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鵬的印度之旅10——浴城瓦格納西(Varanasi)

作者: alan972000

導讀第十站:浴城瓦格納西(Varanasi)一:火葬李安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青冥劍,一個綠巨人,一座斷背山。這裡的劍與人與山,與實物無關,只是用來指代人們心中一種揮之不去的情結。在印度,每個人心中都流淌著一條神聖河流。沒錯,我要說的正是恆河。恆河發源於喜馬拉雅山的根哥德裡冰河,全程2510公裡,從印北高原順勢南下,一路蜿蜒而至孟加拉灣。恆河水在瓦格 ...

第十站:浴城瓦格納西(Varanasi)一:火葬李安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青冥劍,一個綠巨人,一座斷背山。這裡的劍與人與山,與實物無關,只是用來指代人們心中一種揮之不去的情結。在印度,每個人心中都流淌著一條神聖河流。沒錯,我要說的正是恆河。恆河發源於喜馬拉雅山的根哥德裡冰河,全程2510公裡,從印北高原順勢南下,一路蜿蜒而至孟加拉灣。恆河水在瓦格納西河段生長出一個由南向北的轉彎。這明顯違背自然規律的轉向,在印度人看來,只能用神跡解釋。這一段的恆河水也被賦予更多神奇功效,比如可以洗淨人們前世今生的罪孽,可以超度往生亡靈入水為安。於是,每一日都會有無數印度人從四面八方奔赴瓦格納西沐浴,恆河邊的火葬台上也屍煙不斷,裊裊縷縷,伴隨著逝者的靈魂一起升天。這世間的任何信仰都會被物化為某種形式。比如在西方,信仰是飯前禱告,在中國西藏,信仰是長頭問路。而在印度的瓦格納西,信仰則是一瓢灌頂的恆河水,是一縷無跡的往生煙。他是我在瓦格納西認識的第一個人,與他相識完全是由於誤會,當時我正攤開LP尋找去往火葬台的道路。你好,要找住宿嗎?一個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不要。一定是給旅館拉客的你好先生,我回答的時候頭都沒回。那你有什麼需要幫忙?不用!我的聲音已經很不耐煩。以為這樣就可以將他打發,沒想到他竟然推了我一把,說,你這個人太沒禮貌,我只是想幫助你。說完憤然而去。我抬頭一看原來不是當地人,而是跟我一樣打扮的背包游客。我趕忙追上,連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你是……沒等我說完,他就說沒事沒事,你在找什麼?有什麼可以幫忙?我說,我在找瓦格納西最大的那座火葬台。他說,請跟我來。所謂不打不相識。領路的背包客是個韓國學生,面龐瘦削,棱角分明,目光凜然,短發塌在前額,很有中國打星李小龍的神采風範。我把這第一印像跟他講,沒想到他竟然知道李小龍,然後燦爛地笑起來。李小龍在瓦格納西已經住了一個多月,他在這裡學習印度語。課余時間就到恆河邊閑坐,看書或者聽音樂。見到像我一樣的問題背包客,會主動上前提供幫助。恆河邊有許多座火葬台。其中建在河段中部的一座叫做瑪尼卡尼卡(Manikarnika Ghat),規模最大也最熱鬧。那裡人來人往,船來船往,牛來牛往,屍來屍往,很遠處就能聞到空氣中彌漫不散的灼熱氣息。小龍把我帶到一處建於高處的觀景台,這裡視線開闊,可以把火葬台正在發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遠處不斷有裝運燒屍木料的船只靠岸,工人把整根原木抬到岸邊,堆成小山。