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裡日記(二)

作者: 箜苒

導讀5月2日, 晴。 梅裡 昨天剛下飛機,同行的伙伴就迫不及待的要直奔梅裡。我說,還是按原計劃第一天先在當地適應一下海拔吧。雖說我們這些省外人在昆明2000多米海拔的地方呆了3年了,且一起去過海拔3000多米的轎子雪山和雞足山頂,但出門在外不能馬虎。事實證明,我們的決定是正確的,不但讓身體有了一個緩衝的時間,更因此躲過了一場災難 --- 雪崩。理智的分析,遭遇 ...

5月2日, 晴。 梅裡

昨天剛下飛機,同行的伙伴就迫不及待的要直奔梅裡。我說,還是按原計劃第一天先在當地適應一下海拔吧。雖說我們這些省外人在昆明2000多米海拔的地方呆了3年了,且一起去過海拔3000多米的轎子雪山和雞足山頂,但出門在外不能馬虎。事實證明,我們的決定是正確的,不但讓身體有了一個緩衝的時間,更因此躲過了一場災難 --- 雪崩。理智的分析,遭遇雪崩後,現在仍會有一些人被埋在雪下沒有找到,就像當年的中日聯合登山隊隊員的屍骨在6年後才被找到一樣。 有多少從遠處來朝拜雪山和尋找香格裡拉的人會永遠的留在了雪山腳下?

此話之後慢慢再續。

路上:

早晨出發並不早,因為我們是休閑游,自己包車可以調整時間,路途上還是不要太累了。劉師傅也說,出發太早有霧氣,路上的風景看不清。大約9點半鐘從旅館出發,劉師傅開的是三菱越野帕傑羅V6,路況很熟,一上車就放西藏民歌。這些歌曲在這樣的路途中很適合,可以聽得出在城裡聽不出的味道。天很藍,雲很低,車在盤山路上前行,音樂在空曠的山谷中回蕩…… 路上景色幾季同在,單綠色就有:嫩綠、淺綠、深綠、墨綠、綠黃等很多種顏色,這時候才知道自己的形容詞實在是貧乏。車在海拔2000米到4200米中間迂回盤旋,感覺自己像是在飛,一會兒俯衝谷地的村寨,一會兒在高山之顛仿佛伸手可觸到白雲朵多。一路上不會覺得枯燥,除了美麗的風景,空曠的安寧,還有中間散布的景點。劉師傅一一給我們介紹著,並不時停下來讓我們拍照。

今天游人比前一天多,在每一個景點旁都有很多車停著。第一次我們車在納帕海剛停下,後邊一輛三菱越野挨著我們停下,原來是一個租車公司的師傅彼此認識。我們很奇怪後邊這輛車只有一個人,獨自包一輛三菱車太奢侈了吧?卻發現下車的是個老外,和司機說著生疏的中文。這就是我們路途中遇見的Eric, 一個法國小伙子。打了聲招呼:Hi。納帕海冬天來會好一點,可以看到黑頂鶴。海子旁的天然牧場上,很多犛牛和羊群在悠閑的吃草。晨霧盡散,對面的山和藍天白雲同映在水中,人和自然和諧相處。

第二次停車是在月亮灣,金沙江180度大轉彎處。車停在路邊,我們爬上一座小山,俯看金沙江沿山的形狀順地勢轉出一個大U字型再悠然向前流去,真是大自然的神奇。Eric 站在我的身邊,只是靜靜看著。我說:你沒有帶相機上來嗎?他說相機在車上,但如果沒有好的光線,拍的照片不會好看,不如看在眼睛裡,記在心上。這就是外國人與中國人的不同,外國人認為風景是用來欣賞和感悟的,中國人忙著用照片留下“到此一游”的痕跡。幾年前有一段日子我比較像外國人,喜歡靜靜的看;但我畢竟是中國人,越來越熱衷照相了,尤其是到雲南後。在我忙著拍照時Eric說:我先走了,我相信我們一路還會經常遇見的。我說:好。

