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落衣衫上的泥沙,洗去蓬頭的污垢之後,西行的點滴竟也疏離的飄忽起來,細細地辨著找尋十數日的痕跡,有些迷離,似乎一切都被時間折進記憶的皺褶。總以為有大把的自由可供揮霍,回頭才發現我們都只是命運手中的風箏,飛得再遠(縱如漠北雙熊)也終會感受到身後韁繩的羈絆。坐在辦公桌前陡生出許多的無奈與感慨,想提起西行的豪壯和不羈來衝淡這一縷感傷,卻終於還是被記憶所湮沒。輾轉於一份記憶是苦還是幸,沒人能說得清,只知道用一抹淡淡的過往調和著今日的庸碌構成生活的全部。
在未曾登上桑科的土地之前,草原在我的腦海裡只是一抹蔥綠,交錯著湛藍的天和班駁的雲,鮮艷地如一幅絢爛的油畫。然而當被告知到達草原腹地的時候,除了驚詫和茫然一時間竟想不起任何的感受,充斥雙眼的是無邊的枯黃――溶解了太多落寞的枯黃,向縱深迅速蔓延直到吞噬了一切,連眾人放肆地笑聲也沒能盤旋、逗留;抬頭是清冷的藍天和散落的白雲,有種讓人心痛的美。
品嘗過藏民家的酥油茶和糌粑之後,頻頻回頭關注著院中的動靜,直到那一聲悠長的馬嘶燃起所有人的興奮點。不一會院中就落錯著七匹馬、溫順而疲憊,院外的藏獒則是暴唳地號叫、奔突想要掙脫鏈條的束縛,同是失去了自由的生靈,一種已是默然一種仍做著徒勞地掙扎。我該是哪一種?
一眼愛上一匹渾身雪白的小馬,並不神俊也不高大,只是被它眼裡的一絲哀傷和無奈打動,竟自魂牽般地繞著它游走。這時漂亮的藏族妹妹拿出了兩件藏袍,我們蜂擁而上左拽右拉地往身上比劃,直到都留下藏民的形像才罷休。然而回頭卻發現我所衷情的那匹白馬早已為他人跨下之物,好在馬上的妹妹倒也可人,心下的不平便慢慢地淡卻了。愛只是瞬時地交錯而過,而我沒能握住。
一個個笨拙地跨上馬背,一時心中的忐忑無法平復只得任由馬匹的主人牽著韁繩慢慢前行。穿行在起伏的草場中馬蹄踏出的小路上,身體習慣性地隨著馬匹的步履前後左右晃動,很是怡然,每個人的表情具是一片祥和。漸漸地視野越來越開闊,初時的懼怕也已褪盡,便雀躍著要求放馬飛奔,體味一下騎手的酣暢。
跨下的馬在我們頻頻催逼下,先是一陣急促的小碎步,足以顛散了骨架,漫長的預演之後突然覺得自己在飛翔,升騰、升騰,飄向天邊的那抹雲。那一刻我是這樣的自由,退去了形體的束縛,將靈魂釋放在天地之間,一切都只剩下虛無,不必穿越也無需到達。
藏族大哥嘹亮的歌喉響起,傳雲裂物般的在身後四散開來,從沒覺得有一種聲音是可以有如此的穿透力,滲入心靈的深處並就此蟄伏下來。噠噠的馬蹄聲敲擊在心靈的凍土上,空曠而又幽深混響成連綿的一片,震盲了我的聽;秋天的草蕭瑟卻又倔強,焦渴的身軀迎著太陽泛濫成耀眼的黃,迷離了我的眼。當一切的感官都被隔絕,思緒便如隨風的絮,靈動卻不能自主。
置身於喧鬧的都市裡再不曾有過這樣奇妙地感受,總想找一處曠野來安放自己不羈的靈魂,卻終於只是沾泥的飛絮跌落在塵埃中。
西行的騎手,漸行漸遠漸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