另一些工人揮舞巨斧把木材斬成小段。近處是七八處冒著濃煙的火點,幾具屍體在同時焚燒。有的剛開始,木料和屍體混合成黑煙;有的已經燒到一半,赤紅色火焰即使在白天也分外耀眼。有的已近收尾,黑煙紅光都化成飛揚的白色粉末在空氣中蕩出很遠。小龍說,你看,焚屍的柴堆搭建有很多講究。上下共分四層。最下面是大塊木料,大塊頭上鋪小樹枝,小樹枝上有一層木板,木板上擱置屍體。屍體上再撒一層木屑。這樣的設計能夠保證燃燒充分並且持久。木材選用也有講究。有錢人家會買上好的白檀,樟木,量也充足,屍體會燒得徹底干淨。不太富裕的就要根據屍體大小,量體裁衣地精打細算,所買木料剛夠把屍體燒完為最佳。而窮人大多買不起太多木料,他們的親人就可能被燒得一半一半。你看那邊,火已基本熄滅,可還剩下半截下身沒有燒掉,那剩下的部分就會被直接扔進恆河。奇怪,怎麼看不到死者的家屬也聽不到他們的哭泣?我問小龍。小龍一指不遠處一座露天茶樓中喝茶聊天的人們,說,他們都在那裡。那些人喝著笑著聊著,每個人看上去都很開心,看不到一絲一毫親人逝去時所應有的悲慟。我皺一下眉頭,小龍馬上看出我的疑惑,說,印度教有輪回之說,死亡只是去往下一世的通行證,並不代表生命終結。而且逝者骨灰撒入恆河,已獲此生圓滿,是該高興的事情。我想,不同國家不同種族不同信仰都會對死亡有不同解釋。在印度,這尤其特殊。我的視線從茶樓上的歡鬧人影撤離,落在河岸邊幾個並排仰面躺著的老人身上。他們穿寬大白色衣褲,一動不動,有人正幫他們驅趕落在臉上的蒼蠅。小龍說,他們都是來等死。每天恆河岸邊都會有人停止呼吸,然後屍體被抬走,燒掉。對他們來說,這是精神肉體的雙重解脫,已得到人生的最終冠冕。我們在恆河岸邊觀望著死亡的過程,談論著死亡的話題,卻是以一種異常平靜的神態和語氣,其間沒有恐懼,沒有感嘆,沒有傷悲,坦然得就像是在課堂上觀看老師放映的幻燈片。我無法分辨,這是印度的魅力還是魔力。這種力量,會令教徒虔誠,卻也讓我們這些游觀者變得漠然。街巷深處走出幾個精壯小伙。他們高舉著抬屍體的竹架,他們步幅很大,他們口號齊整。在我看來,抬屍的隊伍跟迎親的隊伍一樣熱鬧。他們不時停下腳步,隊伍裡一個中年人就會快步上前,朝屍身隆隆磕頭。這樣三步九磕地來到恆河岸邊,中年人指揮其他人把屍體沉入河中,讓恆河水最後一次把親人浸潤,他應該在心中默念,您,一路走好。屍體被眾人抬上火葬台已架好的木堆,家屬們最後一次禱告,祝福,播撒鮮花。隨後走向茶樓落座。一個小工把木堆點燃。所有人都在微笑,看著又一股烈烈濃煙直衝雲霄。二:裸體明星火葬並不是所有印度人往世超生的惟一途徑。還有天葬,在孟買有一座寂靜之塔,死屍被放置於露天塔內,會有無數鷹隼啄食。也有水葬,屍體被直接放流於江河湖海。水葬適用於夭折幼童,自殺者,以及一些異教徒。薩度(Sadu)就是這樣一個異數。本來一絲不掛是形容薩度的絕佳詞彙,他全身赤裸,渾身塗抹白色粉末,一米來長的頭發綁成墩布條盤成鳥巢。可這光溜溜的身上卻偏偏掛著兩把鎖。一把小鎖鎖在頭上,作用相當於發卡。一把大鎖鎖住下體,用來控制身體欲望。見到薩度時他正和幾個游人端坐於恆河岸邊一座高台之上。其中一個印度人邀請我也加入。一共六個人,都席地而坐,內向圍成一圈。很快了解大家身份。坐在薩度旁邊的是從美國離家出走的絕望主婦。渾身套著造型誇張的銀質首飾,仿佛貼身丫鬟般在風中叮鈴鈴地輕聲細語。主婦旁邊是個女朋克,也來自美國。火紅頭發,化著煙熏,哥特風格的黑衣皮褲。裸露在外的皮膚顯示她患有嚴重白癜風,整條手臂呈現駭人的粉白色。再旁邊是一位儒雅中年男士,來自法國,淡金色的頭發軟軟地趴在頭上。