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在清晨離開。今天一定要到達怒江，並且逆江而上趕一段路。終點是如此遙遠，趕路人哪能懈怠。下關有名的茶葉，從前也都是通過茶馬古道運出去的吧。趕馬人會在早晨幾時啟程呢？他們的早餐是米線嗎？他們走的是哪條路呢？他們也會舍不得離開大理吧？下樓的時候，客棧老板還在沙發上睡覺。我把鑰匙放在櫃台上，靜靜離開。晨光中的古城，還未完全蘇醒過來。沿街道往上走，迎著蒼山的方向。街邊水道流水聲聲。水自蒼山來，穿城入洱海，永不涸止。蒼山頂積雪清晰可見。坐在去下關的公車上，看到陽光照在洱海上，照在蒼山上，車在山海之間行進，滿目晨光耀眼。車裡有帶著菜筐進城的村民，也有背包的老外。在那短暫的一刻，我心裡格外寧靜，只覺人世原是如此的敞亮。在下關再坐長途汽車去六庫，怒江州首府所在地。全程300多公裡，比下關到昆明的距離稍短，但耗時更長。因為這段路才是真正的穿越崇山峻嶺，一直向西跨過瀾滄江而達怒江流域。初出大理，盡是高山峽谷。公路繞山而行，陽光時隱時現。有的山谷中滿是濃重的霧氣，汽車猶如臨淵而行。外面景像漸行漸變，後來霧氣終於不再見，陽光照在大山之間。路邊房屋的樣式也漸漸不同，一見即知必是少數民族所有。山坡上時時可見到成群的羊或牛，放羊人躺在草叢裡，一動不動的曬著太陽。在空曠的大山之間，在高遠遼闊的藍天之下，人和牛羊都不免顯得有點孤單。車至漕澗，景像又為之一變。漕澗是進入怒江流域之前的最後一個小鎮，位於怒山山脈的東麓。遠遠望去，大片房屋迤邐散開在山腳的斜坡上。往下是更開闊的平緩的田地。往上至山腰，有成片的林木。山頂積雪，而白雲漂浮其上，雲與雪渾若一體。藍天，白雲，雪山，繁榮小鎮，一派平陽氣像。這個地方甚得我心。公路穿過鎮子一直向上，翻過山即進入了怒江地區。馬上發現，這邊的水已經不太一樣。山水清澈潔淨，有時可見小瀑布。
至六庫即可見到怒江。江水微呈綠色，跟之前在照片上看到的一樣。江水綠如藍？清淨的水會呈現綠色嗎？我只在青島看見過海水有類似的顏色。在六庫的小飯館吃午飯。從大理到怒江，所有小飯館都有一個特點，沒有菜單。老板說，你吃什麼。你有什麼。你進廚房來看吧。遂進廚房，各種肉，各種蔬菜都擺在那。想吃什麼，怎麼做，現場商量。我覺得很有意思。老板娘在我離開的時候跟我說，這個季節旅游很安全，祝我旅途愉快。當時她正和她的兒子一起洗碗。兒子的打扮相當時髦。下午繼續坐車逆江而上。我需要不停的趕路。六庫至丙中落300余公裡，會經過兩個縣城，福貢，貢山。共需要約8個小時車程。哦，漫長的峽谷，漫長的路途。我們時常都會發現，到達理想的目的地實在是過於漫長，越美麗的東西越不可碰。人生苦多樂少啊。哈哈。怒江並不寬闊，且正在枯水期，但是依舊奔流甚歡。兩岸高山，西側高黎貢山，東側怒山山脈。一會之後就感覺風光只是平淡。夾江兩岸一直以同樣的景像延伸，時間長了就乏了。意料之中。公路沿江而行，較為狹窄。司機將車開得飛快，並與副駕位置的一位同行持續聊天。我一邊看看風景，一邊給兩位大哥遞煙，不時插上問兩句。他們跟我說話與他們之間說話用的語言不同。我有點不忿。但並不是少數民族的語言，只是雲南某種土話而已。至福貢已天黑。宿電力賓館。晚飯亦在小飯館，吃得不好，味道太差，雖然老板和服務員小妹很熱情。服務員小妹是個少數民族，跟我說了幾遍，我還是沒弄明白是哪個族。沒聽說過的。後來的時間證明，這一天的午飯和晚飯可能都是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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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大理古城，蒼山微帶霞光)
(瀾滄江邊，山頂白雲悠悠)