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一日
初入:
在杭州的馬路上行駛,撲面而來的是那些美麗得不像話的地名路名,浣紗,武林,湖濱,靈隱,龍井。那些個只在風花雪月裡出現的字眼,此刻連綿入眼。車窗外的視野裡,泛青色的馬路很寬敞,清麗得好像古時的青苔石階。此時的杭州城有點要下雨的樣子,倒像是要滴出清的淚來,青灰色的濕潤雅致,叫人愛憐。
路上也是車來車往的,卻不知怎的遠離了城市的喧囂;沿街也是繁華,卻少了一點生份漠然;就連矗立著的大廈也不那麼盛氣凌人,與周圍可愛的不高的屋舍融洽地相處,樂呵呵地怡然。
經過花港觀魚,車徑直前行,蜿蜒入山道。最美麗的是那半山間還未枯透了的樹,葉子半黃猶綠,似橘還紅,輕煙般暈了開去,燃燒了一樹風華絕代,點染一山參差綠樹,別樣風姿綽約。
靈隱:
細雨中的靈隱,靈氣逼人。三柱清香繚繞處,幾多祝願隨清風注入冥冥紫煙。而寺外的山中本那些縮於峭壁深處的古佛,或坐或臥,融在石色裡頭,不仔細打量,竟會錯過。可惜不得上山細尋仙蹤。
本就被游人踩得光滑的石級,此刻被雨水打濕,早已成了有心拾級者致命的誘惑。不知古時的匠人是否得神助,竟硬生生在如此險境雕鑿出如此神明,千百年如一日,注視蒼生,自在紅塵。
黑的山洞,唯立椎之地得見一點光芒,懸於洞頂如鑽石般璀璨,是為通天一線。觀望時我不禁神游,想像自己是古時被囚山中的俠客,於絕望時偶見這一點天光,初時必然疑心頂部是綴了一顆曠世奇珍,被仙人遺落洞中,留贈有緣人雲雲。
而後,始發覺此乃一線生機。此時俠客我暗運玄功,掌風過處,一線通天已成一洞,我飛身縱上,終得脫身。
從一線天出來,失了同伴的蹤跡。回首四顧,戰國時留存至今的公理之塔,刻滿滄桑,一身肅穆。山腳下,雨水彙積成的淺淺溪流,稚嫩明澈,繞山潺潺。一處探身而出的石壁間,赫然坐一慈眉彌勒,衝我直笑,不知是在嘲笑這姑娘糊塗迷失了道路還是笑賦閑雲野鶴自在逍遙。一時,我竟看得痴了。
虎跑:
拾階而上,尋龍井香茗。
幾許曲曲折折,上上下下,終於在一進小院後找到了虎跑的茶舍。暮色將臨時分,昏暗的宮燈形同虛設。敞開式的茶堂,紅漆的木桌,沐浴在山間輕靈濕潤的空氣中,仿似雲裡人家。借自然的靈光,擺開幾桌,邊打牌下棋,邊品銘香茶一盞,倒有些像是風雅的舉動。
奈何我等本是些二十來歲的俗人,品茶還欠火候,十有八九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只覺得於山間泉邊,雲深處人家,尖了嘴吹騰茶葉香尖,臨了抿一兩口,再偶而咀嚼一兩片滑入口中的茶尖兒,也體會出點像模像樣的樂趣。
天光很快就暗了,宮燈此刻方顯了些威力出來,卻仍舊只是曖昧地高懸堂前。山中方一日,人間已十年。從茶舍出來,雨已暫歇。此後將常在暮色藹藹裡,牽記虎跑逗留那盞茶片刻。
秦淮:
夜行杭城,恍惚間仿佛是到了秦淮河,不見水也不見船,只是街邊林立的酒樓菜館,都甚喜在門前高高懸掛一長串紅燈籠,夜色裡讓人想起游蕩於秦淮河上艷粉艷粉的笙歌。
杭州菜館多,在車上我得出了這樣的概念。究其原由,杭菜可口自不必說,難得的是其價廉面向大眾。我們選了家據說是地道的杭州酒樓,席上果然多是些家常的可口小菜。肥而不膩的東坡肉,作淑女狀者挾小塊入口,心裡喜歡,卻是抿嘴不說。
豪氣一點的,則大塊朵頤,吃得虎虎生風。黃泥螺味道很異樣,不知為什麼總深得某些嗜酒者歡心。糖藕比中午那家地道香糯得多,雖然中午那家可能更貴。南瓜餅金黃粲然招人喜愛,還有一盅盛滿各式鮮菇的靚湯,直把嗜湯如命的我吃得眉開眼笑。
最奇怪的是一盤普通的青菜,不過多了些青脆水靈,竟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我的最愛。
歸途:
惟獨這杭城,只在小時侯去了次杭州郊縣的靈山,無緣游遍城中,泛舟西湖。此次一日,匆匆而過,多數時間在車中打發,無暇細賞,十分惋惜。覺得蘇杭雖齊名天堂,還是杭州更勝一籌。歸途中懷念起那青灰色的杭州馬路,那些美麗的地名,那些溫和怡人的小山小舍,心裡突然冒出個念頭,就長居杭城也該是人生一樂事吧,能在虎跑泉邊的小院隱居倒也好。
只是總要再好好地來一次杭城天堂之游。
天宇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