不知為何他成了印度教信徒。法國男人坐在我右側,我的另一邊是剛才把我招籠過來的當地人。再然後就是薩度。我旁邊的印度人不時為薩度點煙端茶倒水,像是他的僕人。不過很快我就明白他們之間的真正關系,應該是經紀人和明星。經紀人負責招攬生意,不時有新人加入,擴大著圍坐的圈子。而薩度成為明星的本錢是他那披著信仰外衣的赤裸身體。他還有三個自創節目。走秀。薩度會不時起身,沿高台邊緣行走。他用一只手提著掛在下身的大鎖。我們明白他是為了減輕陰莖和陰囊的負重。而從遠處看卻像是展示那已殘疾的器官。開悟。薩度走到每個人身後,用手按住我們頭頂,口中默念經文,表示在開啟智慧。我看到只有那個法國男人在虔誠領受。薩度最拿手的是抽煙表演。他先把煙絲塞入細長的陶制煙嘴,然後在嘬吸的部位覆蓋一層紗布用於過濾。他把煙嘴伸向空氣,等待經紀人兼助理幫他點著。薩度像哮喘病人一樣先快速吹吸七八下,見煙葉冒出紅光後才深吸一大口。他把那口濃煙在口中慢慢地咀嚼兩秒鐘,然後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張大著嘴,吐出舌頭,仿佛要把肚子裡的腔體都一股腦咳出。兩個小時,他走秀九次,開悟六次,抽煙六次。每次循環都是以劇烈咳嗽達到演出高潮。薩度應該聽說過明星越大牌毛病也越多,所以覺得自己也不應例外地擁有一些偏執愛憎。比如他從不開口說話,只用眼神和表情完成意願表達。又比如每次點煙,薩度都只吸第一口,然後遞給我們,就再也不看不碰。法國男人小聲說,薩度終身不娶,也無財產,死後屍體直接仍入恆河。活得多麼簡單快樂!神色間充滿向往和迷戀。我想,如果能把那兩把鎖頭摘下,也算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了。薩度似乎聽到我們的談話,作出一個把自己扔進河裡的動作。由此可見,他非但不聾,甚至還能聽懂英語。每個觀看演出的人,都至少交出100盧比。明明是演出費,卻偏被說成是資助薩度回家。當然大家各有收獲。我拍到滿意照片。主婦打發掉無聊時光。朋克過足煙癮。法國人仿佛醍醐灌頂,應該收獲最大。而明星和他的經紀人,今晚應該可以好好去吃一頓了。三:天祭火葬,晨浴和天祭是恆河岸邊日日都會發生的三大演出節目。火葬已看,晨浴安排在轉天,薩度算是加演。今天的節目單上就只剩下天祭。祭祀典儀是印度人生活中的大事件。它從宏觀層面決定國家命運:兵戈征伐,改朝換代都要遵照上天諭示。它亦從微觀層面決定家庭命運:婚喪嫁娶,播種插秧也都要向神明請示。前面說過,種姓制度中婆羅門階層的禮儀地位最高,這是因為他們被看作人神之間交流的惟一途徑。所以天祭儀式會由血統最純正的婆羅門祭司主持。在我看來,這場祭祀實在與一場盛大演出有太多相似之處。天祭以恆河作為背景,這種宏大氣像已然先聲奪人,在人們心中預先鋪陳出千年的歷史和千裡的旖旎。這種把實景融入演出的手法,《圖蘭朵》在太廟用過,《阿依達》在金字塔用過。效果都是出人意料的好。祭司禱告時的語言和動作經過數百代的錘煉打磨,已渾然天成,如行雲流水。這份台詞和形體的功力非職業演員不可擔當。而正統的婆羅門們即為不二之選。除此之外,天祭時的燈光系統,音響系統,舞美造型,服裝道具都俱臻一流。如果讓張藝謀來為這場演出取個名字,那肯定是《恆河印像》無疑。天祭儀式分成三個部分。請神,拜神和送神。先說請神。八名祭司並排端坐於祭台之上,默念法號。這一過程持續半個小時左右。敏感的收音系統可以把他們的輕聲禱告傳入每個人耳中。我猜想如果把那些喃喃梵音譯成中文,恐怕應該是天靈靈,地靈靈,濕婆大神快顯靈……請神之後,八名祭司同時起身,吹響法螺。