用罷午餐,車在下午時光到了白馬雪山。這是我們此行第一次看到雪山,雖然雲南迪慶地區散布著很多很多的雪山,而且對於我們這些北方人,雪本不算什麼稀奇之物,但是在高原的藍天下雄偉屹立的雪山還是很讓我們興奮,不禁脫口而出:好美。我獨自靜靜的站著欣賞,一個小伙子走過來問:可以幫我拍張照嗎?原來又是一個人包車來看香格裡拉的。這次是個北京人,我的老鄉,到昆明出差不願錯過這個假期,沒有找到伙伴自己又不忍放棄,所以一個人包車來,貴也就貴了。看樣子像我一樣心態的人還是蠻多的,只是我比他們幸運,找到了其他的朋友—雖然那是一家子,我不免有點像燈泡,但考慮到安全和經濟的因素,也不管那麼多了 --- 為了我心中的香格裡拉。

車駛過白馬雪山4290米的埡口後, 劉師傅告訴我們, 如果運氣, 一會兒在路途中就能看到主峰了。果然,車漸行漸近,在迂回路轉中已能看到雪山的一角。我不停的問道:那是不是,是不是主峰?劉師傅說,還看不清,等一會兒近了再看看,心中不免一陣期待。“對,是的”,劉師傅說:“他們果然沒有說錯,這兩天天好,看得真清楚”。“他們”是指前一天從梅裡歸來的其他師傅。只見藍天很藍,雲朵很高,卡瓦格博傲然矗立在藍天白雲下,峰頂輪廓清晰可見,卡瓦格博用他的寬廣和神秘迎接了我們。劉師傅道:我都沒有看過這麼清楚的山峰,你們還是與雪山有緣的人。這句話後來又被提起過幾回,直到臨走時我們確信我們真是有緣又有運的人。不管是不是停車的好地方,我們拉開車門跳下車便開始狂拍。

到達:

到飛來寺,更近距離的面對卡瓦格博。他依然清晰的顯示著他的雄偉,旁邊的太子峰等也清晰可見,唯一不肯露面的是卡瓦格博的妻子 — 秀美的緬茨姆。但我們並不著急,在飛來寺要住兩個晚上,當初這樣安排就是為加大能看到雪山美景的概率。

入住飛來寺雪域神川大酒店。在飛來寺這個地方,所謂大酒店不過3、4層。預訂時房價已經漲得很高,但為了這個酒店承諾的24小時熱水還是訂下了。要知道到現在為止,飛來寺整個觀景台地區嚴重缺水,都是靠送水車送水的。我們盡量節約,匆匆衝了個澡,便趴在窗戶上看雪山。房間是面對雪山的雪景房,從窗戶格子中便能看到雪山。但此時雪山已不那麼清楚了,有雲霧繚繞,估計日落是看不到了。

晚餐:

簡單休息了一下便去用晚餐。剛到餐廳坐下,忽聞救護車飛馳而過,直往西當方向。餐廳服務員紛紛跑到窗前寮望,私下議論著什麼。我本沒在意,因為在北京昆明等大城市有救護車經過是很正常的事。但看到當地人的表情忽然預感到,在這個安寧的地方應該少有救護車拉著警笛呼嘯而過的,可能出什麼大事了,心裡不免咯噔一下。

手機又響起,這是半個小時內來的第4次了,是公司ERP項目的問題,我是這個項目的副組長和協調人。在梅裡雪山這樣的地方依然還是工作,有手機有與外界的聯絡便很難與現實隔絕,香格裡拉的感覺是無法找到的。

可能是因受剛才救護車及公司電話的影響,也可能是卡瓦格博忽晴忽陰的態度,我的情緒沒有下午的好。這時劉師傅跑過來說,下午遇到的法國那個客人要改行程,他們聽不懂,讓我去幫翻譯一下。哈哈,原來Eric也住在這家酒店,而且知道我們下榻在此,還是有緣分吶。

