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禮拜去小塘,路上休息的時候東哥問我:“你說組織個番禺南沙雞抱魚(河豚!!!)FB會不會有人參加?”我說:“哇噻!你有無搞錯啊拜托你搞搞清楚啦我們是廣東銀液!”東哥楞了:“吃頓雞抱魚你也不用喊我萬歲吧?”我說:“萬不萬歲的您就甭管了,趕緊把活動組織起來吧。”(注:早在春秋時“萬歲”就不是誇人的話,相反是罵人和起哄用的,相當於“我靠!”。前不久不知是哪位偉大的民粹主義者天才地、創造性地還原了“萬歲”的本真意義,全面地繼承、捍衛和發展了古漢語文明,並演變出“哇噻”一詞,把古漢語文明提高到一個嶄新的階段!) 回來後等了2天,沒見東哥動靜。我耐不住了,上網發了個帖子:弟兄們,跟我上番禺石壁吃雞去!第2天上班,躊躇滿志地打開電腦,想看看有多少人報名參加我的活動,結果……沒了!橫刺裡殺出個PON大秘組織的番禺石樓古村游活動。斑竹小三浪一看,得咧,兩伙去番禺的,合一塊吧,游完古村再去吃雞!萬歲!石壁石樓隔著好幾十公裡呢,游完古村怎麼說也該正午了,誰還有力氣再蹬幾十公裡去吃飯?好了,我投降了,我跟你們走還不成嗎?誰叫人家是“中心城區”,而我們只是“中心組團”呢?官大一級壓死人啊!咱當領導那會,這種缺德事也沒少干。吃完早餐已經是8:50,離集合時間還有40分鐘,這18公裡就騎得有點吃緊了。不過還好,拿捏得恰如其分,9:28分到,已見新君悅門前五彩斑斕地停了一片。PON大秘掐著秒表——對不起,是手機,就笑:“不愧是干CPA的,識計數!”我暗想:CPA是CPA了,不過你搞錯了方向,這可不是Certified Public Accountant的職業技能,而是Chinese Peoples Liberation Army的軍事素養!人挺多,連上阿ROAD帶來的番禺車友,過30人了,PON大秘在組織中的號召能力那是無與倫比的。人多,也就少不了的羅嗦事——爆胎啦,等人啦,連上吃午飯,到目的地大嶺村時已經是下午2點了。大家四下尋找感興趣的景點:顯宗祠、文昌閣、三還廟、沙井氣、菩山第一泉……我則半倚在九隊橡膠榕蔭下的石桌凳上,一邊跟當地的老頭老太太聊天(MD,我現在心態越來越向這一人群靠攏了),一邊消解中午下肚那2瓶啤酒湧上來的睡意。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杏仁餅干的味道,繞村而過的玉帶河靜靜流淌,如果不是輝叔提醒杏仁味可能來自一種有毒的化學品和老農婦說河裡無魚也不能游泳,誰知道這八百年的古村已被包圍在現代化的硝基苯的污染當中?隨便在村裡逛逛。古村據說文氣彙聚,出過1個探花、34個進士、53個舉人和100多個九品以上的官員,於是少不了在祠堂前修一座塔(像征筆)、挖一口塘(像征硯),這是我對古建築和風水學的全部認識了,別的再也看不出什麼門道來。只是好奇是修了這風水塔風水塘後才出的讀書人,還是有子弟讀書長進後才穿鑿附會地修了這些玩意兒?逛顯宗祠的時候年糕指著一塊神主牌上寫的“孺人”問我是什麼意思,我說那是四品官太太(回來一查原來是七品)。目力所見,眾神主中似乎也就這塊有朝廷勅命,那就怪了——1個探花、34個進士,最高只混了個七品官?這引起了我格物致知的興趣。後來回家一查,果然,那34個進士、53個舉人和100多個九品官不考,就大嶺村人最引以為豪的那一位光緒壬辰探花陳伯陶,就是一個西貝貨——人家可是河對岸的東莞人!陳伯陶同學據說是個讀書很厲害的人,當我們小學四年級還在學習修改“老師帶領全體同學和我來到我國的五大名山泰山觀賞美麗的情景”的病句時,他已經能“通讀五經”了;1879年24歲時,參加廣東鄉試獲第一名,中了解元,相當於2006年高考韶關北江中學的何世悅同學(有點不同的是:何世悅同學是MM);然後何世悅MM——哦,對不起,是陳伯陶同學,計劃趁熱打鐵,准備上京參加會試,但這時他nice了,沒幾天,又these了,只好回鄉守制。此後13年,他一直以教書為業供養母親弟妹。直到1892年終於光緒壬辰科進士及第,點了探花,授翰林院編修、國史館總纂,名動天下,尤其是動了廣州——當時陳家祠正在建,恰中軸即將完工的時候,傳來了廣東陳伯陶高中探花的消息,陳氏族人更認為是建祠的風水顯靈,又借機大肆募捐了一筆,為修造工程提供了堅實的經濟基礎,這才有了後來的“天工人可代,人工天不如”的“羊城十大美景”之首——陳家祠。後來陳伯陶先後任江寧提學使、江寧布政使、廣東教育總長等職務,算是個副省級干部吧。