那一陣空靈聲響,令天地肅然,令人聲絕跡。那一刻,世界真安靜。隨後,最精彩的拜神儀式正式開始。祭司們放下法螺,從祭台上拾起一樣道具,單手擎著,以整齊劃一的動作在身前比劃。他們在空中劃出十字,劃出圓圈,劃出江河山巒的曲線。單獨看一個人,像是在打某種復雜旗語;整體看八個人,又像是某個大型運動會的團體操表演。他們拜完一面,輕移腳步轉向另外一面。拜完東西南北四方神明之後,再拿起另外一樣道具。由於動作始終重復,所以看到後來,我的興趣點就落在對層出不窮的道具的期待。那些道具從簡單到復雜:從三柱高香到七層燭台,從孔雀羽的扇子到鴕鳥毛的拂塵,從冒著煙的銅盆到燃著火的火炬。道具的新鮮奇特,每一次都不會讓我失望。拜神結束。八人再次同時吹響法螺。天祭接近尾聲。送神儀式倒是相對簡單。祭司們把一罐罐清水倒入恆河,背景終於融進劇情。祭司們傾倒得緩慢,那涓涓細流纏綿悱惻,化作空氣中粼粼湧動的八條銀鏈,一去不返。就在以為表演結束正要起身離坐的時候,八名祭司突然帶領看台上無數教徒同時發出聲震天地的吶喊。所有人都把雙手指向天空。那喊聲重復三遍。隨即,燈滅人散。不得不說,最後一幕給我留下深刻印像。不是因為教徒的狂熱,那種狂熱在意大利的球場已經見識,算不上新鮮。而是那最後的呼喊與請神時的私語遙相呼應,應是一種捕獲人心的技巧。最優秀的指揮家總是以幾個輕巧和弦開頭,逐步引出宏大樂章,隨著最後一個華麗卻斬釘截鐵的手勢,弦停鍵斷,萬籟無聲。這也像最出色的演講者,他們喜歡在開始時和聽者輕松聊天,隨後慢慢提升語調,加快語速,直到高潮段落一聲又一聲已經不太在乎邏輯的呼喊。而此時聽眾已像溫水中的青蛙,無法逃脫,因為心已著魔。由悄無聲息開始,以振聾發聵結束。藝術結構完整得完美。這種手法,值得我們學習借鑒。四:晨浴俗話說靠山吃山。恆河岸邊的眾多營生中,有賣燒屍木料的,有賣洗浴用品的,分別對應人們的不同需求。但是死的人總不如洗的人多。每天都有至少6萬人在恆河邊洗集體澡,也可看成是在做團體操。若是趕上重大節日,彙聚於此的教徒不下百萬。所以瓦格納西的街巷裡弄間更多是售賣搓澡巾,肥皂,盥洗銅盆的店鋪。也有眾多紗麗店,貨品齊全,五色鮮艷。印度婦女的信條是女為悅神者容,所以喜歡在洗澡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這和一般人先梳洗後打扮的順序正好相反。是住在恆河岸邊的毗濕奴客棧(Vishhu Rest House),這家店會被任何一本介紹瓦格納西的旅游讀物推薦。二樓有一間細長客房,寬不足3米,卻有大約20米長。推窗可見恆河的日夜流淌。房間內並排放著12張單人床,我的床號是11。手機鬧鐘在早晨六點准時想起。趕忙摁掉,大多數人都還酣睡未醒。住在這裡的大多是常駐背包,他們已看過恆河晨裕,所以平日的作息比較規律。輕手輕腳地穿衣出門,經過長長的走道,看到6床的窗台上整齊擺放著幾本中文書籍。這應該是我在印度遇見的第二個中國人。恆河岸邊停泊著許多等客的小船。大多一人一槳。和其中一個會講英文的船主談好價格,他控制時間我控制路線。瓦格納西是一座古老城市。按照美國作家馬克吐溫的誇張說法,瓦格納西比歷史還要老,比傳說還要老,比神話還要老,至少應該是歷史加傳說加神話再乘以二的年齡。古老的瓦格納西被恆河水一分為二。兩岸風景截然不同。西岸彙聚著所有的老街老巷,老宅老房。而東岸卻像是被詛咒過的禁土,一片荒涼,只有稀疏的幾間草房胡亂地搭建在沙漠之上,還看到幾只烏鴉懶洋洋地飛翔。