Eric看到我很高興,說他聽說有個地方叫“雨崩”,需要徒步走5、6個小時才能到達的一個小村莊。那個小村莊裡有個瀑布,他要去看看。 原本行程沒有安排,但他喜歡清淨的地方,非常想去。他問我,今天是5月2日,4日下午要趕回香格裡拉,來得及嗎?我和司機商量,從飛來寺到西當1個小時,西當步行或騎馬5-6小時進雨崩,雨崩村到神瀑3個小時,然後需要同樣的時間出來。而且從雨崩晚上出不來,只能住一晚,回來後從飛來寺返香格裡拉還要5、6個小時,時間太緊了。他的司機說時間不夠啊。他一臉的失望,說:我走路很快的,我徒步可以不用那麼長時間。我們說不行的,還是不夠時間,除非你改機票。 “No”, 他想了想,只好作罷。司機忽然說:“今天雨崩出事了,有5個背包族遇到雪崩都死了”。“啊?”我馬上問:“怎麼回事?是不是在冰湖?”因為聽說上雨崩去大本營和冰湖的路比較險,我們礙於時間不夠,本猶豫是去上雨崩還是下雨崩,因為必須舍棄一個地方。 正在暗暗慶幸我們最後決定去游人較多較安全的下雨崩看神瀑的決定時,司機卻說,不是,是在神瀑那邊。 又道:“我和你們說過到這個地方一定要尊重藏族的風俗,要順時針方向走,在神瀑前不能大喊大叫,不能碰瑪尼堆。”我一時不知言何是好,把消息翻譯給了Eric。他說:“是嗎?那你明天還要去嗎?”“當然”“為什麼?你很勇敢”。我說,“因為我是有運氣的人”。 很遠來了,越是神奇越想親眼見一見,可能這就是白羊座的性格吧,不是愛冒險,但是也從不畏懼什麼。

說了很久了,一直站在一樓的大廳裡,我有些餓了。看了看Eric, 他自己一個人在這個地方肯定是寂寞的,尤其是發現周圍都是中國人沒有一個老外,連說話的人都沒有,便問他吃過晚餐沒有。他馬上說沒有。我說:不然你和我們一起吃吧?他很愉悅的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又加了一句:“不會打擾你們嗎?”我說:沒問題。

到二樓餐廳飯已經Ready了,照樣是犛牛火鍋。把Eric介紹給我的同事朋友一家,其實路上碰到很多次了,只是他們和他沒有說過話。在這個地方大家都是旅友,尤其是梅裡雪山這樣一個被大家期待為能夠找到香格裡拉感覺的地方,大家都不覺生分。

用餐很愉快。Eric真是一個幽默的人,給我們講了很多故事,笑得我們前仰後合。在聊天中知道,Eric今年34歲,是法國一家公司派到上海公司的經理,在上海呆了一年的時間了。之前曾在倫敦工作。他本是和一個朋友先到麗江,“但他忽然有急事回上海了。我也很猶豫,是也回上海還是按原計劃到德欽。但想想來一次不容易,又非常想來看看,所以一個人也還是包車來了。”又是一個為了看香格裡拉寧願獨行的人。

酒吧:

晚餐後我們又一起去了酒吧。出了酒店發現夜晚的雪山更有一種朦朧的美,卡瓦格博和緬茨姆都露出了全貌,莊嚴安寧的肅立著。白雪映得夜空都很清晰。 天上的星星也清晰可見,呼吸的空氣中透著雪山和高原的清涼。我和Eric並排走著,轉過一個角度,忽然同時呼出:看,月亮! 無論這天是初一還是十五,月亮都是圓的,只是在雪山之旁的月亮更皎潔和明亮。

本想去大名鼎鼎的“梅裡往事”,卻發現人滿為患,改道去了“季候鳥”。吃飯的時候喝了青稞酒,酒吧裡我們每人只要了一瓶啤酒,慢慢邊喝邊聊。酒吧裡有很多過往游客寫的留言,來自天南地北的朋友,每人有不同的感悟,也可能每人到這裡都是來尋找什麼。其中老外的留言還是很少,我拿過來幾個留言簿,選了幾條中文留言給Eric翻譯後讀了。

Eric說讓我也寫點什麼。我說:沒想好要寫什麼。他說,你可以寫雪山,晚上看到的星星、月亮,還有你遇到了一個法國老外。我笑著搖了搖頭。在這個安寧的可以放松的地方,卻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人縱然在熱鬧的環境中,在換了一個地方時,仍然會想念在你心中的人。

我的同事朋友和Eric都寫了。Eric說:我寫完了你一定要寫,把本子推到我的面前。其實那時我腦子裡沒有任何言語,卻兀自下筆寫道:

“曾走過很多山水,曾經歷過很多變故,但不變的是心中的夢想 – 安寧 – 永遠的香格裡拉。”

Eric問我寫了什麼,於是用英文又寫了一遍:

‘Have walked a lot of places, have experienced lots of stories, but what remain unchanged – Peace – Forever Shangri-La.’

(待續)


精選遊記: 香格裡拉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