但1892年實在不是一個什麼好年景,30年洋務運動積累的改革成果,被3年後的一場甲午海戰打了個精光;再2年後的戊戍變法,又僅僅維持了107天就宣告結束,中國失去了最後一個維新自強的機會。所以,陳伯陶他們那批官員在政治上沒什麼建樹,史載可見的就是1898年他與李鴻章代表清政府與英酋戈登簽署了《拓展香港新址專條》,將新界及香港周圍的235個島嶼租予港英當局99年。此事成為了歷史上著名的賣國事件之一,但“剜肉醫瘡謀國計”(陳伯陶詩詞),在那積弱難返、列強環伺的時代,為求“全國”,難不成還有更好的辦法?而且,換一個角度,該條約也成了1997年中國收回香港主權的主要法律依據,功過是非,誰與評說?讀書人的最高理想是“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但他們也有一個幾乎共同的弱點,那就是萬一無法在政治上實現經世濟民的理想,就很容易退出社會的主流,沉溺於治史、治學、或書畫。陳伯陶在書畫方面是有一些造詣的,前段時間,他的一幅八尺書拍出了一萬五千元的價,夠我一個寫春聯的朋友忙乎兩個春節的了。陳伯陶在治學方面也有一定成就:他在江寧提學使任上的1906年,在南京創辦了一家專門招收華僑學生的學校——暨南學堂!這個名字一出,相信大家就不用我再多羅嗦了,在其後的52年裡,她歷經遷滬上,徙閩北,復歸,重建,鐘山黃浦,武夷珠水,於1958年正式落戶廣州,成為今天這所擁有怪怪名字和全國最多境外生的百年學府——暨南大學。我也是在研讀陳老的這段歷史時才首次知道,原來母校的名字出自《尚書·禹貢》篇:“東漸於海,西被於流沙,朔南暨,聲教訖於四海。”意即面向南洋,將中華文化遠遠傳播到五洲四海。也才首次知道原來陳老是我們的首任校長。與陳伯陶同榜者還出了好幾位著名的教育家:蔡元培,這位也不用我多羅嗦了,現在大家一提到這個名字,都會畢恭畢敬地在後面綴上“先生”二字;張元濟,出版界泰鬥,商務印書館發軔時的掌門人,以啟民之智為己任,被後人譽為“智民之師”……光緒壬辰這一科,政治上沒什麼榮名大顯的名吏,但卻為苦難深重的中國發掘了那麼多師冠華夏的武威堂奧,影響深及百年,亦我中華之幸也。1911年辛亥革命後,陳伯陶棄官避居香港,在這塊他參與割讓出去的土地上,度過了20個春秋。1930年76歲上卒於九龍寓所,歸葬廣州羅崗小金鳳山(亦有一說葬於東莞,反正兩地都有他的墓地),結束了他難以評述的一生。時間:上個世紀之交的某個春夜地點:大嶺村人物:族老、支書、村長、各支委……工作人員甲、乙、丙(負責會務、茶水工作)、出納丁(負責見證、報銷會議費用)事件:關於討論建設和諧社會主義新農村,揚八榮、棄八恥,樹立精神文明標兵榜(民間說法:編族譜)的吹風會族老:咱們村這些年文風鼎盛,讀有所成,大小算下來,也出了百把個科長和好幾十號縣局級干部了,大家現在批化肥、批種子的都方便了許多。但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一代新人勝舊人,為了讓咱們村的這種方便延續下去,是該編一部族譜激勵一下後學晚輩了。村長:咱們村出的干部是多,但都是狗肉上不得席面啊。要是能有個省部級的點綴一下就好了。支書:村東柳源他們家在河對岸不是有個堂兄嗎?人家可是點了探花的翰林公啊。村長:可人家是東莞人啊,能行嗎?支書:柳源他爸不是翰林公他二伯父嗎?同一支,杠杠的,咋不行泥?(支書是東北移民,一不小心說了家鄉話)各支委:對啊對啊……族老:那柳源在哪呢?出納:就是倒茶那個啊,柳源——過來!陳柳源(也就是工作人員甲):來咧——族老,喚我有事?族老:你對岸的堂兄不是翰林公嗎?能不能請他過來一趟?陳柳源:冇問題啦——村長借你手機用下。喂……喂……哥啊,我是柳源啊……細奀啊,我老豆話好掛住你啊,問你幾時得閑過來喔?……嚇,聽日?no problem啦。啱曬,下晝啱啱捉咗條三泥,聽日蒸來招呼你……放心啦,肯定啱你flavors喔……(大嶺村人早就對西洋人及其文化有所接觸,所以連茶房的都會幾句英語)以上是我杜撰的,但“根據廣州鳳翔陳氏譜源查閱可知,陳伯陶是東莞市中堂鎮鳳湧村人氏,是鳳翔陳氏三十代傳人。光緒已卯解元,壬辰探花,當年曾到大嶺村拜訪,屬陳柳源堂的堂兄弟。難怪現在大嶺村講曾出一探花陳伯陶,實屬同一人。”這段文字不是來自別處,恰是摘自大嶺村人陳華佳老師瀝十四年心血寫就的《大嶺村志》。呵呵,不奇怪,扯虎皮做大旗,拿別人老爸當祖先的事,良有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