東西之間的大不同也跟印度人的習慣有關——他們喜歡在晨浴時面朝太陽初升的東方,東岸的寸草不生正好可以讓視野開闊,心清目明。久而久之,城市就朝向一邊發展了。小船在河道中央航行。如果只看西岸,會以為到了威尼斯。如果只看東岸,會以為到了撒哈拉。如果兩邊都看,就明白這仍是印度。她總能把極端的熱鬧和極端的蕭條結合得恰當好處。此時小船正好劃到前一夜看天祭的地方。一夜之間,它的身份就從萬眾狂歡的祭台轉換成亞洲最大的露天洗浴中心。我讓船夫把小船在河面上靜止,安靜地看這場傳說中的恆河晨浴。時值冬天,早上依舊寒冷,我加了一件外套都不覺得暖和。可那些千裡迢迢趕到瓦格納西只為一洗方休的信徒們顯然不在乎天氣的寒冷,無論男女,長幼,胖瘦,都寬衣解帶,融入這千人同浴的壯觀。前面說過,女人洗澡時仍會穿著紗麗。而男人多半只剩下一條內褲。當然也有例外,比如薩度。年輕的小伙子最先適應冰冷的水溫。他們先一個猛子扎進齊腰深的水中,然後把冷水往身上撲打,很快就有了跟恆河同樣的體溫。年老的婦女怕冷卻不畏冷。她們撩起紗麗,先用腳趾試水,然後把身體一節一節緩慢浸入。她們是恆河岸邊獨一無二的風景,遠遠望去,霓裳艷影,仿佛到了唐朝的染坊。少數人站在水中禱告,雙手在額前比劃出各種令心境清明的手勢。多數人是真的來這裡洗澡。打打鬧鬧,嘻嘻笑笑,用樹枝刷牙,用河水漱口,往彼此身上塗抹著肥皂泡。他們應該不知道,恆河水的細菌含量超過正常標准300倍。當然在如此感性的國度,哪有什麼理性的數值衡量。他們相信,這河水會讓他們洗洗更健康。順著他們的視線向東方望去,恆河水面正霧也朦朧,煙也朦朧,分不清是晨起的霧氣,還是日夜不滅的屍煙。地平線上漾著潮紅,那潮紅下仿佛有個胖子的圓臉使勁往上頂,不一會,就看到那寬大肥厚已經漲得通紅的臉龐。越來越多載著游客觀看恆河晨浴的小船在四周排列成陣,這景像如果讓諸葛亮看到,第一反應一定是放把火燒調。從聯排的船陣中伸出無數只長槍短炮。瞄准,喀嚓。瞄准,喀嚓。當然在這場戰役中,沒有什麼人犧牲。那些被構圖被取景的畫面人物甚至都懶得拋個白眼。看來他們早已習慣洗澡時被人參觀。離開晨浴台後繼續在河面漫游。到了前一天看火葬的地方。身在水面,是與觀景台完全相反的視角。清楚地看到這一片的河水已被屍灰染成黑色。一條狗屍在河面上漂浮,起起落落。恆河水面狀況不斷。突然聽到不遠處撲通一聲,眼角余光掃到水面上飛起一條大魚,瞬即落下。船夫笑著說,你今天真走運,那是恆河河豚,很少能見到。剛才那只巧克力色的是小河豚,大河豚是灰色,能長到兩米。正說著,那只調皮的小河豚又從另一處水面躍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彩虹。回房間收拾背包,准備出發去下一個目的地加爾各答。日上三竿,客房內大多住客都已醒來。主動和那個中國人打招呼。是一個台灣女孩,已在瓦格納西住滿一月,正學習印度舞蹈。臨別時,她送我一只黃澄澄的桔子。並用好聽的台灣普通話叮囑,路上一定要多多的補充維他命哦。水果不大,卻是旅途中的珍貴紀念,讓我從心底感到暖洋洋的感動。最後一次走在恆河岸邊。印度人沐浴之後從背包中取出一個容器,往裡面灌著從恆河舀上來的聖水。他們要把這一壺恆河之水帶回千裡之外的家鄉。用它點灑沐浴,祭天拜地。無論那水中有多少糞便,多少細菌,多少唾液,多少骨灰,在印度人看來,那聖潔河水都是信仰,會帶來無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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