滄桑。

1991年10月首次游歷南京2004年11月整理筆記2007年4月18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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